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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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早春清晨，伴随着细微地脚步声，房中的窗边纱帘被轻柔地掀开了一个缝。
和煦日光倾泻而下，梵祝闭阖地眼珠转了转，乌睫微动，从床沿处缓缓抬起了头。
身旁的女孩儿仍旧睡着，细碎晨光落在她眼皮上，映得她的肌肤宛若一块白瓷碎片，清透又宁静。
除了旁侧规律的“滴滴”音，寻不到一丝生的气息。
“知秋？”
梵祝撑直身，眸光在她的五官流连，每天睁眼后先唤她一遍，已然成了一种习惯。
蓦然，罅开一道缝隙的窗户吹进一阵风，拂起他额间几缕发丝，挠了挠他的侧脸。
像某种给予他的回应，以风的形式转达。
不是知秋，但他当成是她。
“吱——”
风一散，房门便被轻声推开了。
梵祝挪开目光，见得一袭白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按照惯例，他先是探了探知秋的额头，又走向“滴滴”声不断的盒子旁摆弄两下。
“沙沙沙——”
从左侧口袋取下的钢笔，在写着“病情记录”硬壳本上快速掠过。
再随着“咚”地一声轻响，贴回冰冷墙壁。
于是寂静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与知秋。
梵祝脑中这个“医生”的称呼，还是源于另一个常守在知秋床边的人。
他穿着暗色衬衫，一头白发，满脸沟壑，身型有些佝偻，握着医生的手时，几乎快躬到了地面。
“谢谢医生，谢谢您救我的小孙女，我明天一定把钱筹好，一定...麻烦您了......”
随即，总是同样的一番话后，便会同他一样，在知秋的床边坐下。
掖好她从不会打乱的被角，爱怜地轻抚过她的脸颊。
四面刷满纯白漆料的房间，配合冰冷单调的机械音，形成了某种气压，正无形地蒸腾着。
人置身在那样的环境下，轻易就被蒙上了一层白纱。
死亡未至，悲苦已悄然降临。
它压垮了一个鳏寡老人的脊背，也夺走了尚处明媚年纪的少女的人生。
梵祝站在床尾，余光瞟到自己透明的身体，恍然间，竟觉得他也是组成这气压的原因。
——“阿公知道，我们小知秋最爱梳长长的辫子了。”
一段窸窣的摩擦声，打断了梵祝的思绪。
他循声而望，看见那个老人低垂的眼眸里，积蓄了星点泪光。
“你刚被送进医院的那几天，帮你换衣服的护士姐姐就和我说，你头发尾端被火给烧得毛毛躁躁的，她们就拿来一把剪刀，想给你剪成短发。”
梵祝的唇角随着这段絮语声左右扯动了两下，而后他默下的眼帘里，映出了一张粗糙的手掌。
掌心不大，却很宽厚，捧与其上的焦枯发丝，尽管是浮动的暗，也已是此间除了纯白以外唯一的色彩。
——“但阿公没让。我们小知秋好不容易续了这么久的长发，要是剪短了，编不了辫子，你醒来了该多伤心呀......”
“所以，小知秋能不能答应阿公，等你的头发长长啦，你就从梦里醒来，阿公再帮你编辫子，好不好？”
粗粝与焦枯，两种质地如此相近的触感，经由老人强忍的哭腔，在梵祝的心口撞出了阵阵回响。
他望着老人手中卷曲的乌发，自临世以来，有了第一个愿念。
......
