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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早生情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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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蕲姝瑶端坐于茶楼之中,江雪絮在看台之上轻抚琵琶。
芳蕊从外急匆匆跑到二楼,掀开珠帘:“姑娘,京城真的来信了!”
蕲姝瑶永远不会忘了今日,她放下茶杯,缓缓道:“知道了。”
六年的时间,蕲姝瑶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上一世她人淡如菊,此生眉眼间多了两分坚毅之色,倒显英气。
她的脸上依旧带着一些稚嫩天真,虽说两世加起来,她已经活了近二十七年,但是她心态乐观,光从神态上,丝毫看不出她与普通十八岁的大家闺秀有何不同。
碧涧问道:“姑娘,若是京城的局势当真像姑娘说的那般,我们还要进京吗?”
蕲姝瑶站起身,举止娴雅,她体态轻盈,走到窗边,透过二楼的窗户,看向荆州的街道。
这里繁华安宁,如果不是非去不得,她又怎么可能舍弃此时的惬意闲暇。
这些年蕲姝瑶左思右想,外曾祖母病重,他们左右都是要回京省亲的,前一世虽然只和外曾祖母一起生活了一月不到,但是外曾祖母待自己确实极好。
而且,既然外公和袁颢恶贯满盈,她知晓那些人罔顾道德律法,如果袖手旁观,只求自保,何尝不是一种助纣为虐,她从小知书达理,岂能眼睁睁看着不愿和二人同流合污的人被诬陷迫害。
外公和袁颢应该早有谋反之意,她若是置身事外,大家亲戚一场,也难保被殃及池鱼。
此外,如果这一世南朝遗孤依旧贼心不死,意图谋反,袁颢的罪刑就早晚有一天会被公之于众,到时候他又故技重施,兴兵作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蕲姝瑶不想如此被动,倒不如利用上一世她知晓的信息,主动出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蕲姝瑶先父母等人一步,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和几个护从,驾车前往京城。
她知道自己早晚会回来,四年前就命人在京城买了一块地皮,建立帮派后,又遣了几名弟子帮忙打理家宅,方便日后行事。
蕲姝瑶一路不曾张扬,此时,几人从侧门进宅院,如无意外,不会有人发现他们。
段媛和王喜儿掌管家内一应事物,收到蕲姝瑶的传书,一早便将卧房收拾出来,这些天日日命人等在侧门口。
宅内的家奴许多都是二位管家在京城买的,这些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蕲姝瑶,他们实在没想到家主竟是如此年轻貌美的一位姑娘。
蕲姝瑶来不及休息,便让段媛召集京城内的弟子,与她汇报京城事务,虽说平时亦有书信往来,但是蕲姝瑶仍忙了一天,才算摸清京城近况。
傍晚,蕲姝瑶用过饭,浏览着手下人递来的人名册,竟然坐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柳眉紧蹙,似是做了什么噩梦。
碧涧将蕲姝瑶唤醒:“姑娘,已经很晚了,累了就去床上歇息吧。”
蕲姝瑶闻声醒转过来,屋内烛光温暖,她看见碧涧关心的模样,方将梦和现实分开,憋在胸口的一口气这才舒出来。
蕲姝瑶捏了捏眉心,她放下手中的人名册,微微动了动僵硬的筋骨,问道:“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
蕲姝瑶起身看着门外的夜色,她思忖片刻,对碧涧道:“帮我拿套夜行衣来。”
碧涧没想到蕲姝瑶这个时辰了还要出去办事:“姑娘要去做什么?”
蕲姝瑶看向远方的天际,黑暗中似乎隐匿了无数凶险,张牙舞爪地冲她叫嚣,她缓缓道:“夜探迟府。”
碧涧闻言惊诧,她怕蕲姝瑶涉险,急道:“潜入迟府实在是太危险了,这些年姑娘安排了那么多人手,都无法从迟府打探到有用的消息,姑娘怎可亲自前往?”
蕲姝瑶冲碧涧笑了笑,以示安慰:“你不必为我担忧,以我的武功,就算找不到有用的消息,也能全身而退。”
碧涧怎能放心:“姑娘为何非要今日去,日后到了迟府岂不是更方便些,到时候再有所行动,也不迟吧?”
蕲姝瑶想起了刚刚的梦,心中难安,如今已经进京,她有些待不住,想要做些什么。
她虽不是个习惯冲动行事的人,但是若有十足的把握,或是利大于弊,去闯上一闯也无碍:“外公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经进京了,此时去探查,就算露出马脚,只要不被逮到,就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身上。”
碧涧知道蕲姝瑶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可是还是忍不住替她担忧:“姑娘必需亲自去吗?还是交给门内弟子吧?不然至少也该带上纳溪。”
蕲姝瑶摇头:“迟府危险,弟子的命同样是命,轻贱不得,人多容易被发现,我有把握全身而退,你要是还不放心,我便让喜儿在外接应我罢。”
碧涧闻言知她必去不可,只得替蕲姝瑶将夜行衣取来。
蕲姝瑶换上行装,到了迟府附近,命跟从的王喜儿等在原地,她轻松翻墙攀上房顶,几下轻巧的跳跃,便从一户宅门潜入迟府。
蕲姝瑶前世在迟府住了一年多,对迟府的布局十分熟悉。
子时过半,迟府内十分安静。
蕲姝瑶摸着夜色,绕开府内的侍卫,来到前世发现迟僩罪证的书房。
门上上了锁,蕲姝瑶从怀中掏出开锁的工具,三两下便将门锁打开。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借着月光,到处翻找,却如何也找不到那本记录迟僩和其他官员富商暗中往来的账簿,蕲姝瑶心中失望不已,看来这本账簿并不在此。
她犹豫片刻,走到墙角,摸着墙角的机关,想要去密室再赌赌运气。
暗门打开,内里漆黑一片,蕲姝瑶小心警惕地听了片刻,她怕密室内有人,等到确认密室内没有任何动静后,她才掏出火折子,进入搜找。
这间密室很大,从书房通往后院的假山,是一条活路,蕲姝瑶不知道假山那边有没有机关,这才只能从书房进入。
蕲姝瑶一边搜一边往里走,她走过一段较长的隧道,却好像看到前方一间被打开的石门内有丝丝烛光!
