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 总有一天我会期待你握住我的手》明柳

11、Chapter10 他是北国的春天

　　从很久很久以前直到现在为止，在西里斯·布莱克的眼中，自己的弟弟从来都是一个过分沉默的人。——用随波逐流来形容他是不合适的，他总能在其中找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一片湖水然后坠入其中。那一年西里斯·布莱克刚刚十一岁，同家里的关系还远没有这样尖锐，雷古勒斯房间里的绿色窗帘如同湖水那样被风吹动，带来一片墨绿，随后桌上的本子哗哗翻动，停留在了中间的一页。
　　西里斯·布莱克去关窗户，柔软的春风就吹拂在他的脸上。他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本子，然后看到自己沉默，安静，温顺的弟弟在上面写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愿望。
　　他说——我想要拥有一颗星星。
　　其实拥有一颗星星的方法是很简单的。用金钱购买一颗，自己为它命名。但是西里斯·布莱克莫名其妙的就是知道雷古勒斯想要的不是这种，他想要的是近距离地看着那颗星星，想要的是永远跟随那颗星星的脚步，逃离一切。包括他，包括父亲母亲，包括所有人。
　　人们总说布莱克家的大儿子叛道离经，不听话又叛逆，抛弃了所有人和纯血家族的荣誉。但是每每听到这些，西里斯·布莱克的眼前就会浮现出那天在春风温暖之下看到的字迹——雷古勒斯·布莱克说自己想拥有一颗星星。每当这时候他就总是忍不住用讥诮的眼神看向斯莱特林长桌上平静温和的雷古勒斯，心想怎么会是我。那个想要抛弃一切逃离一切的人明明是他，只不过你们谁也没有发现而已。
　　是的。谁也没有发现。这是一个独属于西里斯·布莱克的秘密，他一辈子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想要拥有一颗星星。西里斯·布莱克不爱读书，而雷古勒斯则是太喜欢。他的弟弟深深地把自己的思绪自己的话语全部淹没在了诗歌和书籍之中。
　　真的。连西里斯·布莱克有时候也忍不住疑惑，在沃尔布加和奥赖恩那样的家长下究竟是怎么培养出这种孩子的？心思敏感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东西也不询问，就只是平静地看着所有，而他的梦想是拥有一颗星星。
　　西里斯·布莱克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弟弟。
　　他可以骑着摩托车在凌晨三点的伦敦里享受一个夜晚，也可以火烧燎原把自己的内心烧得一片贫瘠，可他还是不懂，又或者说他已经不再想懂了。
　　然后直到昨天。直到昨天他一个人独自走回休息室的时候被雷古勒斯拽进角落里用愤怒捶了他一拳。直到那个时候西里斯·布莱克隔了整整五年才第一回认真注视了自己弟弟的眼睛。原来那双眼睛并不平静。原来他，他们都已经长大了。
　　黑色头发的少年身形已经日益长开，两个人相似的外貌可是又不同，代表着斯莱特林的绿色领带就那样垂在西里斯·布莱克刚刚被揍的红肿的脸上。他的脑子里一时间闪过很多，目光无意义地聚焦在那双灰色的眼睛，然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扯起嘴角从嘴巴里吐出一个名字：
　　“塞弗拉？”
　　雷古勒斯仍然平静地注视着他。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魔杖，毫无感情，像是奥赖恩烦躁时的口吻那样说：“西里斯·布莱克。你不应该这样做的。”
　　西里斯·布莱克夸张地耸耸肩膀，姿态很快放松下来，他慢悠悠地拖长声调，清楚自己这样让人讨厌：“好吧…你是指哪件事情？不应该用魔杖指着被我们从一年级就开始讨厌的脏兮兮的鼻涕精，还是不应该让莉莉·伊万斯过来——亦或者。”他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不怀好意和嘲笑的亮光，一下又一下，像格兰芬多那柄宝剑深深刺伤了雷古勒斯。很好。他冷静地想。自己现在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该死的格兰芬多的勇气。