沉寂的屋内，滴滴音仍在持续。
梵祝眨了眨眼，收回看向旁侧的视线。
那个总是独自来又独自离开的老人，他已很久没见到了。
他猜想，或许他消失的原因，是他曾向医生祈求的“筹钱”。
钱，很陌生的字眼。
梵祝站起身，缓步踱到窗边。
这是无比寻常的一天的伊始，但在万物复苏的时节，他总会感触到某些新生。
好比此刻，窗外光秃秃的枯枝抽出了新芽。
目光抬高，他盯着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边的红日瞧了大半晌。
“你这无心的流浪神！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
蓦地，脑中忽响起一段尖锐女生。
梵祝垂下眼，只觉脖颈处再次袭来一股冰冷寒意。
“什么是心？什么是救？”
他眉心微蹙，喃喃低语，思绪迷离时，忽感心念一闪，再回神，他发现自己竟又站在了一片红光之中。
像他初临世间，遇见知秋的那天。
……
“救…命！咳咳…咳……”
张明全蹲在角落，拼命地呼救声透过捂住口鼻的衣袖，瓮里翁气。
被熏得酸涩难忍的眼睛一眨，便极速滚下泪来。
视线清晰的一瞬，他猛地捕捉到面前的一个身影。
他身形瘦弱，状如孩童，却笔直地站着，隔绝了他四周灼热的焰火。
“神…神…是神明……”
结巴了半晌，张明全猛地攥住他的手腕，放声高喊，“神明大人，快救我出去！”
梵祝茫然地看着他，只见男人指着大门的方向，又急切地重复了几遍。
救？
他心下犹疑，却已是转身迈步。
无边火海在他的脚下，生生地辟出一条路来。
他一路朝前，直至一片无人空地时，忽听得身后男人扑通的跪地声。
“谢谢神明大人救了我，我以后一定……”
“把你从火房子里带出来就是救吗？”
梵祝微微歪下头，道出心中困惑。
张明全一时哑然，问道：“不知神明大人的名字是？”
“梵祝。”他回得很快。
张明全埋头翻开外套，从内兜中摸出了一只钢笔，旋即双手合十，闭目轻诵。
他的唇型有规律地一张一合，片刻，他睁开了眼。
方才身型瘦弱的神明，现在果真长大了些。
他心头一喜，再次磕拜了下去。
“梵祝神明，张明全在此发愿，只要此身存于世间一时，便会供奉您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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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宇寂静的午后，一袭藏蓝身影在廊檐下穿梭而过。
昨夜下了场雨，檐角挂着的水珠“嘀嘀嗒嗒”地落到灰青地砖，有的积成了大小不一的水坑，有的则直挺挺砸到了晏乐的头顶。
“哎哟！”
水珠体积小，砸到头顶虽不疼，奈何它悬在室外一整夜，凉意沁骨，钻到他脖颈，总让他冰得一激灵。
“都怪这破流浪神，你倒是得了神尊名讳走了，留下这一烂摊子让我收拾......”
晏乐踮着脚，小臂护在头顶处，一面小心快速地避过坑洼，嘴里嘟囔个不停。
昨日他架着师姐回了庙中居舍，本想着最近警醒点，暂且别和师姐碰面了，可今晨一大早，他刚挂完金铃就又被神尊叫了去。
“你将此物交与芷听，切记，昨日之事，无论她追问与否，都不必再提。”
晏乐盯着手里的小瓷罐，眉头扭成了一股麻花。
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药膏，且不说师姐房里多着呢，昨天辛苦扛着她回房间的不是他么，腰酸背痛了一夜，怎么看，这药都是给他更合适。
可神尊下令，他哪儿敢说个不字，于是呆楞片刻只得抬起头，满脸苦哈哈地应了。
穿至长廊尽头，晏乐在一扇古朽的木门前站定。
长衫袍摆的水雾汽贴着脚踝，方才沾粘其上的碎花瓣此刻借着一阵清风，拂起了淡然幽香。
“叩叩叩——”
缓了片刻，他抬手轻叩。
里屋寂静，没有声响，只能透过窗影瞧见一个身影轻微地晃了晃。
师姐应当猜到是他了。
想到此处，晏乐连忙埋下头，毕恭毕敬地站在旁侧。
却没听见一声亲切的“请进”，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晏乐抿了抿唇，额间冷汗直冒。
两边儿他都惹不起，可忽转念一想，这神庙姓祝不姓芷，索性眼一闭心一横，咬牙推开了折门。
漫长的“吱嘎”声像他摇摆不定的心神。
他单脚在前，以随时做好后撤准备的姿势，畏畏缩缩地环顾了一整圈。
屋内陈设简洁，没有一件多余的装饰。
光线从他身后被推开的门缝露出一条间隙，带有独特药材气味的熏香，自一座莲花样式的香炉中缓缓飘散。
师姐就坐在那香炉底下的蒲团前，听见他的脚步声并不转头，只自顾自地坐着。
