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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总要肯试飞 ...

  •   面对儿童咨询时和养育孩子时或许有一个共通点:安抚她们的同时也是在补偿那个年幼的自己。

      戚照清面对宁愿安静了很久。
      衣柜里薰衣草洗衣粉的味道,狭窄黑暗的空间,木门可以阻挡外界所有的光线但是没法隔断声音。

      哀嚎和辱骂是可以同时出现的因果词。
      它们流动的出现在健壮的男人或者娇小的女人身上。
      还是那个定律,能量守恒。

      但是出现在孩子身上,不变的能量只有一个,那就是‘害怕’。

      五岁的自己和现在的宁愿身影重合到一起,戚照清张了张嘴说:“那你一定很害怕。”
      宁愿点头的幅度很小,肩膀和胸都缩起来,佝偻成一个小老太太的样子。“我怕。”
      “我小时候也怕。”戚照清无法避免的说起自己的故事,“我小时候爸爸妈妈也打架,妈妈砸碎花瓶,一地都是碎片。”
      宁愿听到‘打架’两个字,身体又瑟缩,“我妈妈没有砸花瓶。是爸爸砸啤酒瓶……”
      “那时候你在哪里呢?”
      “……衣柜。”
      是不是孩子们在面对害怕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选择密闭的地方?黑暗又带着熟悉的味道,通常是母亲身上的味道,让她们感觉安心。
      “爸爸妈妈经常这样吗?”
      宁愿很慢很慢的摇头,“有两次。”

      戚照清一口提着的气还没松开,宁愿接一句“但是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这样”,让她把本来要松开的气叹出来。

      “长大了会好吗?”
      宁愿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没有看戚照清。她的手指一点一点扣着身边的沙发布,闷声闷气又不带任何指望。
      “什么叫做‘好’呢?”
      宁愿歪着头皱眉,有点儿痛苦有点儿纠结的想了很久,说:“他们不要这样。”
      “或许会好,也或许不会。”戚照清的手指下意识地抚摸着书的封面,“如果可以的话……我和爸爸妈妈说一下,他们可能马上就不会这样了。”
      宁愿说不用。因为说了也没有用。爸爸妈妈不爱对方了,说得再多也没用。
      “他们也可以分开的。”
      这对五岁儿童来说不知道算不算新鲜事。但是五岁的戚照清成天盼着父母分开。只是她不知道方法。
      宁愿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里都是错愕:“怎么……怎么分开?”
      “他们可以离婚。”
      “如果他们不愿意离婚呢?”
      “我们就再想别的办法。”戚照清很真诚的说,“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让你不再害怕。”

      事后宁师姐说她在这次的咨询里确定的部分可能有点太多。
      自从黎月华和戚照清恋爱,本来属于黎月华的督导工作就换给另外一位宁师姐来做。
      宁师姐四十岁上下,为人亲和,对待所有人都像是母亲。她哪怕在给戚照清提意见,话里话外都是安抚似的鼓励,说她做得好,说下次可以尝试改变太确定的部分。
      “还是要尊重来访者的个人想法。”
      戚照清知道宁师姐的意思是她强加了自己意愿到宁愿头上。

      在和宁愿父母做家长访谈的时候,戚照清就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自己的想法,努力引导大人们把看法说出来。
      然而没有人记得他们激烈的争吵。
      至少在父母心里,那几次吵架虽然厉害,但是最后都和好,也没有影响他们的感情。
      宁愿爸爸说:“夫妻吵架嘛,难免的。”
      宁愿妈妈夫唱妇随:“就是呀,我们也没想到会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

      幸好的是这对夫妻有把女儿送来看心理咨询的意识,本质上还是关心女儿。
      他们跟戚照清惊讶了很久,本来以为女儿受到很厉害的欺负,被孤立被嘲笑,当妈妈的甚至连女儿是不是被侵犯了都想到,独独没有想到是因为他们认为并不严重的吵架。

      你看,你以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却是别人眼里天大的灾难。
      送走宁愿父母之后,戚照清有一瞬间的冲动。
      她想问一问钱心慈,是不是当初和爸爸吵架的时候也没有觉得这对于年幼的她来说是巨大的灾难?