　　“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不应该殃及你的小女朋友——漂亮柔弱又可怜的瓦伦狄娜·塞弗拉小姐是不是？”
　　这么说着，他甚至还懒洋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好的，我向你和塞弗拉都致以歉意。”
　　紧接着又是一拳。
　　雷古勒斯以一种像冰块那样冰冷的口气说：“这是送给你这个混蛋的。”
　　西里斯·布莱克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像个巫师那样拔出魔杖施展咒语，而是像个麻瓜一拳又一拳。他意识到自己的弟弟也许蕴含着更深层的绝望和愤怒，就像自己一样。
　　西里斯·布莱克会烈火燎原，把自己的内心烧得一片贫瘠，雷古勒斯·布莱克也会让内心所有的书籍诗歌全都崩塌消失，两个人最后都只剩下那种，布莱克家族天生流淌在血液里的愤怒和绝望。
　　他们是兄弟，当然一模一样。
　　于是很快他也一拳挥过去，力道不轻，可是雷古勒斯没有躲，一动不动地眨着眼睛看他。直到很久之后两个人精疲力尽。他说：“没有下次。下一次我就会拔出魔杖来对付你。”
　　西里斯·布莱克躺在地上嗤笑一声，他问：“你到底为什么要和那个塞弗拉交朋友，还专门跑过来给她出气？别和我说你不想再当妈妈的乖宝宝了，那太好笑了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的口吻仍然平静：“你当然不懂。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主动理解谁，所以每个人的行为在你眼里都是这样莫名其妙。你们今天的行为过了头，我不想在乎斯内普，也不在乎你的好朋友詹姆·波特对莉莉·伊万斯的热烈追求。但是没用任何一个人想要看到自己的朋友遭遇这些。”
　　“如果换作发生在你朋友身上。相信我西里斯·布莱克。你只会做得比我更加过分。”
　　西里斯·布莱克说：“斯莱特林。”
　　雷古勒斯礼貌彬彬地回复：“格兰芬多。”
　　他弟弟的脸上挂了彩，但还是平稳地一步又一步离开这里，像是一颗人群之中的常青树，屹立不倒。
　　西里斯·布莱克的思绪穿过几亿光年外，回忆起那个春天。
　　我想要拥有一颗星星。
　　得了吧。他讥讽地想，朋友，谁信呢。

　　从那天之后西里斯·布莱克开始观察起瓦伦狄娜·塞弗拉。
　　这姑娘真是生活乏味的可怕，她浅蓝色的头发日复一日的用黄色丝带扎起来，每天都在上课和去图书馆的路上。每天和雷古勒斯谈话的时候，她的脸上会浮现出一个小小的笑容，灰色眼睛稍稍弯起来，一点又一点，粉色唇瓣带动面部肌肉，眉毛微微扬起来，让那副苍白的面孔都更有了点活力和生机。
　　但是那样的笑容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西里斯·布莱克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食物，仍旧看着斯莱特林的长桌。塞弗拉还是个很迟钝的人，她和雷古勒斯说话相处的时候眼睛里干干净净，但是自己弟弟是不是那样他可就不敢保证了。譬如说，每次塞弗拉微笑的时候，雷古勒斯也会跟着她轻轻笑起来。
　　西里斯·布莱克忽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注意到这姑娘，那个时候她似乎是大病初愈，整个人都很瘦弱憔悴，好像马上要消失在冬天洁白的雪花里，她的回答彬彬有礼而丝毫不出彩。是自己这辈子也不会感兴趣的类型。
　　雷古勒斯脸上的伤还没有好，两个人解决完早饭就打算离开长桌。这个时候大堆的猫头鹰带着信件飞来，一双又一双翅膀扇动着，在室内造成了一种有风的错觉。塞弗拉停下脚步拿信，那只姜黄色的小猫头鹰轻快地蹭了蹭她，雷古勒斯就停在原地等她。正如那天。温暖的春风划过西里斯·布莱克的脸颊，一点又一点，温度蔓延开来。——我的愿望是拥有一颗星星。他忽然挑起眉梢讶异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在周围人不理解的目光和这个温暖的早晨中大笑起来。
　　——我的愿望是拥有一颗星星。
　　原来是这样。
　　那一天西里斯·布莱克如此想。