“师...师姐，神尊让我来——”
晏乐上前两步，颤巍巍地开口，话音未落，他眼前登时银光一闪。
某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又回到了那日，师姐手持长剑，将他逼退至了祝神庙外。
却只听得“砰”地一声闷响，耳畔一股疾风擦过，他毫发无伤，只有他身后那扇可怜的折门被重重关上了。
晏乐的笑颜还僵在脸上，双手已经牢牢护住了头。
傻里傻气的防备姿势，像足了应激的猫。
晏乐对芷听这种打从骨子里的怵，由来已久。
毕竟还未入庙，就提前领悟了她“不长眼”的利刃。
特别是在被神尊亲自领回神庙，得知了她大师姐的身份后，他自认自己以后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却不曾想，那群师兄弟每每对他议论纷纷时，他都没能在其中发现过这位大师姐的身影。
按理说，不应该啊。
可事实如此，他就只当她大人有大量，懒得和他计较。
直到那次他忍无可忍，舌战群雄，几句话就把那群平日对他指指点点的师兄弟说得哑口无言。
不过片刻，人群散去，于是在空荡的殿堂前，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芷听师姐。
“你跟我来。”
不等他想，她的眸光已从他心虚的脸上扫视而过，轻描淡写抛出四个字，转身就往正殿走。
晏乐心头一梗，认命地跟了上去。
大门轻声合上时，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三根刚点燃的供香。
他不敢作声，只埋着头伸手接过来。
“磕完三个头，将香奉进炉中。”
熟悉的声音再次从身侧传来，他按她手指的方向跪在拜垫上，虔诚地磕了三个头，起身，行至紫檀供桌前。
桌面宽敞，擦拭的很透亮，乃至从反光里，能隐约见得置放其上的神尊的金身像。
只是各色贡品虽繁多，但香炉只有一个。
青玉质地，通身晶莹，没有人工雕刻的痕迹。
晏乐沿着香炉的边沿仔仔细细看了好几圈，都没能找到一处还能插进香火的空隙。
须臾，攥着竹签的手心生了汗。
他想，这次考验，说不定就是师姐迟来的“刁难”。
心里思绪将落，那段清冷嗓音再次响起——
“世人都将神尊看作是无所不能的神明，故而每日，神像前的香火不断。”
芷听掠过呆楞着的晏乐，径直走到了供桌前。
指尖点到桌面，细碎触感攀附而上。
旋即她转过身，透过微弱烛光将五根指尖撑放在他眼前，轻声道：“所以这里，香灰也不断。”
晏乐茫然地眨眨眼，眸光忽转到旁侧供桌。
一片平平展展的灰白中，印上了五根指头的形状，在其之下的是一层厚实的沉木色。
此刻，莫说是金身像的五官，就连金灿灿的颜色都未能透出来。
原来这才是桌案的本来面目，神明高高在上的俯瞰，并非降临。
“无尽慈悲救不了世人，这些虔诚的香灰，抑或说苦难的香灰，于神明来说，只是无形的枷锁。”
......
晏乐不清楚芷听同他说这番话，仅仅因为他说的那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神尊是降世神明没错，可在神尊之前的不还有个创世真神么！”
只知道打那天起，师姐对他温柔了许多，当然，是相对其他人来说。
比如此刻——
“药我收了，神庙门前的石柱上积了许多泥灰，你去铲干净，此事我就不再计较了。”
一语方落，晏乐如获大赦，放下神尊给的小瓷罐，作了两个揖，头也不回地领罚去了。
此事若是换了其他人，还能不能继续呆在祝神庙里修行都难说。
折门“吱嘎”一声被合上，芷听睁开双眼，余光瞥见了安然摆放在手边的小瓷罐。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多年前神尊收留晏乐的原因。
因为他心念纯净，有一双能发现世间真相的慧眼。
却又能在堪破真相后选择继续包容、理解世人，说穿了，神尊是在他身上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她向来是黑白分明的人，习惯了惩恶扬善，神尊有秘密，但同样的，她也有自己坚守的道义。
神尊救度世人，用的常常是那颗无尽的悲悯心。
可从某种角度来说，她算不得一个真正的修行人。起码为了救别人而牺牲自己这种事儿，她做不到。
在这个世间，同神尊一样以牺牲自己救赎他人的神明太多，她芷听不是。
她始终认为，渡人先渡己，且对世间人来说，能救赎自己的也仅仅是自己而已，所有向外求取皆属外道，并不究竟。
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依靠自己的能力升仙，可是就差一点...就差了最后一步......
