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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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回来了一点，戚烨霖又迅速补充了个条件：“你们可以监听，但不能追踪通话方。”
很无理的要求，但是大概看他的表情已经是无力伪装的赤诚，所以那爷爷挥了下手，让人拿过了他的手机，然后又全员退了出去，像是给他最后一丝体面似的。
一拿到手机，戚烨霖就先看到了来自母亲的几个未接电话和几条消息：
“烨霖，去哪儿玩了？”
“跨年夜别玩太疯啊。注意安全。”
“霖霖醒来给妈妈回个电话。”
鼻子一酸，他抑制不住地想哭。忽然很想现在给母亲回上个电话，但是又害怕自己真的哭出来，到最后让戚教授以为他遭遇了什么跨年夜绑架事件就不好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打开了家庭微信群，打算在这里和母亲报个平安。
迟到了16个小时，戚烨霖终于加入了家人们的新年庆祝活动。父亲发的大红包领取程度3/4，在好好地等着他。
他连忙把自己的那份儿领了过来。
88.6元，十分应景。他想到那些谐音梗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魏教授真的和他挺心有灵犀的，甚至之前还在家庭群里转了驻美大使馆对我国留学生的安全提醒，提醒他注意安全。
只不过戚烨霖现在看这东西实在五味杂陈，连忙编辑了一条祝福发送。
“谢谢爸，祝大家新年快乐！别担心我，我在这边很开心。”
很开心很开心，开心得终于认清楚了自己的存在，在哪里都是戚家人：是被人讨厌的戚家人，也是被这几个人爱着的戚家人。
魏云起秒回了他一条：“我们的手气王不续一波？”
看上去是很不服200块大红包自己只领到了两块三这回事。
戚烨霖盯着输入框发了会儿呆，现在的确没什么心情和哥哥插科打诨，所以最终只是发了个“装死”的表情，然后便把聊天页面关掉了。
大小姐的电话很好接通。大概她也在等他的电话，刚打过招呼就小机关枪一样地说了起来。
戚烨霖几次张口想要打断，但是却插不进话去，只能听着她叽叽喳喳的。
“戚烨霖我都看到了！你们好棒啊！我特意带我弟弟仔仔细细地学习了一下你们的安全提醒。诶那你是不是写完报告什么的就能来旧金山找我玩了呀？我这学期的课程论文都交完了，反正小年夜前都可以在美国玩，我们租辆车去自驾游好不好啊，我超想去尼亚加拉大瀑布的！”
大小姐还在说她那横跨美洲大陆的自驾游计划，戚烨霖不禁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有种十分复杂的情感梗在胸口。
尼亚加拉大瀑布，他是去过的。
他的第一个实战任务就在安大略省的多伦多大学。不算很难，但是按照培训课教的那样一步一步完成，最终配合同事顺利收网后还是有种在做梦一样的感觉。
领导看出他神情紧绷，结合他那低到离谱的心理素质测评，连忙放了他半天假让他去放松一下，十分体恤下属。
时间只够去一个地方，戚烨霖便选择了大瀑布。
导游说，尼亚加拉在在印第安语中意为“雷神之水”。戚烨霖觉得很是贴切，因为还没见到大瀑布，他就能够听到那惊雷一样不绝于耳的涛声。而乘着游艇来到飞瀑脚下，狂风暴雨般的水珠便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实在惊心动魄。
打雷下雨。顺着这个，戚烨霖忽然想起自己的名字：“烨烨震电，百川沸腾；霖霖雨泽，四方有羡。是为烨霖。”
而外公在说这句话前，其实还有另外一句：“物不可以终难，故受之以《解》；解者缓也。”
雷雨并作，化育万物；遇险而动，万象更新。这就是他名字背后所蕴藏的玄机。
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脱下雨衣，戚烨霖不经意地回头望去：扑朔迷离的水雾中，一道彩虹初显，果真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
结束游览之后，他挑选了一张同样风景的明信片寄给外公，并且引用了伟人的诗句：“谁持彩练当空舞”。
几天后，母亲电话里转达了外公对此的批示：“一蓑烟雨任平生。”
戚烨霖会心一笑，当时他已经结束休假到了下一个任务地点：父母爱情的发祥地罗格斯大学，气候温暖宜人，但却总是不见太阳，的确是“也无风雨也无晴”的。
电话那边，楚银晴叫了他两声，把他从过往的那些记忆里拽了出来。大概他太久没说话，让她觉得不对劲了。
回应她的旅行话题，戚烨霖闭着眼睛笑道：“好啊，我带你去……”
眼泪划过双颊，他张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连忙清了清嗓子。
“戚烨霖你感冒了吗？”对面的人还是听出了他一点破绽，顺着这里又想到什么，连忙道，“啊你该不会又受伤了吧！你快点过来，我给你涂药！”
戚烨霖摇了摇头，尽量在哽咽中找回了一个正常的声音，这才想起这通电话的目的：“晴晴，我有重要的事情说。”
她有点疑惑，但还是毫无防备道：“诶？哦哦，你说。”
张开了嘴发出了半个音节，戚烨霖却忽然不忍，便还是先转了个调子讲了讲别的：“如果之后有人问起来的话，所有的事情都不要告诉我家人。什么都不要说。”
她松了口气的样子，“嗨，就这事啊，明白明白……”
她像是还想抱怨他怎么把气氛搞这么严肃，但戚烨霖再次无情地给她打断了：“晴晴，我……”
泪水决堤，他伸手抹了一把，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算了，说不说都无所谓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戚烨霖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清了清嗓子，终于能开口说话，便像往常那样道了声晚安。
