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时月十九日》醉茶TWT

13、你没事吧？

　　又是每月一次的更换座位。这次依旧没有太多变动，基本按照原班人马集体转移。
　　凌清终于坐在心仪已久的中心位置。第二组中间虽然显眼，但看黑板也更加方便。
　　陆景漾一桌坐在最后，和她之间依然隔着柯威一排。葭忆和李荼再度相聚，成为第三组里的前后桌。
　　班会课，小万告知了体检安排，并放出分组名单。
　　“第一小组要跟别的班级一起坐车，比同学们提早行动。然后是春季高考的考试安排，不参加考试的同学要去六班旁听。”
　　通知完严肃紧张的事项，小万愉快宣布：“今年冬至，学校允许我们利用晚修的一节课来放松，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先去班长那登记。”
　　话毕，同学们一拥而上，把班长的位置围得水泄不通，不同方向传来的纸条也络绎不绝。
　　等待冬至活动的同时，元旦晚会也马不停蹄地进入筹备阶段。
　　高三五班有几位同学近日经常匆匆离开教室又赶回，每每在上课时引起其他人羡慕的目光。
　　采购零食、排练节目，一系列活动无不让同学们内心期盼，连平日感到乏味的课程也变得不那么难熬。
　　一道晴天霹雳却突然降临。
　　距晚会开始前的一个星期，“暂时取消”的消息出现在黑板的显眼位置，教室内顿时涌现一片哀怨。
　　“暂时？那什么时候继续？”李荼抢先发问，他也是排练节目的人员之一。
　　“目前还没确定，但主任是这么说的，”来到教室通知的同学有些慌乱：“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转告。”
　　那名同学前脚刚走，剩余同学就哄哄闹闹乱作一团。
　　谁能想到期待已久，近在眼前的元旦晚会竟然宣布取消。原因恐怕是特殊时期不能过多人员聚集。
　　李荼仍愤愤不平，壮硕的身躯像着了火的烟囱，呼呼往外冒气。
　　去年的元旦晚会，学校甚至找来赞助，在操场前搭建崭新的舞台，还安装了摆动的彩灯和时刻跟拍的大屏幕。
　　那是学校有史以来，最为热闹非凡的一个夜晚。
　　筱雅的吉他弹唱，李荼的舞蹈表演，一场接一场精彩演出，无不激起台下同学的欢呼和掌声，连严肃刻板的体育老师也手握应援棒，同音乐节奏扭起腰来。
　　凌清拉着葭忆四处奔走，留影合照。在树旁，球场边，处处都有拍照纪念的同学，趁周围灯光昏暗，光影错乱时，拿出偷藏的手机，比耶微笑。
　　葭忆本将要在此次晚会登台，表演歌曲串烧。凌清还陪她进行了好几次排练。李荼也曾私底下展示过练习许久的舞蹈，他动感随性的舞姿看得人直鼓掌叫好。
　　可惜他们的努力终究付之东流。晚会一旦宣告暂停，节目排练自然随之取消。一切都回归最初模样。
　　好在经过几次日夜交替，冬至的到来很快将不满冲散。
　　夜幕降临。
　　黑板干净得锃光瓦亮，上方写着八个大字“冬至快乐，高考必胜”。
　　小万身着圆滚滚的橙色羽绒服，炯炯有神的双眼频频看向窗外，等待主任发出活动开始的信号。台下是目光如炬的同学们，视线齐齐聚集在台上摆好的食物。
　　“等一下啊，别着急，每个人都有份。”小万检查食物份量时还不忘安抚大家的焦急情绪。
　　班长也在一旁辅助：“有汤圆、三明治、可乐，还有薯片和虾，汤圆一人一份哦！”
　　凌清听得眼中冒光，一下抓起书雁的手乱晃。
　　夏主任从窗边窥见这热闹的一角，敲敲窗把班主任叫去谈话。
　　教室门开启又关上。
　　“主任跟我说，”小万面露难色，看了看满怀期盼的大家，遗憾宣布：“可能这次庆祝，还是要取消了。”
　　“啊——”教室里爆发阵阵不满。
　　她叹口气，解释道：“因为刚才楼下太热闹，打扰到了高二高一的。”
　　“关我们什么事啊！”
　　“之前高一高二看电影搞活动那么热闹就没打扰到我们吗？！”
　　有人用不大的声音抱怨着，但还是在宁静的教室内掀起浪潮，带动一声声附和。
