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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苯基乙胺…… ...

  •   “邹队今天感觉怎么样?和前几天比是不是舒服一点了?”
      病床上躺着的邹孟程嘴里叼着烟,懒懒散散的抬眼看了护理一眼,应了一下算是答应。
      那一晚他被发现在卧室里的时候,蛊毒和失血几乎已经让他濒死。可惜,这辈子的KPI还没达到,他就算真死了也得从地狱里爬出来加班。
      身体是可以用法术治愈的,但心里的创口他已经填补了三千年。他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的定位,如今却在一个晚上就被张致恒彻底粉碎。
      他打不起精神,满脑子都是浆糊。他从浆糊里挑出义弟的影子,以此作为自己唯一的慰藉。
      他早就已经死了,现在的他只是行尸走肉……
      护理和没眼力见的下属还在逼逼叨叨工作啊,生活啊什么的话题,搞的邹孟程想吐。
      “邹队,咱们真的不去追捕张致恒吗?事务部的工作内容大多要求保密,张致恒的叛逃很有可能给我们带来极大的不良影响……”
      “……”
      “况且他还出手捅伤了您,您明明对他那么……”
      “不是他,”邹孟程沉重着语气,“是我。”
      “什么意思?您是说是您自己……”
      “你们下去吧,我一个人呆一会。”
      下属们稀稀拉拉出去了,邹孟程吐出口烟疲惫的闭上眼。
      这里是他的意识,他的灵魂深处,是他已经被鸠占鹊巢的避难所。
      “邹孟程。”黑暗中,那个人影影绰绰的藏在唯一的光亮之中,声音回响似来自天际。
      当然,这是加了滤镜前,如今的邹孟程其实早就没有什么感觉了。那只是一个会给自己发号施令的专治皇帝罢了。
      “师父。”他自觉跪下,“徒弟知错,自愿接受师父惩罚。”
      “错?对,你是错了。”那个神圣而腐朽的光影转向他,“但我暂时不会处罚你。”
      “……师父还是处罚我吧。”
      “为何如此执着?”
      邹孟程咬着牙:“我怕师父要我将功补过。徒弟无能,徒弟只会给师父制造更多麻烦,犯下更多错误。”
      “所以,”他埋下头,“请师父给我个教训,惩罚我吧。”
      那道光噤了声,气氛只瞬间就冷到了冰点。邹孟程却坚持着,跪着不抬头。
      “好,我罚你。”
      那道光瞬间化为无数利剑飞来,剑剑穿透邹孟程的身体。寒冷和无法忍受的痛楚随着光在每一根血管里奔涌,最后刺进心脏。
      邹孟程颤抖着被光撑起抬到了空中。他身体内为数不多的力量被那道光贪婪地吮吸夺去,他的灵魂疲惫而麻木。
      这千年里,他经历了无数次。
      滋啦,滑落的烟头烫到了指尖,邹孟程抬眼,清醒过来。他机械的摁灭剩下的烟屁股,靠在枕头上长叹一口气。
      分明不该这样的啊……
      他揉摁着抽痛的心脏,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边上的药,目光却突然落到药瓶旁的手机屏幕上。
      “旖旎:在吗?”
      邹孟程的脑子里炸出一朵蘑菇云,他毫不犹豫地改变方向抄起手机,努力抓住着千年难遇的机会。
      确实是千年难遇,三千年,对方主动找到自己。
      此时,城市的另一边,等的心焦的张致恒终于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邹孟程(师兄):在”
      他马上坐起来,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
      “旖旎:还好吗?”
      “邹孟程(师兄):我没事,你怎么样?”
      “旖旎:我很好,不必担心”
      张致恒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邹孟程已经从床上跳下来表演了医学奇迹,门外的下属第一次听见邹队的笑声还以为他疯了。
      好说歹说下属和护理终于把邹孟程摁回床上,邹孟程脸上却还是神采奕奕,他捧着手机像捧着块玉一样小心,连药都不用吃了。
      “邹孟程(师兄):没事就好”
      他激动着等张致恒和他再说说话,但对面却突然结束了话题。邹孟程等了几分钟就开始有些着急,他抓住边上一个人就问:“他为什么不回我?”
