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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罪人,婉歌。 ...

  •   “啊……你回来了。”
      左玄青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趴下去闭目养神。邹孟程进屋后也回看了他一眼,接着就走到沙发上去了。他把烟嗯灭长叹一声,倒在了沙发背上。
      他也不容易。左玄青不想、也没力气挖苦他,他身上的毛被剃了好多,现在丑巴巴的裹着绷带。他抽一口气都疼,更不要说骂人了。
      两个人就这样坐了一会,邹孟程站起身去厨房去了。过了会他端了碗肉汤放到左玄青面前,让他喝。
      “我没力气,你放着吧。”
      邹孟程看起来累的很,起身的动作都有些发抖。
      “好好养伤。这件事谢谢你了。”
      “你查出什么了吗?”
      “……师父不让。”
      “那不就摆明了凶手是谁吗?”左玄青咬着牙骂,“你说你还从他的话干什么?”
      邹孟程不说话,不做解释。他走上楼梯,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当然知道是谁。
      他把门带上,将自己扔到床上。他闭上眼睛去看意识里的光。
      “师父。”他很少会在他不允许的情况下直接开口,“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这次,还有上次。为什么还要伤害师弟?!为什么?我已经都按照你说的去做……”
      “闭嘴。”
      邹孟程垂下头去。
      “这是对他的警告。”
      “可是师父!您已经伤害到他了!这已经违背了……”
      “我让你闭嘴!”
      金光射出束缚住他的身体,勒住他的喉咙。他被吊到空中,却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在这里,他没有能力忤逆师父。
      “邹孟程。”
      多么生硬的称呼,邹孟程的心里一颤,痛的呕出血来。那道光靠近过来,炙热而耀眼的让邹孟程几乎无法直视他的存在。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光伸手扼住他的脖颈,让他抬头看向自己。
      “从你一开始同意的时候起,你就已经没有这种权利了。”
      “咳咳……为什么呢师父……您伤害了平民,引发了混乱,却……却还隐瞒真相……您为什么会……这不是您的初心……”
      “不要对我提要求,你没有权利。”
      光用力扯断绳索将邹孟程重重摔在地上。整个空间都因为他的愤怒震撼着,地面被撕裂,邹孟程落进彻底的黑暗。
      “你应该早就意识到这个可能了……你就是自愿沉沦的……这一切,你都是心甘情愿的……”
      光芒消失,邹孟程伸手却抓不到一丝慰藉。他无力的闭上眼睛,让自己下落,下落。
      他很不甘,可这没有用。
      他为自己,为师父,为这个宗门悲哀。他愧对了这一切,他愧对了师弟。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
      父亲……
      ……
      “邹孟程!妈的……邹孟程!”左玄青拼了命的晃他的肩膀,“你给我清醒点啊!!”
      眼前的黑暗逐渐淡去,邹孟程发现自己躺在一楼的地板上,左玄青已经变成了人形用爪子拼命摇晃自己,把伤口都摇裂了。
      “看看我,你妈的……我让你看看我!”他手上抓着药瓶,“我没喂多吧……你知道我是谁吗?”
      “……嗯,左玄青……”
      “好好好你可算清醒点了。”左玄青摸了吧汗,“真吓人啊,你突然就从楼上跳下来了。呼吸也弱,心跳我几乎没摸到,你就像失了魂一样的眼睛都发直……哎呀,我以为我又要背上人命了……”
      邹孟程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肢体,他很累,很困,他歪了头要睡,左玄青就给了他一巴掌。
      “疼……”“知道疼就好,证明你还有救。”
      “别睡了,撑一会。”左玄青把他拖到沙发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哪里骨头断了,你自己感受一下。”
      “……嗯啊……”“你真的清醒了吗?”
