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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五十九.甲光向日金鳞开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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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北风渐息。
夕阳西垂,将天边的晚霞染成一片血红,结了冰的湖面也被映成了红色。
两骑飞驰而来,几乎同时赶到楚兰台的面前。一名髡头的漠族骑士,一名扎着头巾的冀州骑士,两人都包着厚厚的围巾,风尘仆仆,满脸尘土。
冀州骑士翻身下马,将坐骑扔给匈奴同伴,自己赶到楚兰台面前,解开包脸的围巾,高高举起表明斥候身份的腰牌。
“世子,匈奴左贤王部因无法渡河,现被困在漠族大帐附近。”
楚兰台点头,转身对卢学义说道:“卢将军,其哈尔首领,让众位将士休息好,我们午时我们便可以去包了匈奴的饺子。”
其哈尔连忙点头。
楚兰台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侍卫,走到河边,蹲下身子,解开包脸的围布,在打破的冰洞里掬了一掬水,洗了洗脸。
冰冷的水刺痛着神经,让他冻僵的脸有了些许知觉。
忽地卢学义匆匆赶来,站在楚兰台身边,神情严肃。
“怎么了?”楚兰台没有抬头,从摇晃的水面上,他就能看到卢学义的脸色。
“世子,匈奴人已经到了漠河,看样子是要渡河了。”
楚兰台站了起来,在身上擦了擦手:“速尔台首领传来的消息?”
卢学义嘴角微挑:“正是。”
楚兰台转身,看看众人,会心而笑:“看来咱们的午膳要去速尔台首领处吃了。”
*
漠河西岸,草原边缘。
“怎么回事?楚国究竟是什么时候摸到了我们身后?他们又怎么会有这么多骑兵?”
左贤王坐在马背上,冲着手下怒号,他此刻眼中已经气得充血。
冀州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的重甲骑兵?!他这一次损兵折将不说,要不是重骑追不上他们的轻骑,全部都要折在这里。
漠河水是分割漠与鲜卑的天险,冬日结冰,他们才能抢攻这篇草原南下。
而如今,他又要从这里狼狈的退走。
左贤王心中暗自发狠,待他们的单于打下秦关,他一定要让那个黄口小儿好看。
但是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先摆脱后边追来的甲骑。
虽说天气转暖,漠冰面不如之前那么厚实,看起来走人走马却没什么问题。
左贤王一声下令,数百部下上了冰面,匈奴王也带着亲卫骑向北而去。
好在冰面上平坦,没有任何障碍物,只要不滑倒,就不会摔跟头。
四处空荡荡的,几乎看不到人。
就在这时,有人发现了异样。
冰面反射的火光似乎在晃动。
冰面并非绝对平整,反光会有变化,却不会频繁的变化,更不会像水波一样荡漾。
他们放慢了脚步,眯起眼睛细看。
没等他们看明白,不远处“哗啦”一声响,紧接着传来一声尖叫,和拼命划水的声音。
有人落水了。
“扑通!”
“扑通!”