      “诶?邹队你……”
      “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他为什么不理我了?我又让他不高兴了?我该不该道歉?”
      “诶,邹队你清醒点……”
      “我想给他打电话怎么办?他会接吗?我想见他,但我不该见他因为我已经把他送走了……怎么办?打电话应该没事吧,我又碰不到他……”
      “我好像懂了,邹队原来是恋爱脑啊……”
      下属们带着大吃一惊的下巴匆匆逃走,留下邹孟程在灼热的思念中挣扎来挣扎去。
      其实只是张致恒不知道说什么了而已……他也很把持不住现在自己和他的距离。他思来想去,试探着发了一句话:
      “旖旎:你要加油。”
      发完就后悔了,张致恒光速撤回,一头栽进枕头里想死。
      “邹孟程(师兄):好的。”
      你怎么还回我了!救命,我不是撤回了吗?张致恒硬着头皮继续鼓励他:
      “旖旎:好好休息。”
      “邹孟程(师兄):嗯嗯嗯”
      “我说你们……”林鹤在沙发后面撑着脑袋吃瓜,“这是在干啥啊?”
      “我也不知道。”张致恒自嘲的笑,“他为我受了伤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与情于理我不该提什么要求。”
      “嗯……好吧,也对。”林鹤抬头看看窗外嘟嘴,“反正萧衍真应该成功了。”
      张致恒没吭声,心里默默吐槽萧衍真在爱人装逼的行为。
      我这也算是吃里扒外?
      手机震了一下,两人同时低头看去。
      “邹孟程(师兄):萧衍真是不是来了?”
      “诶!被发现了!不会吧!”林鹤看见那三个字蹦出来就急了,他从沙发后面跳起来坐到张致恒旁边,着急地拍拍他的肩让他掩护一下自己的小男友。
      “不,这个问题提出来就证明他已经知道了,说谎的用处不大还会让他觉得我们不坦诚。”张致恒了解得很,“我来,别急。”
      “旖旎:是的。”
      “邹孟程(师兄):他是来带走左玄青的?”
      “旖旎:是的。”
      林鹤看着张致恒如此坦诚急的大大出手,抓着张致恒晃来晃去要把他脑浆摇匀:“你干啥呢你!你帮谁的啊!这样萧衍真还怎么成功啊!你是不是间谍啊!!”
      窗户怦然轰开,萧衍真一个嘎子偷狗从黑烟里钻出帅气落地。他骄傲起身想要迎接林鹤的崇拜和拥抱,抬眼看见林鹤泪汪汪地把张致恒扔到垃圾桶里去。
      “呃……你在……”“萧衍真!”
      林鹤愣了一下赶紧扑上来抱抱:“啊,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咋了?”“张致恒把事情都说了,我以为你会被抓起来呜呜呜呜……”
      张致恒脸上带着三分无语、六分委屈和一分“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的怀疑从垃圾桶里爬出来,看了眼手机:
      “邹孟程(师兄):我看了监控,他用的那些障眼法居然对网络系统也有效。他还是厉害,我低估他了”
      “旖旎:他之前是装的”
      “邹孟程(师兄):好吧,不要让师父知道了就行。这就算是他们照顾你的报酬吧。你在那里呆着不用来了,生活费我来提供。”
      那边,萧衍真终于向林鹤解释清楚了为什么邹孟程会同意的原因是有求于自己,又夸张的吹嘘自己是如何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先摸清了事务部的内部结构,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把狗偷回来。林鹤满脸崇拜,提议他什么时候带自己飞一次。
      “你们别高兴了。”张致恒轻叹一声,“这件事邹孟程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一旦师父知道你潜入的行为,肯定会认为你是要和事务部宣战的。到时候就没这么舒服了。”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张致恒低头问他:
      “旖旎:他看得到我们的聊天吗?”