      左玄青转头看他,第一次看见他脸上出现了那样的神情。邹孟程捂着脸把脑袋埋进枕头里,伸手推开他。
      “别管我……”“不是,你……”
      “我求你……别管我……”
      他看见他的指缝间湿了。他攥紧手里偷来的药丸,小心后退几步。
      “你没事吧……没事的……”

      “你去哪?”“工作。”
      左玄青从窝里慢慢站起身:“事务部这么严苛?领导状态不好都不能请假?”
      “……关你屁事。”
      “没礼貌,你死外面得了。”左玄青翻了个白眼趴下,“谁想你呆在这里似的。记得写遗书把房子过户给我啊!”
      邹孟程没再理他,他装备好武器,检查了下药和车钥匙之类的东西,开门出去。
      车慢慢开出车位,角落的草丛里也慢慢探出个狗头。左玄青盯着车子离开房子门口的大路,叹气一声跑出去要追。前脚才到门口,车就又倒回来,左玄青再次钻回草丛,疑惑而紧张。
      驾驶座的车窗摇下来,邹孟程把手往窗上一架,面无表情的看向左玄青。
      “出来。”
      左玄青无可奈何地走出来,夹着尾巴要回去。
      “上来。”
      诶?这么好心?骗去杀狗?左玄青连连摇头:“不了不了我回去。”
      “上来。”邹孟程开了后门,“你主动还是我动手?”
      “嗯……你可真是狠人……”
      左玄青哭丧着脸跳上去,接着被锁在了车里。邹孟程还是没啥表情,发动车开出去。
      “去哪?”“工作。”“你正常点好吗?多说几句行吗?怪吓人的……”
      邹孟程借着镜子看了缩在一角的左玄青,无语:“不是你自己跟踪我吗?我只是看你有伤载你一程省的你跑,你这个表情做什么?吓破胆了?胆子这么小?不想坐下去自己跑!我看你追不追的上车。”
      “哦……你正常了……”“你不是没伤到脑子吗?怎么变傻了?”
      邹孟程垂下眼眸懒懒地盯着前面,对自己摇摇头。
      “我不需要你这种无关紧要的担心,会让我很头疼。”
      “记好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敌人,世世代代都是。”

      “不是?荒郊野岭,深山老林,就你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也不带个下属?你一个人不留后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自寻死路?还有什么来着……”
      “你是不是把会的成语都用完了?”
      “不是,我还有……乌漆嘛黑!”
      “呵呵。”邹孟程哑然失笑,“狗果然还是狗。”
      “你……骂谁啊?汪汪汪汪汪汪……”
      “好好好,叫的好。”邹孟程打开车门自己下了车把左玄青推回车里锁起来。
      “干什么啊你!我会被闷死的!”
      “钥匙我没拔,如果被闷死纯粹是你傻。”邹孟程给自己点了根烟,“自己开空调,我刚刚顺手关了。”
      “你就是想闷死我!!汪汪汪……”
      “好好好……”邹孟程转头走进这间废弃的厂房,表情凝重了起来。
      师父让自己一个人来,肯定有大问题。说不定就像之前……
      他感觉胸口的阵痛突然加剧,他干咳了一声把呕吐的感觉憋回去,伸手去拿药。
      破碎的窗口晃过一些黑影,阴影在屋顶聚集凝成一只巨大的虫子,它看向房间中央背对着自己毫无防备的邹孟程,开心的嬉笑起来。
      这老东西还真是守规矩啊……
      它猛地俯冲下去,尖锐的爪子直逼邹孟程要害。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邹孟程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刀劈断了自己的爪子,后翻躲过了攻击。
      “诶?诶?诶!你怎么会躲?你怎么能躲?三千年来一向如此的啊!你不听你师父的话了吗?”
      邹孟程冷着脸抬起刀尖指向它:“师父这次给我的指令就是来到这里,我只知道这里有一只应该被消灭的魔王,我知道我该消灭它,作为事务部的一员。”
      “哦?哦?哦!你要反抗?这可太稀奇了?”大虫子蠕动着在天花板上爬行,嘴巴一开一合,“你觉得这个可能性大吗?我是说你成功的可能性?我记得我蜕变前的上上上上上上……上一世,还有更远……你做出过这个选择的吧?那个时候结果好像并不好吧?”