那光灭得很快,蕲姝瑶顿时浑身汗毛倒立,她忙把自己手中的火折子也熄灭!
蕲姝瑶希望自己是眼花了,最好那烛光是墙壁映照出来的!
一时间,密室内安静至极。
蕲姝瑶不敢待在原地。
如果密室确实有人,那对方很可能已经知道了她的位置!
蕲姝瑶敛声屏气,往一旁挪动,她轻功极好,室内听着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蕲姝瑶不知道对方会是谁,如果是外公的手下或是外公本人,她应该还能应付。
蕲姝瑶一边想着,一边往不远处的出口挪动。
忽而她感觉到危险,身体向后一仰,面前一道凌厉的掌风擦过,那人竟然一声不响地摸到了自己身边!
蕲姝瑶心中大惊,连忙出手抵抗,但是对方能精准找到她的位置,武功定然高出她不少。
几招下来,蕲姝瑶已经不敌,胸口中了对方一掌,对方却还能隐藏气息,在黑暗中神出鬼没。
蕲姝瑶不知道对方为何不乘胜追击,她自知难以抵挡,不敢多想,连忙朝着出口处逃跑。
那人似乎没料到蕲姝瑶会逃,一时间也没有追她。
王喜儿见到蕲姝瑶捂着胸口出现,连忙上去搀扶她:“帮主,您受伤了!”
蕲姝瑶额上冒着冷汗,胸口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她摇摇头,示意王喜儿不必多说,二人一起回到家中。
王喜儿给蕲姝瑶处理伤势,蕲姝瑶面色苍白,唇上已经没了血色,她想着那人一开始分明招招凶狠,却在打中自己后明显收力,到底是为什么?
蕲姝瑶习武五年,虽然不因男女之别而避讳,但却从没被人摸过胸口,她思及那人怕不是因为摸到了她才收力的。
蕲姝瑶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被人……
她脸上羞得通红,恨不能冲出去把那人大卸八块。
可是自己也打不过他……
蕲姝瑶越想越觉得不对,那人应该不是外公的手下,否则一定会高声大喊,穷追不舍,不会悄悄与自己打一场,还放她离开。看二人见到彼此后如出一辙的反应,那人八成也是潜入迟府,不知道要做什么的。
蕲姝瑶思索着,目前罪证不在府中,以外公的秉性,如果那间书房当真放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一定会命心腹日夜看守,不会如此放松警惕。
看来前世自己只是凑巧在书房发现了那本账簿,不知道账簿此时藏在什么地方,可能甚至不在迟府。
蕲姝瑶思来想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食肆三楼,蕲姝瑶立在窗口。
纳溪拱手道:“迟府来信,昨夜之事无人发现。”
蕲姝瑶点头示意,纳溪便低着头,退出隔间。
蕲姝瑶靠在窗边,她想着,竟然没人发现?还是封锁了消息?
自己昨天离开,书房的门锁还是开着的,就算昨夜密室遇到的那个人真的不是迟府的人,今天早上也该有人发现书房被人闯入了。
芳蕊早上才知道蕲姝瑶昨夜潜入迟府,还受了伤,她问道:“姑娘,我们先一步进京,是为了提前布置吗?”
蕲姝瑶一直望向城门的方向。
其实就算是和父母一同到达,也是来得及的,哪里只差这几日呢?
只是她记得,上一世,粱桀先他们一家三日,回京述职。
这些年,蕲姝瑶总是不经意想起粱桀。
前世,那个人在自己一无所有后,收留自己,日日陪伴,以蕲姝瑶的冰雪聪慧,又如何看不出粱桀对自己的一片真情。只是她不明白,粱桀是从什么时候对自己动情的,二人明明只在她家破前见过寥寥几面。
上一世粱桀在火光中勒马的身影总是出现在蕲姝瑶的脑海之中,那人身形伟岸,仿佛神明天降。虽然自己最后还是难逃死亡,自己的家人也难以复生,但是荆州的百姓还是因他得救,蕲姝瑶真心感念他的大恩大德。
此生粱桀还不认识自己,但是蕲姝瑶不会忘记,她说:来世愿为俾为奴,终生侍候他。
如今,她有幸重生,这份恩情更该偿还。
粱桀带兵从城门出现,一行人马浩浩汤汤前行。
蕲姝瑶看着那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模样,脸上竟泛起丝丝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