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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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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最声音有点哑:“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许久没应声,把票放在他膝盖上。陈最没接,窗户吹进来一阵风,那张船票微微一动,打了个卷,飘到了地上。许久转身去捡,一股力道拉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她回过头,两人四目相对。陈最眼底情绪似乎涌动了一瞬,他看着她,慢慢站起来:“我捡。”
许久看着他上前两步,俯身捡起票,揣进口袋里,也放下了包,准备找个位置坐一会儿。
候船室里的座椅是那种公共的老式长椅,一排三座。陈最坐在最右边,许久本想隔一个位置坐,谁知这时过来了一个穿着汗衫的大爷,一屁股坐在了最左边,低头刷起了视频。
这下只剩中间那个位置了。
陈最像是看穿了她的犹豫:“等下。”
他拎过脚下的包,往旁边挪了个位置,坐在了中间,把右手边的位子让给了她,见许久没动,眉梢轻轻一扬:“不坐?”
许久抿了抿唇,把包抱在胸前,默不吭声地坐下了。
陈最手长腿长的,存在感很强,平时维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紧挨着他坐下,一瞬间被他的气息包围,仿佛连空气都逼仄起来。座位间没有隔开的扶手,挨得很紧,许久坐得很小心,但还是挨到他的肩膀和腿,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陈最注意到了,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二十分钟过得很快。工作人员出来检票的时候,许久松了口气,抱着包站了起来。
身后,陈最慢条斯理地把包搭上肩,看到她如释重负的身影,眸色深了几分。
回程的票,两人的座位连在一起,许久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了进去。许是一夜未眠的缘故,她靠着椅背,很快就陷入了黑沉的睡眠。船舱里冷气开得很足,许久睡得有些发冷,梦中也蹙着眉。再后来,仿佛有人往她身上盖了件东西,一股暖意蔓延开来。
醒来时天已转阴,船舱里光线昏暗,许久睡得四肢百骸一阵酸软,她慢慢坐直身体,感觉什么东西从胸前滑了下去,她下意识接住,发现是陈最的外套。
身边的座位空了,人不知去了哪里。
许久看了眼周围,旅客们靠着椅背睡意正酣,船舱一片安静。这时,船舱门口传来一阵轻微响动,许久抬眸望去,一道高瘦的人影矮身进了船舱,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朝这里走来。隐在阴影里的五官逐渐清晰,是陈最。他似乎感应到许久的目光,直直看过来。
很快,许久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一杯贡丸汤,用透明的塑料杯装着,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透明的汤液浮着几朵葱花,还冒着热气。
陈最看着女孩白皙的脸,眼睑下淡淡的乌青,把杯子放到她前面的小桌子上:“船上只有这个。”
“……谢谢。”许久递过抚平的外套,陈最接过,很自然地穿上。
船上的冷气很足,许久指尖有些僵冷,她轻轻握住杯身,滚烫的热意似乎能透过皮肉,渗到肺腑。她垂着眼,小口小口地喝着汤,余光里男人的右手搭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
热汤顺着喉管入腹,五脏六腑都暖了起来,许久的脸色红润了些,额头和脖颈也渗出了一些暖汗。塑料杯已快见底,脆弱的杯壁在潮湿的掌心里挤压出褶皱,她有些不知所措——陈最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没有任何避讳,近乎直白。
然而这副神态落在男人眼中便成了勉强,他忽然开口:“喝不下就别喝了。”
许久站起来,示意了一下见底的杯子:“我去扔个垃圾。”
椅子和桌子间的过道很狭窄,她几乎得擦着陈最的膝盖出去。船身晃了一下,许久没站稳,差点歪在陈最身上,仓促间往椅背上撑了一下。陈最一把扶住她,稳着她的胳膊,让她从自己身前过去。
许久脑海里嗡嗡的,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有没有道歉。垃圾桶在门口,走出船舱,一股凉意扑面而来,让人的意识逐渐清醒。
边上有个服务窗口,透明的玻璃封窗后放着两个很大的汤锅,分别卖贡丸汤和茶叶蛋,两个阿姨坐在玻璃后面,百无聊赖地扯着家常。
船上的东西比地面贵上不少,没什么人买,她们守了半天,总共就一个年轻人过来买了一杯汤,生得又高又俊,还贴心,问他要什么,说是要热的,给女孩吃的,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她们一见到许久手里的杯子,热情地叫住了她。
“小姑娘,吃饱了伐啦?”