......
午后，晏乐手里握了块小铁片，正铲着大门旁石柱上的泥灰。
“你个破流浪神！都怪你！看我下次不——”
“晏…乐。”
他骂得正欢，一声轻唤忽从背后响起，他脊背一僵。
鼻腔中这阵颇为熟悉的神息，不会吧……
“咕嘟。”
他咽下一口唾液，转过身，定睛一瞧，近乎是哀嚎道：“怎么又是你这个……”
缺心眼儿，他暗自在心里补充。
“我…有事想问你。”
梵祝的嗓音脆生生的，没有一丝强迫之意。
可在晏乐听来，简直刺耳得很。
天知道他有多想拂袖而去，偏巧梵祝身上带了神尊的神光，他哪敢叛离师门啊！
一番僵持，他慢腾腾地挪到石梯下，双手往前一拱，不情不愿道：“梵祝神…神…神明。”
努力了良久，那个尊字还是说不出口，谁让他比自己矮……
诶？不对，他好像长高了许多。
晏乐直起身，围着梵祝绕了好几圈，讶然道：“又有人重新供奉你啦？”
刚说完，他后背忽生了一层冷汗。
还好方才没失了礼仪，否则它日升仙，岂不被他穿小鞋？
梵祝歪过头，瞅着面前一动不动的晏乐，忽抬起手，学着他第一次叫他的模样，往他肩头一推，“喂！”
晏乐趔趄两下，回过神来，一改先前嚣张，面露惊慌地问：“神…神明有何问题问小侍？”
梵祝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只是摊开手，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
“我把一个人从火房子里带出来后，不知他念了什么，我感觉自己长高了许多。”
没等晏乐回答，他又望向头顶，而后左手一扬，一阵清风拂过，摇晃着枝叶沙沙作响。
“你看，我现在还能唤风。”
他回转目光，再次看向晏乐，疑惑地问：“这些我从前没有的能力，从何而来？”
晏乐本还在暗自琢磨他此行目的，听见他这一问，差点没笑出声来。
“搞了大半天，合着你连人类的供奉是何物都不知道？”
他本还等着梵祝的厉声反驳，却见他只是乖巧地眨了眨眼，十分企盼地望着他。
晏乐不自在地扭过头，他一身软骨，哪经得起梵祝这般可怜巴巴的目光。
于是他尴尬地咳了两声，耐心解释道：
“世人为你供奉香火，不仅能让你活着，还能改变你的外形、增加神力。”
“获得的供奉越多，或是供奉时的心念纯净，你得到神力也就愈多。”
梵祝听得仔细，但仍有不解的地方，“那怎样才能获得他们的供奉？”
“完成世人的心愿呗！”
晏乐双手一摊，耸着肩，答得理所当然。
毕竟升仙时的最后一项考核，也是如此，助人类达成祈愿牌上的愿望。
“只需完成他们的心愿吗？”梵祝问。
晏乐呼吸一滞，连忙找补，“当…当然是出于善念的啊！”
梵祝纯真的模样太具蒙蔽性，他差点儿忘了流浪神不分善恶这一茬了。
梵祝问：“什么是善？”
晏乐：“……”
晏乐心口一梗，只觉手心脚心都在冒汗。
他捏紧铁片，脚后跟已不自觉地往后撤。
若哪天梵祝承了地狱主的衣钵，成了个为神力疯魔的流浪神，按今天这对话，他高低得算半个同伙。
于是他一边讪笑，一边含混道：“反正…你听见什么救救我、帮帮我之类的，就是善——”
最后半段，几乎是靠吼的，因为他已等不及逃离现场。
撒开丫子一鼓作气地跑上石梯，猴儿一般，窜回了祝神庙。
梵祝待在原地，望着他狂奔时卷起的一道风沙，轻道了声，“谢谢。”
而后他转过身，走向熟悉的下山路。
月黑风高，他一直在想着晏乐的那番话。
将人从火房子里带出来就是救，那帮又是什么呢？
正沉心思索时，耳畔忽听得一声诚挚祝祷，混杂着凄厉哀嚎。
“如若世间有神明，能否现身帮帮我…我发誓…再也不赌了……”
