《落日沉溺》嚼片

45、第 45 章

　　外面还下雨，林佑君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派了司机送她。

　　到楼下的时候，暮色四合，天空隐隐泛着黑青。

　　她整个人还有些恍惚，看向车窗外，才恍然天已经黑了，然而神思还停留在陈家客厅，留在跟陈最四目相对的那一霎，四下皆静，心神震荡。

　　当时，林佑君似是看出两人间微妙的气场碰撞，问了一句两人是否认识。

　　陈最一瞬不瞬地盯着许久看了两秒，率先移开视线，笑了一声，只是声音有些漠然，模棱两可的态度。

　　林佑君只当他不喜欢自己，连带着不待见自己往家里带的客人，也习惯了。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留下许久，心如乱麻。

　　林佑君没注意到许久的神色变化，只当她无意中见了生人，不好意思，安慰道：“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林姨日后再跟你解释。”

　　许久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林佑君不停往她碗里夹菜，她机械地往嘴里送着，味如嚼蜡。

　　司机从驾驶座绕到后座，替她打开车门。

　　许久蓦然回神：“有劳。”

　　司机看着她微微发白的神色：“您还好吧？”

　　许久接过伞，垂下漆黑的眼睫：“我没事，您可以回去了。”

　　身后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许久回头看了眼，神情若有所思。

　　不知道陈最跟林佑君是什么关系，但她有种直觉，以后应该不能再见面了。

　　……得加快进程了。

　　三楼的灯接触不良，半明半灭。灯光太暗，许久懒得开密码盒，从包里掏出备用钥匙。

　　之前老太太住院的时候，红姐常常帮着从家里拿东西。为了方便起见，许久在密码盒里留了一把钥匙，自己包里放一把备用。现在老太太回去了，这个习惯却还没改过来。

　　她有轻微的强迫症，每次都会把密码盒的数字拨成三个零。如果今晚她仔细点，就会发现密码盒的数字是乱的。

　　开门进去，她撑着疲惫的身体，在玄关换鞋。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客厅的窗户透进的一片微弱的光。

　　起身的时候，她微微一惊。

　　对面坐着一个人。

　　似乎是注意到她终于发现了自己，陈最慢条斯理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还穿着白天的衬衫，一贯的黑色，似乎跟夜色融为一体。那片微弱的光线依次经过他的下颌，侧脸，然后是那双漆黑的，鹰隼般微微令人心悸的眼。

　　许久感受到他停在自己身前，呼吸悬在面前，平静下带着压抑，灼热而克制。

　　黑暗中看不起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带着微微的审视，在自己的脸庞和颈侧逡巡，仿佛像在描摹一只形状优美的瓷瓶。

　　那目光带着些许锋利，无声的侵略却更磨人，凌迟一般。

　　许久嘴唇动了动，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鲠住般，发不出一个字。

　　“回来了？”陈最先开口，声音似被砂纸磨过般，喑哑低沉。

　　许久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从那股微弱的气流中感到一丝酒意。

　　“等你很久了。”

　　他没等许久的回复，兀自说下去。

　　躯体的反应却不像声音那样平静。

　　许久被他的举动逼得倒吸一口凉气，退了一步，后背抵上冰凉的门板。

　　她艰难地承受着男人的动作，声音生涩：“你听我说……”

　　“说什么？”陈最打断她，“说你当初为什么默许我的接近，是因为喜欢我……”

　　“……还是因为我的脸？”

　　那一秒，许久的脑中空白了一瞬。

　　“说不出话了？”陈最轻笑，他眼神依次浮现讥讽、漠然和戾气，“没关系，我对那些没兴趣。”

　　接下来的动作，男人完全失去了控制和力道。

　　许久被他压着倒下去，不知道倒在哪里，忽然身上一阵微凉的触感。

　　她摸索着，将那个东西够到手中，一根细长的链状物，指腹无意识地从莹润的小圆片划过，许久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

　　陈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停下来，手指抹过她眼尾的湿意，浑身的血都似乎凉了一瞬。

　　他的身体僵了一瞬，冷冷勾起她指尖的链子，借着微光打量了一眼。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事？”

　　许久闭着眼，嘴唇无声动了动，面色冰凉而苍白。

　　那根项链顺着陈最的手滑落，链条划过许久侧脸，跌坠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嗡鸣。

　　客厅很久没有声音。

　　他已经走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许久艰难地起身，拉好衣服。

　　窗户都关着，她却总觉得有风，手无意识地颤着，收拾好茶几上散落的物品，最后发现手机不见了。

　　她像是完全忘了开灯，摸黑找了一圈，最后在进门玄关的地毯上找到了。

　　解锁后，屏幕上弹出好几个未接来电和短信。

　　那串数字她认识，是老太太护工的号码。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红姐来了电话，声音很着急。

　　“怎么不接电话？护工联系不到你打到我这儿来了，老太太出事了……”

　　后面的人声许久忽然听不清了，电话声变成尖锐的嗡鸣，脑中像是进了一把锥子，剧痛蔓延开去。

　　……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挂断了电话。

　　许久拿着手机，忽然陷入茫然的一片空白，四肢发冷，冷得她直哆嗦。

　　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是本能地记得自己要回浮游，她还有家人在那里。

　　点进购票页面，最后一班船的时间在晚上六点，而现在早已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她机械性地退出页面，再重新点进，航班信息没有任何变化。

　　还想继续刷新页面的时候，红姐再次来了电话，语速很快，说得很简短：“S大附属医院，我现在往那赶。”

　　像被兜头泼了盆凉水，许久忽然清醒了过来，她冷静地收好东西，带好身份证件，给自己打了车，往医院赶。

　　在路上的时候，沈殊给她发了信息：“陈最跟你在一起吗？我这两天联系不到他。”

　　许久看着那个名字反应了两秒，心底涌起一片陌生的钝痛，用手机打字：“我跟他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连着发过来几句话，大意是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久按掉手机，不再去看，疲惫地靠上后座。

　　快下车的时候，司机在红绿灯路口掉头，多看了她两眼，那眼神中的迟疑过于明显。

　　许久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了？”

　　无意中瞥到反光镜中的自己，她后知后觉抹了下脸，一片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