　　“但是，”小万摆摆手让大家安静：“我觉得，难得的放松机会，肯定要好好享受。”
　　“耶！”同学们瞬间欢呼。
　　“嘘，尽量小声一点哈。”她一声令下，活动正式开始。
　　紧闭的门窗将外界的黑暗肃穆隔开，使内部的欢声笑语更加澎湃。几扇窗帘也紧密相接，让大家得以上演喜气洋洋的温馨剧目。
　　今晚的重要角色接连登场。
　　首先是一碗沾满红糖的汤圆，率先占领所有人的桌面；紧随其后的是一桌一份的火腿三明治，刚出场便成为热门美食。
　　接着是可乐、薯片、河虾……
　　凌清手捧汤圆，犹豫着何时下口，打开盖子，又想先吃面前的三明治。
　　“你看儿子，那么快吃完。”书雁拿起碗底只剩红糖的塑料碗。
　　万楂扭头眨眨眼，拿走一块三明治。
　　“你一个人吃一块啊？”书雁拉回盒子：“现在就剩一块了。”
　　“那我都吃过了你们还要吗？”万楂举起有了咬痕的三明治，又咬下一口。
　　“算了算了，我们俩一起分吧。”凌清摇头放弃，默默加快吃汤圆的速度。
　　一道鲜亮的橙色闪现在桌前。
　　“快，你们帮我拍下来，”小万激动：“他要喂我吃虾。”
　　话音刚落，周围的相机和手机立即赶到，围上前记录一名男生给班主任喂虾的全部经过。
　　书雁动手切开那块三明治。
　　小万吃完虾，还在附近逗留一会儿，很快被别的同学叫走。
　　凌清低声提醒：“刚刚班主任在这站着，好像以为你是要把三明治给她的。”
　　“啊，”书雁瞪大眼睛，停止咀嚼：“我说她怎么一直看着，我一口吞下的时候还跟她对视了！”
　　“没事没事，”凌清也哭笑不得：“小万不会在意这些的。”
　　听耳边的懊恼忏悔声不断，凌清正欲起身，一颗剥好的虾肉忽然贴在嘴角，她张嘴吃下。
　　吃完虾肉，她看向投喂者的座位说道：“还有薯片嘛？”
　　陆景漾转身离开，很快送来一捧。
　　带着薯片，凌清蹦跶到葭忆身边。
　　大家今晚都穿回自己的衣服，除了她。本人对此感到十分后悔：“早知道不穿校服了。”
　　葭忆嗑着瓜子：“没事啊，就你穿那么白，拍照更显眼。”
　　“可是不好看，”凌清皱眉：“而且高考体检那天还要穿校服，我服了。”
　　“你可以不穿。”
　　“不敢哦，万一我走丢了，你们没找到我呢，说到体检，”凌清吃完薯片拍拍手：“听说有裸检诶！”
　　“肯定啊，本来就有。”葭忆嗑完瓜子擦擦手。
　　“是不是要脱光衣服啊，”凌清假哭道：“好可惜我们不是一组的，不能和你坦诚相见了呜呜呜。”
　　“还好我不跟你一组，你跟苏姐坦诚相见去吧。”
　　两人嘴上聊天，眼睛也没闲着，不停观察周围人的一举一动。
　　不管前方还是背后，都有正在拍照的人群，他们笑着，闹着，拍下一张张照片。
　　班主任像个吉祥物一般，被同学们连连抱着合影。“你太高了，我要踩个凳子。”“你们一起吧，我给你们拍一张。”小万越笑越开心，久久合不拢嘴。
　　苏九恰好出现，直入主题：“等下拍宿舍照，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哦？”
　　“肯定啊，”葭忆眼睛弯成一条线：“我不就是你们宿舍的吗。”
　　“啊对对对。”苏九和凌清同时应答。
　　教室后方传来一阵呼唤：“女生519宿舍的，过来拍照啦！”
　　这边三人立即前往。
　　沐榆开口问候：“就等你呢，苏姐。”然后把苏九按在中间位置。凌清站在最左边，葭忆站在右侧。
　　“来，看镜头，笑一个，”小万举着手机，喜悦溢于言表：“好！”
　　人群一下散开。
　　她们回到座位，继续边吃边聊。
　　最后的收尾环节，小万组织同学们排好队列，并拜托别班同学帮忙拍照。
　　台上一时比肩叠踵，再慢慢有序站好。剩余同学在台下坐得端正，面向教室后方。
　　凌清和书雁站在左侧，陆景漾和吴音就在身后。葭忆和沈瑚坐在前排。苏威一齐站在讲台中间。
　　“三、二，”拍照的男生按下快门：“一！”
　　咔嚓同时，大家齐声：“冬至快乐！”
　　天还未亮，宿管的“起床”喊声便同窗户的打开贯穿耳膜。