　　原来他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了。原来雷古勒斯·布莱克已经拥有属于自己的星星了，在几千天的等待之中，从幼小变成少年的雷古勒斯终于寻找到了自己的星星，终于站在了她的身边，感受星星的温度。
　　假如西里斯·布莱克用时间转换器回到了过去的话，他一定会抽出时间去看看自己的弟弟，然后说：
　　“什么都别担心，未来的你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了。”
　　——我的愿望是拥有一颗星星。
　　——嗯，你终于找到她了。
　　雷古勒斯是北国的春天，他平和而凛冽，常年以冰冷的外壳面对世人。他在无数个夜晚里寻找一颗独属于自己的星星，如今终于找到了。他是北国的春天，身上散发着薄荷和小苍兰的气息，拥有了自己的星星。
　　他是北国的春天。

　　此后瓦伦狄娜又过上了自己平静的校园生活。很显然，因为上次的事件教授们都对她稍稍温柔了一些，瓦伦狄娜对此不发一言，只是在背地里默默指使某位魔药天才帮自己检查论文。
　　四年级之后年级里的大家显然都更加成熟了，对于她这样的混血少了一些议论的声音也没有人主动来接近。而且同时她还敏感地意识到，似乎大部分更高年级的学生们都已经打算去给“那位大人”贡献一份力量了。
　　于是格兰芬多低年级麻瓜家庭出生的新生们就成了那些人绝佳的讽刺与欺负对象，当然了，对莉莉他们也不会放过。好像无论何时何地，瓦伦狄娜都能在耳边听见这样那样羞辱的话语。
　　于是她放下书，认真地询问斯内普：“血统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还是说分入不同的学院本身就是为了让我们彼此割裂开来？”
　　斯内普的动作顿了顿，骨节都接近发白，头发挡住了他大半张脸，让瓦伦狄娜看不清他的神情。——斯内普和莉莉冷战了，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说不是，但有些事情为了达到目的就得这样，没什么自私不自私的。必须这样，尽管不情愿。
　　瓦伦狄娜注视着他：“所以。哪怕伤害到麻瓜，哪怕伤害到和莉莉一样出生的学生们也没有关系是吗？斯内普，你已经不会愧疚了？”
　　他突然发怒了：“这和莉莉·伊万斯没有任何关系！…我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变得更厉害有什么错？”
　　她轻轻耸耸肩膀：“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询问。只是询问而已。我发现了，你好像根本就不能把除了莉莉以外的任何人当成自己的朋友，尽管你和不想和她保持那样的关系…别这样看我，谁都能看出来你喜欢她的。”
　　“我有没有说过你这样是会走向不幸的…？你不可能走上一条邪恶的道路的同时还拥有莉莉。她不是你可爱的小玩具也不是宠物，不能跟着你一辈子。要么放弃梦想修复这段友谊。”她以一种果断的口吻说道：“要么你就放弃她，去坚持你自己所坚持的。”
　　斯内普不说话了。
　　他们站在黑暗之中，很久很久之后斯内普才开口：
　　“布莱克也迟早要这样的。到时候你该怎么办，你能轻易舍弃掉对方吗？”
　　瓦伦狄娜先是不解。然后很快，她通体生凉。原来是这样。原来命运是这样的，短时间的甜蜜和友谊根本不能掩盖它的残酷，他们只能在其中坠落，坠落，坠落到命运黑色的洞底。
　　“…对不起。”
　　她向斯内普道歉。对方没有回答。
　　那一天她站在寒冷的夜晚里，心想原来这个学院里大部分的人终究都要走上一条与自己无关的道路。只要走出了学校，他们就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可是雷古勒斯不是冷漠无情的。他也曾经写信给她，问，如果我走上这条路不幸福怎么办。
　　有那样一个瞬间，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去拥抱雷古勒斯，握住他的手的冲动——以最好的朋友的角度。没人会想看到自己的朋友变成这样。雷古勒斯是瓦伦狄娜·塞弗拉的第一个朋友，她不会忘记那天少年的解围，身上散发出类似于植物般清新的气息，微微笑着问我们算朋友了对吗。他是她的朋友。瓦伦狄娜·塞弗拉不会让自己的朋友变得孤独或者不幸福。
　　然后又过了很久。她忽然问自己：
　　斯内普也是你的朋友，为什么你没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你只想要握住这样一个人的手？
