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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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奉山道：“陈飞有别的事要做，以后换个人跟着你。”
“什么事非得陈飞？”
魏奉山笑了：“对，非得他。”
他笑得越来愈多，但佟明媚渐渐发现他的许多笑并非是真的在表达笑本身的意思，就比如眼前这个，嘴角是朝上的，但她只看出了讥讽。
佟明媚沉默一刻，又道：“那袁璠呢？你放过他吧。”
魏奉山将小碟子推到她面前，“吃核桃。”
两人对视一会。
“不爱吃这个。”
魏奉山坚持：“上回核桃糕不是吃了两块么？”
“你得多哄我两句。”
他轻笑，但也如她的意，说了些软话，魏奉山虽然向来有求必应，但从不伏低，几句虽然不够动人，但也很够意思了。
又沉默一会，佟明媚还是低了头，许多事还要仰仗他。她吃得心不在焉，还有点委屈。
“我不要刘叔。”
“陈飞不行。”
“反正我就不要刘叔。”
魏奉山盯着她看了一会，发现她好像就是那个意思，确实一直以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高兴了、生气了也都明着表达。
“那明天重调一个过来。”他本来也有此意，刘叔只是过渡一下，这两天正在挑着。
佟明媚点头：“要机灵的。”她一顿，“在你身边说得上话的。”商会看门的能脸熟的。
“可以。”魏奉山话音刚落心中忽然有一个猜想，昨晚商会门口，或许不是他想的那样，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捏成了拳……
佟明媚再接再厉，一个答应了，还有一个呢，小心翼翼地，“那袁璠呢。”
魏奉山望着她的脸，有一点卑微或者是祈求的样子，十分刺眼。
终是叹了一口气，“他无事。”
佟明媚的脸渐渐又亮起来，核桃吃得都欢快了许多。
“袁家起不来了，他那样的人成不了气候。”
佟明媚顿了一下，接着回复自然，嘴角嚼着一把核桃，混沌不清地，“你是为了我？”
“对。”
“魏奉山，你不怕遭报应？”
魏奉山又笑了，他伸手去捞佟明媚的脸，大掌覆在女人柔软细致的脸蛋上，珍惜地捻着。
“明媚，难道你信命？”
佟明媚果断摇头。要是信命，她现在该在长壑，估计最好的结局是给酱油厂的少东家做姨太太。
“所以若哪天轮到你败了，我也不信命的。”
这话由一个妻子对她赖以仰仗的丈夫说，有些“大逆不道”的感觉，尤其是他们对外的身份、地位并不对等，魏太太是魏二爷的影子，前者只是一个身份，后者是一个人。
好在魏奉山没有计较她的这种以下犯上，只是坚定道：“除非我死了。”
佟明媚哈哈大笑：“那我就改嫁。”
轮到魏奉山沉默了。
佟明媚安然地吃着核桃，她知道这事过去了，他们这对并没有太深感情的夫妻又恢复了面上的和平。
过了一会，魏奉山道：“最近无事少出门，外头乱。”
佟明媚立马想到街上那些巡警，“出什么事了？”
“葛宗白的心腹混进沪城了。”
佟明媚惊道：“那肯定是冲着你来的。”
魏奉山不否认，但又怕吓着她，“一个小喽啰罢了，揪出来就行。”
“哦。”佟明媚擦了擦嘴，“你也小心。”
“好。”他语带讥讽，“肯定不叫你改嫁。”
佟明媚瞥他一眼，很不高兴，有些只许自己放火、不准魏奉山点灯的意思，改嫁的话她能自己打趣自己，从丈夫嘴里说出来，总觉着在被指责。
她冷声道：“你也不必讽刺我。难道你出什么事还叫我给你守夫丧不成？”
魏奉山一顿，想起不久前政府褒扬了一批节妇，她们丈夫为国出力，倒在岗位上，那些女人个个都不肯再嫁，守着抚恤金拉扯着孩子，十年如一日。
因近些年来沪城风气太开化，许多伤风败俗的事情冒出来，政府忽然想起这儿一些人，便把他们拉出来点评一番，那几天的报纸都有那些女人戴花站成一排的照片。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再嫁是为什么？再嫁是别家妇，抚恤金便拿不到了，还拖着孩子，那样会过得更不好，倒不如就这样苦下去。虽没有男人，但有男人的一分钱。——对于许多人来说，和原本的生活也差不太多，甚至还更好了。
“魏奉山！你在想什么？”
魏奉山思绪飘回来，他的大掌又拉住她的小手。
佟明媚还在絮絮叨叨：“你也不要觉得我无情。难道我现在跟你说好听话，说将来能给你守住了，你就相信么？哼，不如明明白白告诉你，咱们也没有那些虚头八脑的……”
男人的头突然拱了过来，凑着要吻她的唇。
“欸你——这在……餐厅呢！”她躲闪着挤出这句话，还是叫他给得逞了。
素了几天了，佟明媚也很想，乍一亲上来，熟悉的触感和气息，她也不矫情，将刚刚嘴上的话抛到脑后，认真地啃着男人的嘴。