　　凌清半眯着眼下楼，跟随人流在食堂领好早餐。
　　葭忆看着手中的包子和鸡蛋吐槽：“学校抠死了，就给这么点东西，还好意思说免费。”
　　“就是，这哪够啊。”凌清应和。
　　一楼的大厅里，几位医护人员正拿出所需仪器设备。
　　教室里等待抽血的同学不但没有丝毫紧张，反倒因为可以拿回手机出学校而有些兴奋。
　　“抽完血就可以吃早餐了啊。”小万提醒，同时确保每人都已拿到各自的抽血管。
　　陆景漾坐在过道旁的座位上关心：“等下别太紧张哦，不看针头就没那么痛的。”
　　“嗯嗯，”凌清乖巧点头。
　　“一定要吃早餐哦，不然会不舒服的，”趁小万在低头看手机，他的手掌快速在她头上滑过：“我先回去了。”
　　凌清拿好体检单和抽血管，准备就绪。
　　“第一小组的，组长带抽血，现在下去。”小万转达通知。
　　筱雅便在教室门前清点人数，统一集结后带走。
　　黑夜仍不肯拨开帷幕，大厅靠着仅有的几盏灯维持微弱照明。
　　主任一看到楼梯上的学生，就催促他们赶紧排队。
　　有些同学似乎在顾虑医护人员的操作手法，在几条队伍中来回走动。
　　凌清排在人较多的末尾处，却是小组里第一个抽血的成员。排队前有多激动，抽血时就有多紧张。
　　针扎进手的那一刻，她故意撇开眼，却还是感到手背有一瞬刺痛。
　　刚抽完，她向置顶发出信息：抽完血啦，有点痛。但没及时收到回复，又把消息撤回。
　　〔你看看男生在干嘛哦〕凌清转而询问玩伴。
　　葭忆回道：他们在后面聚成一堆，不知道在干嘛。
　　于是她在坐上大巴前，发出留言：我们要去医院啦。
　　久违的外出，凌清收起手机，专心欣赏路途中的风景，十分钟后就到达医院。
　　一下车，她们在“高考招生体检站”的立牌前驻足观看，然后根据班主任发来的体检流程，进入医院寻找指定科室。
　　医院环境狭窄，装潢陈旧。除学生外，还有一些来看病的中老年人。
　　来到测血压的地方，护士姐姐刚来上班便坐下拿出仪器。
　　接下来是眼科。
　　这是凌清最担心的环节，失去眼镜的她会更加没有安全感。所以她主动站在后方，等其他人测完。
　　苏九也在一旁等待：“你帮我拿一下手机，我摘个隐形眼镜。”
　　刚接过，屏幕就响起信息通知，凌清说道：“你对象找你哦。”
　　“我看看，”苏九点开信息：“他说陆景漾刚刚抽血太紧张，血都飙出来了，你不关心一下？”
　　“他没给我发信息啊。”凌清打开手机，才发现他回复了之前撤回的信息：嗯，很快就不痛啦。
　　看着这半小时前的回复，她关心道：你怎么了呀，柯说你大出血了，没事吧？
　　陆景漾秒回：没事，别听他瞎说。你吃早餐了吗？
　　〔真的嘛〕〔我吃了包子〕
　　〔好，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
　　队伍不断向前，凌清摘下眼镜，视线一下模糊，连最大的E都看不清。
　　小组完成后，筱雅就带着她们立即前往下个项目，身高体重。
　　移动途中，其他科室前已排着长队，队伍里还有许多十分眼熟的后脑勺。
　　“清清～”筱雅凑近，手机放在面前：“我们拍张照吧。”
　　画面定格后，熟悉的人闯入眼中。凌清急忙打招呼：“你怎么也在这呀？”
　　葭忆回头，拿走她的体检单看了起来：“你们不是比我们早到吗，怎么还在这。”
　　“我们刚测完色觉和嗅觉，你们呢？”
　　“刚测完内科，”葭忆把体检单还回：“现在等听力”。
　　“我现在才等内科呢，然后是听力。”不容多聊，下一秒，她们小组就被叫进房间。
　　检查结束，通道宽敞了些，听力处也刚好没人排队。
　　看着门外贴的测试提醒，苏九玩笑道：“文欢不会听力不及格吧，你老是听不见别人说话。”
　　“才不会。”文欢手舞足蹈地反驳道。
　　轮到凌清测试。空旷的房间内只有一张摆着道具的桌子和一位医护人员。
　　按照要求站在指定地点，医护人员开始念词汇，她要快速复述一遍，几个词汇后就完成测试。
　　组长再次检查人数：“都测完了吗，我们要去下一个了。”
　　“文欢还在里面。”苏九提醒。