梵祝心念一动，睁眼时，方才的寂静山谷已变成一座废弃工厂。
他的出现悄无声息，恰好看见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
十多个黑色装扮的人，手持棍棒，正围着一个被绳子捆在中间的男人。
正中的陈鹏苦声哀求，“大哥你放了我吧！我现在真没钱啊！你放了我，我…我回家把婚房抵押了再……”
“你这话没说腻，老子都听腻了！”
对方啐了一口，没有理会他的辩解，只退后两步，曲起两根指头往前一挥。
瞬时，围在旁侧的黑衣人即刻涌上前。
“夸——夸——”
忽地，不知从何处卷来一阵狂风，吹翻了围栏处的铁皮，连带他身上的重量也一并消失了。
陈鹏顾不得关心四周嚎叫，躬下腰猛咳了起来。
“是你在让我来的吗？”
风止，纯净嗓音从头顶传来。
陈鹏终于咳出喉中堆积的血痰，直愣愣地抬起头。
“…呃…”他痴望着眼前的小少年，半晌挤不出一个字。
梵祝歪过头，语气天真地问：“怎样才能帮你？”
陈鹏木讷地指了指自己流血的伤口，又回忆起方才内心的祷告。
喃喃了声，“帮…帮我…止血。”
梵祝垂下眼帘，看了好半晌。
正感困惑时，掌心忽涌出一股暖气，他受到指引，抬手轻轻覆住了男人的额头。
一阵清风拂过，陈鹏自觉体内清凉一片，不过须臾，身上所有的不适感都顿然消散了。
他回过神，双膝跪地，伏在少年脚边，痛哭流涕。
“谢谢神明大人！谢谢神明大人……”
梵祝看着他，问道：“你还没问我叫什么名字。”
陈鹏抬起头，咽了口唾沫，“神…神明大人叫什么名字？”
他开朗地笑答：“梵祝。”
陈鹏轻声念诵，又俯身磕拜了几次。
抬头时，见他仍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神明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梵祝疑惑地问：“你不供奉我吗？”
天色微亮，山中一座小神庙的大门响起笃笃地敲门声。
花暗伸了个懒腰，推开门，只见一穿着单薄的男子站在廊下不停搓手。
“这位……”
陈鹏急迫地打断她，讪笑着说：“贸然拜访，扰您修行了，我来是想请道长为我摆一处供台。”
“道长外出了，您到别处去瞧瞧吧。”
眼见门快关上，陈鹏登时伸手一拦，急迫道：“诶别别别…道…道姑也可以呀！我看您天资过人，一定道行颇深！”
花暗挑着眉，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
她作为一个酷爱闭关的师父的唯一弟子，平日除了打坐看书，连半个说闲话的人都没有。
何况他们这座观，传闻颇多，又建在一片荒山上，几十年都见不着个人影儿。
如今碰着个主动送上门的，还能趁此机会摸摸师父的法器，倒算美事一桩。
于是侧过身，松口道：“那你进来吧。”
两人进到堂中，她方才开口，“你今年犯太岁还是本命年？要供哪位仙家？”
见他支吾了半晌，花暗转身从柜子里取了一本书。
上仙名字多，记不住也是常有的事儿。
“喏，想不起你就翻翻，找到了再告诉我。”
陈鹏躬身接过，埋头一页页地找，没有。
回过头再找一遍，仍是没有。
天光越发地亮，离师父回来的时间也愈近。
花暗有些急了，起身道：“行了行了，我给你设一个哪位仙家都能用的供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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