　　瓦伦狄娜不再往下想了。她有点害怕。对于感情的最好解决办法是什么？她回答她自己，当然是逃避。

　　于是，瓦伦狄娜开始躲着雷古勒斯。
　　她尝试更早的起床又或者直接跑到厨房里拿几块面包，每天都匆匆借完书然后跑去学校的飞行扫帚修理室里看书学习。简单来说，她努力让自己恢复到从前的隐形状态。
　　莉莉新奇又小声地询问她：“你和布莱克吵架了吗？怎么啦？”
　　瓦伦狄娜只能含糊地摇头说没有，“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不能总走那么近…对吧？”
　　于是莉莉噗嗤一声笑起来：“梅林！我不知道你是会操心这种事情的人。我不认识你的时候就感觉你和童话故事里的仙女一样。”
　　莉莉挽住她的胳膊：“我能感受到你和布莱克相处得很好，如果有矛盾就去解决吧…当然要是想进一步发展的话…？”
　　瓦伦狄娜把脸塞进围巾里不说话了。
　　“天呐！”她几乎带了点怒气：“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莉莉只能顺着她的话来，煞有介事地点头：“嗯，不错，你们只是朋友而已，我绝对相信你的。”

　　然而就这样，瓦伦狄娜心惊胆颤地度过了一个星期，还是被雷古勒斯堵住了。
　　对方很直接，甚至开门见山地询问：“你在躲我？”
　　瓦伦狄娜：……
　　她匆匆移开视线，却还是能闻到雷古勒斯身上清凉的薄荷味道，很浅很淡，很温柔。他的声音一点也不急躁，雷古勒斯就站在她的对面。
　　很久之后，瓦伦狄娜才听见他的声音。
　　“我有做错什么吗…？”他试探着询问，眼睛快速眨动着：“惹你生气了吗？找西里斯打架确实是我不好，不过，呃。瓦伦狄娜？”
　　她茫然地瞪大眼睛。
　　雷古勒斯快速地补上最后一句。
　　“总之，你别生气了…”他甚至犹豫了很久，说了句对不起。
　　瓦伦狄娜彻底茫然了：“等等？等等等等，你和西里斯·布莱克打架？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受伤那天？还有，我没躲着你…！”
　　这次是雷古勒斯心虚不去看她的眼睛了。
　　“我以为你知道的。”
　　瓦伦狄娜说道：“我当然不知道！我以为你可能只是和那群人闹了点矛盾。所以我才没问你。”
　　雷古勒斯刚开始的气定神闲彻底不见了。
　　他声音低低的，还有点像是被责备的小孩：“那你确实没躲着我？”
　　瓦伦狄娜攥着衣角，话语卡在喉咙里。雷古勒斯那双眼睛就看着她，仿佛亿万光年之外的一颗小行星，正在孤独地运转着。他在看着她。
　　最后，瓦伦狄娜后退一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甚至很冷静：
　　“嗯，我没躲着你。”
　　她悄悄扯住了雷古勒斯长袍的袖子，两个人别扭地一步一步向前走。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之后她的内心反而平静下来了，一步又一步，她对自己说，只要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一切就都不会发生——那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雷古勒斯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传过来：“我们现在要去哪？”
　　她说：“图书馆…！”
　　她没回头，有点气恼，但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因此没有看见身后人的微笑。他们行走在走廊之间，不看任何人。
　　于是，在别人眼中，雷古勒斯·布莱克同瓦伦狄娜·塞弗拉又和好了。
　　——我的梦想是拥有一颗星星。
　　他是北国的春天，忧郁而温和，常年下着细细的小雨，身上散发着的薄荷味犹如清冽冰冷的湖水，一切的一切按照命定的轨迹发生，而他们的故事永远停留在当下。那是他们最年轻，最快活的时代，是如黄金一般闪闪发光的日子。
　　对于感情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瓦伦狄娜走得飞快，蓝色头发犹如旗帜那样低低飞起来，一步又一步。她说，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