许久一怔,循声看去。
其中一人笑起来,指了指她手里的杯子:“你男朋友人好的嘞,站了老半天,硬是等整锅都热了才买给你。”
“这个也热的,阿姨请你吃。”
另一个阿姨用汤勺捞了一个茶叶蛋,装进塑料袋里,递给许久。
“谢谢。”许久接过食品袋,想了想,解释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对方愣了下,笑了起来,对着同伴打趣:“小姑娘脸皮薄的嘞。”
许久垂眸,拎着茶叶蛋回了船舱。
靠过道的位置空了,陈最坐到了里面,像是怕她尴尬,特意换的位置。她不动声色地坐下,椅背上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
许久把茶叶蛋放到桌上:“这个给你。”
陈最扬眉。
许久解释:“门口的阿姨送的。”
他勾住食品袋,拖到自己前面:“没说为什么送?”
许久静了一秒:“没说。”
他点点头,拿手一探,似是诧异:“还是热的。”
许久嗯了声。
陈最把蛋在桌子上碾了碾,隔着塑料袋开始剥壳。
“你好像很怕欠我人情?”
连一杯汤的情面,都要急着还,是真的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许久听出言外之意,有些心虚:“我是看你也没吃什么东西,空腹容易晕船。”
他看她着急解释的样子,不说话,只是笑,三两口解决了茶叶蛋,把碎壳团在塑料袋里,用纸巾裹好。
剩下的时间,两人相安无事。30分钟后船靠岸,他们拿好行李,随着攒动的人群往船舱外走。
胜遇位置偏,白天直抵主岛的船只有那么两班,下船的人更多,稍不注意就会被撞到。许久跟着挨挤的人流在栈桥上快速通行,走出很远一段,人才少了些,她松了口气,想回头看陈最还在不在。刚刚人流那么急,两人十有八九被冲散了。
还没等她回头,身后响起一道脚步声,陈最挎着包,上前两步,绕到她左侧,与她齐平,仿佛一直在她背后。
许久目光闪烁了下,她停下,侧身看他。
陈最看出她有话说,也停下脚步,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短暂相触。
“你身上的伤,最好去镇上的卫生站检查一下。”
“对自己没信心?”陈最反问。
她处理得很及时,伤口也没发炎,但……
“有些事让专业的人来更放心。”
陈最点点头:“知道了,还有呢?”
许久垂眸:“没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耳畔不时传来码头的各种声音。许久不去看,也能在脑海里描绘出那些画面,客船和货船停泊在岸边,民宿主骑着三轮车接客,水手在甲板上光着膀子卸货,或者是躬着身拧汗巾的水。渔民挑高了鱼线,锋利的细线在阳光下闪耀着银芒,上面的鱼还在活蹦乱跳,鱼鳞闪闪发光……
思绪渐渐飘远了。陈最的声音忽然将她拉回现实:“我之后,有拍摄工作。”
许久怔了下。
他接着说:“暂时会在这里,以后会去别的岛,一切得按拍摄计划走。”
这两句话其实很暧昧,给人一种怕她找不到他人而仔细报备的错觉,仿佛她是他什么人似的。
然而许久很确定,她往后不会再和他有任何交集。她再次停下:“我们……”
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
“小久?”刘叔刚刚送走一波客人,一回头就看到许久,她跟一个年轻男人站在一起,那男人又高又瘦,看着还有几分眼熟。
“刘叔。”陈最转身打了声招呼。
刘叔更诧异了:“小陈?你怎么在这里?”
陈最当时坠海,救上船后昏迷不醒,后来直接被直升机送去外面,他也跟着去了,等到人醒了才走,陈最认得他并不奇怪,但认得许久就有些令人惊讶了。
刘叔目光在陈最和许久身上转了一圈:“你们认识?”
“认识。”
“不认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刘叔更疑惑了。
许久简单解释了下:“在山上碰巧遇到的,他受了伤,我顺手帮了个忙。”
刘叔果然被转移了注意,转头关心起陈最:“什么伤?人没事吧?”
陈最瞥了她一眼:“被划了一道,皮外伤,没什么事。”
“没事就行。”刘叔拍了拍陈最的肩,“有空跟小久来家里吃饭。”
目送着刘叔离开,许久收回视线,不期然撞上陈最的目光,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像是就等着她回头这一刻。
“早上还说是朋友,现在就成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