*
魏奉山隔日一早是神清气爽，但也没忘正经事。
他将郁郬叫到身边，将想了一夜的事吩咐给他做。
郁郬听完，错愕了一瞬，但接着便恢复一贯沉稳之色，他是最好、最严谨的执行者，“是。”
“去吧，其他事放一放，尽快，不要有疏漏。”
“是。”
办公室的门被阖上，魏奉山闭上了眼睛。葛宗白的心腹又怎样，哪怕是他本人潜伏进来，还不照样是一种结局。
魏奉山并没有太过担心。
只是昨天那一番话到底也触动了他心底，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幼稚想法，竟忍不住未雨绸缪起来。
虽然这样做了，魏奉山心里仍旧笃定，佟明媚玩笑之句绝不会成真。
不过，葛宗白的事情，还是尽早解决为好。魏奉山睁眼，双目陡然现出杀气，叫了人进来，“叫巡查厅厅长来一趟。”
“还有陈飞。叫他也来。”
陈飞从佟明媚身边调走，就是去处理跟葛宗白相关的事了。郁郬虽然周密，但他更适合做明面上的事情，他读过书，道德感更强，手段亦慈悲。
当然又不止这一层原因。
魏奉山想到那一层，目光更沉一分。陈飞嘻嘻哈哈的时候虽多，可也从来不是心肠软的人。他是自己的手下，凭什么能站在自己太太的角度同他说话？又凭什么联合他的太太一起来欺骗他？
陈飞该死。
魏奉山想，自己年纪渐长，似乎人也变得仁慈了。抑或是顾及谁的福报。
他盯着窗外，阴冷的天，单调的树。
*
刘叔果然被换走了，新来了一个年纪四十岁左右的汪叔，看着就带一丝精明，很有眼力见，也很会说话。
佟明媚觉得还是陈飞最好。
她跟汪叔打听，“陈飞呢？”
汪叔笑呵呵：“二爷肯定有事交给他。”
什么事呢？佟明媚听着，汪叔确实不知道。
这日约的还是蒋婵。也只有她，佟明媚能多说几句话。在别的太太小姐面前，她总要端着，蒙上一层不属于自己本性的端庄作风，又想出风头、又怕暴露自己没文化、没出身。
还是蒋婵最好。她神经大条，有点蠢，佟明媚心想，刚刚好。
“爸爸叫我留洋，好多事情要准备，明媚，我要烦死了。”
“咦？决定了吗，要去哪？”
“没定好。我一点也不想离开沪城。”
佟明媚笑：“你离不开你爸爸。”
“是啊。我要一走，那个贱人就要得意了。”两人相熟也算挺久，佟明媚早听蒋婵提起过，蒋光明元妻早故，还有一房姨太太，虎视眈眈，蒋婵最怕她有一天被扶正。
“我一去两三年，谁晓得回来什么光景？”
朝窗外看去，楼下的桂花早败了，但蒋婵的目光仍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佟明媚不知道怎么说了，在这一点上，她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蒋婵，那姨太太并无子嗣，从年纪上来说也很难怀上孩子，从根本上影响不到蒋婵。
好在蒋婵似乎也不求好友的理解，她收回目光，幽幽道：“魏二爷对你好不好？”
佟明媚倚着贵妃榻：“好啊。”
蒋婵话外有话：“我爸爸当年对我妈妈也很好，现在对我也很好。”
佟明媚轻笑。
“我不是要打击你，可，现实就是这个样子的。”
蒋婵又问：“魏二爷外面没有？”
“这我不知道。”
“你真心大。”
佟明媚觉得还好，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太貌美，魏奉山看不上别人，还是觉得他们有那么一点夫妻情分，魏奉山不会弄得这样不体面。总之，订婚以来，她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明媚，你真该多个心眼，你无双亲撑腰，现在好归好，将来他要欺负你，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佟明媚下意识道：“他不会。”
蒋婵看她半晌，似乎觉得是无药可救，闭上了嘴。
佟明媚回程时侯继续想着这话题，确实，蒋婵那样家世的女孩子从小到大，看自家、看别家，有多少这样的事情，客观上她是对的。
佟明媚一直不懂魏奉山怎么就那么执着地要配自己，是美貌？毕竟有人夸过她是沪城最美貌的女子，那万一有天老了呢，青春不在了呢？沪城定有的是年轻美丽的姑娘。
当晚，佟旭修回来，便被姐姐拉着教导：“小修，你在学校里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出人头地，好做姐姐的依仗。你想不想试着做生意？姐姐现在手里有钱，魏奉山也还算听我的话，你要不要实操看看？”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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