落水声此起彼伏,更多的人落水,手里的箭还没来得及射出,有的直接被水淹灭,有的落在冰上,照亮了他们惊恐的脸。
水面上浮动的是浅浅的浮冰,而不是厚实的冰层。
匈奴人立刻意识到,有人敲碎了岸边的冰,阻止他们回到对岸。
冬日的河水冰凉,般的冷刺骨,即使如此,匈奴人也没有放弃。
离岸边只剩下百十步,哪怕是游,他们也要游过去。
有人脱下厚厚的皮袄,包好特地的火箭,捧起混有浮冰的湖水,在身上用力的擦拭。等身体适应了寒冷,又喝了几口酒,这才滑入水中。
奔跑了一路,浑身是汗,直接浸入水中会导致抽筋。
左贤王也不例外,用冷水擦拭了身体后,先后下水。
他们在冰冷的水中前进,只有头露在外面,双眼紧紧的盯着越来对面。
等脚踩到湖边的泥地,他们慢慢钻出了水面,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没有伏兵。
“嗖!嗖!”两枝羽箭同时飞到,左贤王身边的一个亲卫中箭,仰面倒入水中,激起一片水花。
鲜血沿着箭杆涌出,染红了湖水。
几乎在同时,另一个匈奴人也被冷箭射中,发出痛苦的哀嚎。
匈奴人惊慌失措。
这分明是一个陷阱,而他们就是误入陷阱的猎物。
很多人下意识地钻进了水里,只露出惊恐的眼睛。
岸边一片寂静。
湖水刺骨,匈奴人很快就受不住了。有人冒险起身,迈开大步,向湖岸奔去。一边奔跑,一边拉开了手中的弓。
河中他们手中的箭伤害有限,除了给自己壮胆,没有太多实际的意义。
岸边连人影都没几个。
羽箭离弦而去,打破了宁静,岸边立刻热闹起来,不知匍匐在哪儿的漠族人纷纷出现,手持弓箭,将河内的匈奴人一个个射杀
“嗖!嗖!嗖!”羽箭破空声不绝于耳,一个接一个的匈奴人倒了下去,战斗从一开始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惨叫声此起彼伏,匈奴人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之中。有的还没有气绝,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而此时,河另一头的破虏骑到了。
不少还未来得及下水的匈奴人措手不及,直面了重甲和刀锋。
他们不少人见破虏骑策马而来,惊慌间收不住脚步,连人带马滑入一旁的漠河。
湖水冰冷刺骨,匈奴人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他们站起身,拼命向岸上跑。
迎接他们的是手持环战马刀的冀州骑兵。
破虏骑各个是挑选而出的精锐,上马是重骑,下马步战也是好手。
在命令下破虏骑三人一组,上前截击,手起刀落,将冻得脑袋宕机的匈奴人砍倒在湖水中。
看到前面的同伴倒地,后面的匈奴人非常紧张。
有人控制不住战马,跟着滑倒。有的勉强勒住了战马,却拦住了后面的同伴,不是被撞倒,就是与同伴挤在一起。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地面全是冰。
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前后都是敌人。
但他们能猜得到,这应该是阴险的中原人有意而为。
这是一个陷阱。
有人大声示警,更有人取出牛角号,准备吹号。
号角声刚刚响起,便有数枝羽箭从不同的方向飞到,匈奴人被射倒在地,示警的号角声也变成了一声呜咽。
片刻时间,近百匈奴骑兵倒地,剩下的人挤作一团,成了弓弩手唾手可得的目标。
箭矢破风声连绵不绝,将一个又一个匈奴人射倒在地。
对面忽地传来一阵欢呼声,楚兰台看着对面,大笑:“金戈那家伙,好样的!”
对面的战场也渐渐归于沉寂,金戈居然趁乱捉住了左贤王。
“首领可打算去追那些逃跑的匈奴?”
楚兰台提醒身旁的其哈尔。
他们的破虏骑是重骑,论机动不如匈奴,何况逃出去的匈奴不多,其哈尔也足以应付。
其哈尔换了只手握马缰,然后五指屈伸,活动着快要冻僵的手指。
他望着快染红的漠河,暗地里打了个寒颤。
形势变化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
以步军守城,再以甲骑一路潜行到匈奴的背后,凿传漠河的冰层,斩断河上的浮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断了匈奴的退路。
七千的守军和他们这三个部落,尽然抗住了匈奴左贤王的五万人马,还将对方逼迫到了如此境地。
如不是亲自参与,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一战能打成这样。
昔日冀州坑杀鲜卑,是靠着城池天险,如今竟然在草原上把匈奴逼成了这样。
想到出发之前术儿朵偷偷告诫他的话,其哈尔心逐渐沉了下来——乌丸族里人少,所以代代的族长都很聪明。
对方都劝他带族人迁入冀州,他或许也该考虑了。
见其哈尔没动,术儿朵捅了他一下,又附在他耳边复述了一遍楚兰台的话。
这可是白送的功劳,发什么愣!