      但电话到底是没有打出去的。
      不说她根本没有钱心慈的电话,黎月华从她身后披上一件外套,另一枚脸颊吻。“晚上喝老鸭汤好不好?”
      黎月华很有本领,一句话就把戚照清从纠结中拉出来。戚照清脸上三分怀疑七分惊恐:“你做吗?”
      黎月华迅速地表现出受到伤害的样子,“我不能做吗?”
      “倒也不是不能……”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你自己有‘厨房杀手’的称号啊?戚照清思考着怎么说才能最大程度地降低对黎月华心理的伤害,“只是我担心砂锅太烫,烫到你的手。”
      黎月华上次做饭就有类似经历。
      结果黎月华眨巴眨巴眼睛盯着戚照清三秒,然后就在诊所走廊上笑弯了腰。

      春天和戚照清的生日一起到来。
      今年生日在戚照清的家过,连姜顺颂都来。
      她穿灰白色西装衬衫马甲三件套,通身英国人的做派。见面就拥抱,咧嘴大笑时眼睛不动,看着很假。
      戚照清嫌她装,给她五分钟缓冲时间,让她给她的心办个签证,赶紧从伦敦飞回来。
      姜顺颂这回大笑,不但眼睛动了,连眼泪也笑出来。她笑完评价:“你怎么这么可爱了?”
      戚照清撇撇嘴,拍拍站在自己身边看她们拌嘴的黎月华的胳膊,“我女朋友,黎月华。”
      “看见了,没瞎。”这回就是戚照清最熟悉的姜顺颂回来了。
      她目光大大方方落在黎月华身上,把人从头到脚看个够。末了点点头:“像个温柔的老师。”
      戚照清意味不明的“哟”一声,邀请姜顺颂进门的同时说一句:“很难讲。”
      覃良筝和尹初阳随后而来。覃良筝在看见黎月华的第一瞬间表情凝了一下,很快黎月华向覃良筝打招呼说:“你好,我是清清的女朋友,很高兴见到你。”
      覃良筝恢复正常,媚眼如丝的扫过戚照清,再对黎月华说“你好”。

      梁维斯的鲜花比她人来得要早。一大捧盛放的花束被戚照清捧在怀里,差点拿不动。
      她前脚刚问屋里众人“这放在哪合适呢”,后脚没有关的大门外就传来梁维斯的笑语“送花瓶的人来了”。

      一身墨绿色提花缎的大袖旗袍把梁维斯衬得像是一樽玲珑玉瓶,完全看不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手捧一个半身高的礼盒,走过来时身姿聘婷,“要不要放在卧室和电视柜的拐角处,这样回家时也能看见。”
      屋子里响起零零散散不整齐的打招呼声。有喊“阿姨”的,也有喊“妈”的。
      梁维斯笑吟吟地把这一群人看过一圈,最后在一个陌生但漂亮的女人身上落住目光。
      那女人和戚照清差不多高,一头及腰长发柔顺的披散着,奶白色的针织包臀连衣裙衬出她令人羡慕的好身材。对上梁维斯的目光,女人不闪躲也不紧张,她站在阳光下,对梁维斯得体微笑。
      “……清清,我能不能……”
      覃良筝坐在长沙发正中间,看看黎月华,又看看梁维斯。
      要说‘知母莫若女’,早在梁维斯说话之前覃良筝就先预判了梁维斯接下来要说的话。因此打断:“妈妈你又开始了。”
      梁维斯对女儿摆摆手,又去看戚照清,“这位是你的女友吧?”
      戚照清放下礼盒,走到黎月华身边。她笑说当然,又对黎月华说维斯阿姨看上你了,要你做她模特。
      梁维斯此刻有求于她,甜言蜜语即刻奉上,说清清就是聪明,就是不知道你的女朋友愿不愿意。
      覃良筝坐在沙发上故意大声的唉声叹气,说妈妈痴咯。尹初阳就在一边打圆场:“妈第一次见清清也是这样,之后她们关系就一直很好。可见这是一个好开始。”
      “是是是。”覃良筝面对的反正是自己的亲妈,吐槽起来全无负担,“我妈对漂亮的女孩子向来包容度超强。”

      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时,戚照清已经用细细的声音和黎月华解释了缘由。
      黎月华客气地说:“谢谢维斯阿姨看得上。做您的模特,我没有意见。只是不知道您是否愿意为我和清清一起画一幅?”
      “哇宝贝你看,我妈妈眼神亮的像是突然修好电线的灯泡。”覃良筝伸手指梁维斯,言辞愈发犀利。不用梁维斯教育,覃良筝的脑袋就挨了尹初阳一巴掌。
      寻到了合适的模特,梁维斯就说不打扰年轻人一起玩,匆匆离开回了画室,准备下一次的画展。

      戚照清等人玩到天黑,姜顺颂还现场购买食材,利用戚照清家的烤箱给戚照清烤了一个草莓奶油蛋糕。

      熄灭顶灯,点上蜡烛,戚照清头上戴的是覃良筝裁剪,尹初阳绘制,黎月华加工的生日皇冠帽。
      她被爱人和朋友簇拥,合起掌心,闭上眼睛,许下生日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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