      邹孟程不说话,他只是调整着武器,让所有的东西都动起来。他记得那一切,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看起来你下定决心?哦?哦!”大虫子们肚子鼓起来,慢慢变得剔透,邹孟程知道这一招,他已经把这些可能都经历了一次。
      以一种相当残酷的方式。
      随着虫嘴里喷出污泥的同时,邹孟程也跳了出去蹬上墙。他一边躲开紧随的攻击,一边打爆蠢蠢欲动的虫卵,挥剑直逼虫子的腹部,一刀切开。
      黑色的物质像洪水般涌出来,虫子痛苦的扭动身体,挥起爪子拍向他,但都是徒劳。邹孟程落在地面,重新凝聚力量,他这次一定要斩除这一切。他跃起,决定给它最后一击。
      “停下。”
      周围陷入沉寂,万物停滞,刀锋也徐徐挺在了最后一尺。
      “你真是反了天了。”

      “父亲。”
      男孩的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他踉跄了一下,抬手捂住脸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不是说过,不许你这么叫吗?”
      男孩赶紧跪下:“师父,是徒儿错了!父……师父不要怪罪徒儿!”
      他没有怪罪,他亦不会谅解。男人的目光只是轻轻扫过男孩的脑袋,转身离去。
      男孩跪在地上,能做的只是目送他离开。他很难过,但他不会哭的,因为父亲说过他不喜欢懦弱的孩子。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没有力量的人,不配活着。
      他觉得父亲是对的,父亲是天选之人,他自有他的考量。一定是因为他要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才不许我这么叫的,一定的。
      父亲喜欢有力量的孩子,我只要继续努力,继续自己的修炼,我只要继续……他会回头看看我的,他会抚摸我的脑袋夸赞我,他会冲我笑的……
      他会的……他会……
      “师兄!”
      男孩想起了这个声音,他赶紧起身回头,抱起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义弟,自己唯一的家人。
      义弟很乖,很让人喜欢,即使他没有任何天赋,即使他有一个让人忌惮的奇怪能力,但那又怎么样?
      至少他会真心陪着我,不是吗?
      男孩拉着义弟的手,告诉他我们的任务,我们的使命,我们要为那些死去的同胞报仇,我们要去将迫害社会的黑暗干净杀绝。他抬手指向远处的父亲,告诉他我们要追随师父的脚步。
      可义弟声音奶奶告诉他一个现实:“师兄,那个人是谁?他好厉害,他怎么和师父这么近啊?”
      他是谁?他是谁!男孩死死盯着这个挡在自己面前的插队者,有些生气的想要把他拉下跑道,但伸手去发现自己根本碰不到他。男孩眼睁睁看着他只是向前几步就来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上,他看见父亲第一次做出了他没有见过的表情。
      他笑了,他摸了头,但那不是我……
      你凭什么!
      他知道自己嫉妒了,他甚至恨起了这个人,但他有什么办法……他只能继续向前,并且诅咒这个上位者有朝一日会被其他什么人推倒。
      这一天来的很及时。他看见父亲往茶里加的药,他看见了那只蠕动的蛊虫,他看着自己的对手毫无防备的饮下,他没有拦住他。
      他冷漠的看着少年歪倒在自己面前,还努力想要向自己求助。他蹲下来,欣赏这一切: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和师父走的很近吗?那你该知道,没人会帮你,这就是师父给你选择的路。”
      他成功了。他开心的回头去找义弟,看见的却是那父亲拾起自己那把沾满鲜血的利剑,看见的却是义弟腐朽的身体。
      他愤怒了,他拿着那把剑见证了一个时代的结束,他用它亲手斩杀了被主人抛弃的奄奄一息的孽物。
      但这一切都是谎言。
      父亲的身体渐渐化为光,化为虚无。他给了他一个真相,撕毁了他的两个信仰,击垮了他一世相信的全部。
      他告诉他,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在接下来的三千年里,这里所有的人都会轮回,你还会见到他。但如果你拒绝喝下这毒,我会斩尽你所疼爱义弟的全部命脉,我会让他再也没有轮回的可能,彻底的死去。”
      漫长的一生过去,他说过的话像回旋镖一样打在了自己身上。
      他从来没有过选择,他生来就是奴隶。
      “上前来吧孩子,这不是你一只希望的吗?”