“晴晴，我有点累就先睡觉了。good night，my princess。”
电话那边，楚银晴急急忙忙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好像还想说什么。只是他立刻就给挂断了。
刚刚这通电话属实是漏洞百出，但戚烨霖没心情圆话或者做伪装，就这么放任大小姐叫了好几遍他的名字还隐约透露了他的身份。还好，对方安全部门的那些人也没有监听他，给了他一个空间来调节情绪。
把遗言都留完之后，戚烨霖感觉自己平静了一点，已经又能够自我说服，或者说自我安慰了。
他现在在人家的地盘，同事们不可能贸然闯入救他，否则很多人的身份都会暴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无论大领导是想借此机会除掉他，还仅仅只是从大局的角度思考，他都得老老实实地在这儿等着，等待着那可能一会儿，可能明天，也可能更久的救援。
所以，这就叫，论迹不论心吧。
宋绍辉教给他的。只是他好像总是不长记性，完全融入不了他们的政治逻辑，所以次次都会为这样的事情不甘心。
只是现在，他已经逐渐开始学会麻木了。
大概从单面玻璃中看到他平静了一点，那爷爷重新走进来，问他：“怎么样？想好了吗？”
已经想好了，因为什么都无所谓了。
戚烨霖抬起头，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人，右手覆在外公的手串上。
他猜，这条手串曾经跟着外公出生入死，逢凶化吉，是外公勇敢战胜敌人的勋章。而现在，外公把这宝贝戴在了他的手上，那么他也不该让外公失望。
“你既然看出我身上有戚寰楚的影子，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会做和戚寰楚一样的选择。”
他说的是中文，但那人见了他这毅然决然的表情就应该会明白他的态度。只是那爷爷还是铁青着脸伸手要来了翻译机，听了一会儿后，紧绷的面部表情就变得有些扭曲。
那位爷爷转过头瞪了他一眼，眼睑抽动了好几下，最终忍无可忍似的甩了他一个巴掌。
力气很大，戚烨霖被抽得脸都偏到了一侧，火辣辣的疼。但他还是迅速转过头来，再次用坚毅的目光锁定住了那个人，扯出来了个挑衅的笑容，切换了英文。
“你过去猜不透戚寰楚，现在你也猜不透我。所以我们的选择，从来都不是你期望的结果。”
愤怒让那高级别官员凶相毕露。戚烨霖不觉得可怕，只觉得丑陋。
那人钳住了他的下巴，恨恨道：“但过去我抓不住戚寰楚，现在我抓了你。”
说完，这人又用力把他甩到了一边，挥了下手：“去，帮他清醒清醒。”然后，几个人就把他给拖走了。
2X13年开年，戚烨霖过得很不愉快。
那些人三班倒似的给他“提神醒脑”，像是要把加州情报网被捣毁的仇全都报在他一个人身上似的。
不过，戚烨霖想了想倒也不冤，这军功章确实有他的一份儿。越这样想，越骄傲，于是怎么都不觉得疼。他只是很困，很想睡觉。
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真的要舒舒服服地睡着了，而且是再不会被人吵醒的那种，因为他找到了自己10岁那年在隔离病房时体会到的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正打算就这么彻底解脱，那些人却停手了。
很生气很生气，就像想起护士姐姐总是给他灌苦药、打吊针时的那种生气。
后来，这些人大概也累了，索性给他丢小黑屋里不闻不问。戚烨霖感觉自己好像在睡觉，也好像是清醒着，因为他迷迷糊糊中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在父亲的肩膀上“骑大马”，和哥哥玩打仗游戏，听母亲唱摇篮曲，叫他“安安”，哄他休息。
他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走马灯。
不过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会有点别扭。也不知道母亲一直没接到他的回电会不会着急，会不会又去外公那儿哭得泪流成河的。
其实，外公早就知道他在做什么了吧，要不，也不会让他“定风波”了。
不过，外公应该不会把他的遭遇告诉他父母，要不母亲又要泫然欲泣地念叨那些：“都是我不好，我就不该把霖霖生下来。”
不光是他，好像外公也对此烦不胜烦的。
“别让你妈再哭了。”
每每想到这里，戚烨霖都会梦到外公严厉而又温情的叮嘱，和母亲悲痛欲绝的脸，然后便会猛地惊醒。
目之所及，除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但是这次例外，因为他听到了很多很多熟悉的声音……
“醒了醒了！”
“太好了……”
“我去叫人！”
“呜……戚烨霖你个大骗子！”
眼睛被白炽灯刺了一下，他只能隐约辨认出人影，然后汩汩的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咸湿的液体流到眼角的伤口上，微微刺痛了神经，给了他一点点他还活着的真实感。
得救了。戚烨霖重新闭上眼睛，如释重负地笑了。
他就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无关那些政治算计。
比如他们。
“帮忙……给……我妈回个电话。别……和她说这些……”
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说完，然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真好，这次终于能彻彻底底地睡个好觉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4章 选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