　　“那她等下自己到鼻咽喉那里找我们吧，我怕时间不够。”筱雅决定道。
　　从一楼到四楼，再从五楼往下，来回移动的路上总能偶遇几位认识的同学。柯威一看到苏九就屁颠屁颠地摇起尾巴，迫不及待讲述遇到的趣事。
　　总算等到外科检查。
　　门口还有拥挤的人群，靠近发现，他们都是班里的男生。
　　原来男生的科室就在女生对面。
　　预感成真一般，一款凌清再熟悉不过的书包就在这人堆里晃晃。
　　陆景漾背对她站着，和别人聊天。
　　他会先注意到我吗？她慢慢走进，停在他身后。
　　书包却只微微晃动，并无转动迹象。
　　想要伸手触碰的一瞬，两扇科室的门同时打开，男生们哄笑着进入房间。
　　“到我们了。”其他小组的同学刚离开，筱雅就带着她们进入。
　　科室内只有一位医生，收好体检单，一声令下让她们开始脱衣服。
　　脱下的衣物堆在角落的长椅上，大家心照不宣地闭着眼，站成一排，依据指示做出蹲下、举手、转身等动作。隐约还能听见门外男生玩闹的动静。
　　检查完毕，大家便快速把衣物穿回。离开时，对面的男生已不见踪迹。
　　转眼只剩最后一个项目。
　　到达一楼，胸透科室坐落于狭长的过道，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在里面检查的人。
　　文欢率先进入，其余组员在门口候场。
　　“站好了，别乱动！”一阵巨大的喊声从房间发出。
　　沐渝和苏九一下停止玩笑，保持沉默。
　　“好了，下一个。”
　　门被打开，文欢如泄了气的气球飘出，一幅欲哭无泪的样子：“呜呜，他好凶。”
　　响声吸引了附近同学的注意，有人走近，轻拍凌清头顶。
　　是陆景漾，他们小组恰好也在。
　　与他碰面后，凌清安心不少，主动迈进检查科室。
　　房间内只有一台庞大的机器，她茫然站了会儿，才把身体贴在机器前。
　　“站好别乱动，”刚才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句模糊的话语晃过，她呆愣在原地。
　　“我说下一个！”广播大声道。
　　凌清当即灰溜溜逃出。在门口迎接的是苏九的笑声：“我以为就文欢耳朵不好，没想到你听力也不行啊。”
　　她默然接受嘲笑。
　　作为最先体检完毕的小组，她们一回来便顺利霸占电脑，播放许多歌曲和视频。筱雅还不忘举起相机记录这短暂的休闲时刻。
　　直到大巴引擎声在楼下轰鸣。
　　听话的同学早已在班主任归来前把手机放回箱子，在座位乖乖坐好。
　　陆景漾走到身边，在她桌面放下几小包零食。
　　“这是哪来的啊？”凌清十分惊喜。
　　“上车前去外面的小卖部买的，”他得意地将手交叉，靠在桌边。
　　凌清一下挽起他的衣袖，手臂上抽过血的印记格外显眼。她拉住手腕，担心道：“你的手？”
　　陆景漾也有些吃惊：“怎么变紫了，原本没这么明显的。”他直起身，摸摸淤青。
　　“没事吧，紫了好大一片。”她贴近观察，柯威的描述浮上脑海，看来“血都飙出来了”可能是真的。
　　“没什么事，放心吧，”他将手臂藏在身侧，一手撑在桌上，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的体重是多少哦？”
　　“啊？”凌清缓冲一会儿，有些支支吾吾：“51.5，103斤……”
　　毕竟在校期间她顿顿不落，而且几乎都是空盘行动。
　　“那你跟我差不多呀？”陆景漾毫不掩饰笑意，一双狐狸眼微微勾起：“我120。”
　　凌清立即表示不服：“明明是你太轻，看起来还没我健康呢。”
　　刚说完，她又慌忙摆手：“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我知道，”陆景漾抬起手臂，认真审视自己的身躯：“我也觉得我太瘦了，可是怎样都吃不胖，怎么办啊？”
　　凌清深感无语，将歉意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