      他调动着僵硬的躯壳走近光里,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但他已经不是他了。
      三千年无止境的折磨、不断啃食魂魄的蛊毒和内心的煎熬让不得不麻痹自己。他骗过自己,他告诉自己那两个信仰是真实的,师父是对的,师弟是被敌人用自己的剑杀死的。
      他死去,他活过来,他一次次走在轮回的路上。他远远看着活在自己面前的他,却一次次失去与他真诚拥抱的机会。
      轮回要结束了,他这只木偶会被丢弃。他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在意识尚存的最后,在这三千年的最后……
      他不该再骗自己了。

      “好好好,你还是失败了!”大虫子拖着破裂的肚皮从天花板上跳下来,慢慢挪到邹孟程面前,吐出一口粘液将他束缚在墙面上。
      “为什么要和他作对?放弃思考有什么不好的?偏要找麻烦?”
      它伸出爪子挑起邹孟程的脑袋,嘲笑他现在狼狈的模样:“你现在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吧?刚刚那一下是不是很痛啊?没事没事,一会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哦,不会再疼了啊……”
      “……咳、咳……”
      “哎呀呀,下手重了点,别把我的宿主弄死了啊……”
      “不……要……”
      “没事,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大虫子的大嘴张开抱住邹孟程的脸。它调动破了的肚皮,将剩下污垢全部送进对方嘴里。邹孟程的瞳孔逐渐涣散,已经失去了控制躯体的能力。他最后的力气告诉自己,自己很快就不会再醒来。
      一声狼吠冲天,力量震撼四野。那股玄青色的力量冲破房屋,张开嘴一口咬在了大虫子身上,顺势借力将它从邹孟程身上撞开。大虫子被怼到墙上,身体因为挤压爆开来,恶心的液体溅的到处都是。
      “邹孟程你这个傻逼!”
      邹孟程被人从墙上扯下来拼命的摇来摇去却没有一点反应,只有嘴里的污浊一滴滴掉下来。
      左玄青知道他马上要完蛋了,搞不好命和魂都会丢在这里。他把邹孟程往墙上一摁,举起拳头一拳一拳死命砸在他肚子上。
      “吐出来!”
      邹孟程嘴里呕出一口黑血,身体里的东西涌上来又倔强地要跑回去。左玄青掐住他的喉咙伸手指扣进他喉咙里直接去抓,成功掐住了那团东西。
      “出来!”
      邹孟程终于吐了出来,连带着血和胃里的食物一起全部吐出来。躯体上无止尽的痛苦重新袭来,邹孟程知道自己活了。
      左玄青把他平放在地上,给他脸上来了一巴掌。
      “醒啦!”“疼死了……”
      邹孟程含着泪颤颤巍巍摆出个国际友好手势。
      “你这……怨气……好大……”
      左玄青又给他一巴掌:“对,我快被你这个没脑子的白痴气死了。”
      “你……这两个巴掌……我会还……”
      “得了吧你,没我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左玄青捂了下撕裂的伤口,把邹孟程整个捞起扛到肩上,“现在怎么办?”
      “放开……”“听不懂话?傻了?我问你怎么办?”
      “回去……车上……”邹孟程的手垂下来挂在了他肩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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