其哈尔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愿为世子效劳。”
言语中已然带了几分谦卑。
如果说之前还对楚国能否抵抗匈奴抱有疑问,经此一役,他们已经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跟着楚国混,才有前途。
其哈尔随即下令追击。
两千多胡人骑兵,猛踢战马,兴高采烈的加入了追杀的队伍。
虽然楚兰台提议修整,但是三位首领不约而同的表示族人可以在战。
毕竟现在匈奴溃不成军,现在出战就是捡功劳,傻了才不去。
于是又从三族中合力组了两千还能上马的族人,合力随着楚兰台回到了草原。
更多的匈奴人感觉自己简直是做了一场噩梦,本来好好的,忽然就有一队杀器从后边冲来。
那些楚国人全身上下都是铁,砍砍不动,箭也穿不透。
更可怕的是,对方的马上还有甲片。
等他们意识到战局发生了重大变故的时候,无数同伴撤了回来,打马狂奔,从他们面前掠过。
接着,他们看到了正在追击的甲骑。
看到甲骑的那一刻,无数匈奴人放弃了思考,本能地加入了逃跑的队伍。
这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则,面对实力强悍的对手,走为上策。
左贤王这么想,他的部下也这么想。
甚至可以说,每一个脑子正常的匈奴人都会这么想。
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查尔仿佛只是一时美梦。
然而当旭日东升,所有的美梦都会醒。
噩梦,却不一定。
*
“多抓匈奴人。”
术儿朵奔驰之际,不忘高喊一声。“战利品全归你们自己。”
其哈尔啐了一口。“有个屁的战利品,冬天个个穷得跟鬼似的。”
“这可不一定。”
术儿朵嘿嘿一笑:“匈奴人虽然不值钱,可是他们战马值钱啊。”
“匈奴人可以不要,战马却多多益善。”
“要是运气好,抓到几匹好马,咱冬天那可就发了。”
“对对对。”其哈尔如梦初醒,又高兴起来。
被冲杀过后,不少匈奴人倒在了血泊中,失去了主人的战马站在一旁啃草。
他们的部落很快就收拢了足够的战马,变成了骑兵,向失魂落魄的匈奴人发起了攻击。
要是往日,其哈尔他们他们未必有这胆气与匈奴对抗,更谈不上什么胜算。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匈奴人已经被击溃,连匈奴的左贤王本人都成了俘虏,那些普通的匈奴人四分五散,各自逃命,哪里还有斗志可言。
面对这些发财心切的人,匈奴人根本没有恋战之心,一触即走。
甚至还没接触,见其哈尔气势汹汹的杀来了,掉头就走。
作战倚仗的就是士气。
士气高涨的时候,平时的弱鸡能变成斗鸡。
士气低落的时候,真正的恶狼也会夹着尾巴逃跑,实力不足的更是跑得像兔子一样快,唯恐被人追上,丢了性命。
这就是其哈尔一队现在与匈奴人眼下的写照。
这两千还带伤的胡骑忽地仿佛成了纵横无敌的强者,心态几乎爆炸,甚至有些寂寞。
他们以八百人为单位,在三人的率领下,追亡逐北,肆意杀戮。
根据事先的安排,他们在杀人之余,不忘劫货。
战马是首当其冲的战略物资,能抢尽量抢。
匈奴人的箭矢也不错,可以作为补充。
有的角弓制作精凉,不弱于制式战弓,也一并收集起来。
有贪财的,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看到穿着稍微礼面些的匈奴人就追上去砍。
砍倒之后,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的搜个遍。
虽然大多数匈奴人都很穷,但匈奴贵人却不穷,经常会有意外收获,缴获一些金器、玉石之类的贵重物品。
阿骨打一路走来,看到了好几个族人拿着刚收刮来的战利品眉开眼笑。
他当没看见。
毕竟这也是常理。
傍晚时分,几人赶到左贤王的后勤部队藏身之处。
这是草原里的一段河谷,大片的牛羊在河水两岸游荡。
负责看守牛羊的匈奴人没等到左贤王的命令,却等来了如狼似虎的敌人,几乎没有实质性的战斗,这些匈奴人就投降了。
既然敌人出现在这里,左贤王自然是战败了,反抗也没有意义。
当破虏骑赶到河谷的时候,众人已经指挥匈奴人杀牛宰羊,做好了庆功的准备。
看着满山满谷的牛羊,楚兰台松了一口气。
打仗都是要花钱的,冀州现在的财政可不富裕。
这可是五万大军的后勤,有了这些牛羊,可是赚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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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五十九.甲光向日金鳞开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