      “邹孟程(师兄):他不是机器人,更没有脑接口什么的,放心聊”
      “旖旎:那他会对你怎么样?”
      “邹孟程(师兄):不管怎么样,我都撑的住”
      “旖旎:不要硬撑,稍微把责任推给萧衍真也没问题。”
      “邹孟程(师兄):别怕,你自己好好的就行”
      “旖旎:好吧,自己小心。”
      所有人都腻歪在一起,只有一只被遗忘的单身小狗无奈地跑进厨房找吃的填饱咆哮的胃。
      果然,我还是和牛排猪肘过日子去吧!

      “喂!我说你。”吃饱喝足的左玄青有力气质问张致恒了,“你怎么这么可恶!说反水就反水!现在又来王这边呆着了,你是墙头草吗你?”
      “抱歉。”张致恒脸上挤出一点抱歉的意思,“没有下次了。”
      “哼,最好!”左玄青翻完白眼马上乐呵起来,他跳到张致恒旁边开始八卦:“你俩之后……搞什么了?”
      “没有。”
      “没有?我信?那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彻底反水?”左玄青的尾巴抽人贼痛,“我现在被王安排着成为使节,马上就会回事务部呆在邹孟程边上以此减少他收到的处罚使得双方损失最小化。我有权利过问这些外交信息的!”
      张致恒闭口不言。
      左玄青百折不挠。
      “我猜啊,我猜你俩干了很对不能说的事情后起了矛盾,然后你一怒之下……啊!”
      张致恒抄起个空了的矿泉水瓶往这狗头上一敲,打出一个暴击伤害。左玄青嗷呜一声爆头哭泣。
      “死狗,你可以把嘴闭上了。”
      “王阿啊阿啊阿啊阿啊阿啊他打我!!”
      “闭嘴。”张致恒捏住他的嘴第二次手动静音。左玄青马上摆出泪汪汪委屈屈从小没了爸妈可怜巴巴没人爱的样子,瞪着两颗红豆眼哭唧唧。
      “得得得。”张致恒吃软不吃硬,对着小狗下不了狠手。他松开手拍拍左玄青的脑袋温柔地让他滚下去。
      “我们没干什么,我也只是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再一次因此得罪了人。他为了保护我把我送出来了,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知道了吗。”
      “嗷……他是自愿服下毒的?”
      “嗯……嘶,你这不是知道吗。你这是怎么又骗过我的?”
      “因为我单纯。”左玄青又跳上沙发。这大型犬的屁股一坐,张致恒就被怼进角落。
      “我告诉自己我其实不知道,那你看到我的内心也就是不知道。小狗的脑袋太小,装不下太多东西,你也就看不到太多东西。”他舔爪爪伸懒腰,窝下来,“就像邹孟程能骗过自己一样。这就是你能力的缺口。”
      “说起来,”他的两只大鸡腿在沙发上颠啊颠,“你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会有鉴真派的能力?”
      鉴真派这个派系在宗门里相当重要。他们负责鉴定魔物产生的原因、魔物的类型,以及最重要的——魔物是谁。
      “好问题。”张致恒搬开他没大没小搁在自己身上的腿,“听他们说,这也是百年难遇的事情,暂时只能以神的旨意来解释。”
      不过,这个能力带来的问题比利益更大啊……
      “张致恒,你现在打算怎么做?我看你刚刚是在和他聊天吧?你原谅他甘愿作为霸凌旁观者这件事情了?”
      “我……”
      “你在花园里就应该看见真相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走向他?你明知道他可能会听从指令杀你,你为什么不逃?”
      “……你提到问题可真的够刁钻的。”张致恒抬手拍在他被美食填满的“duanduan”的肚皮上,又想起他是可以变成人形的这件事后收回手。他干咳了一声,开口:“我只看见他最后自愿接受师父控制的结果,但这个过程我其实没有看见。而且我也只是通过推测得出师父杀我这个结论的,邹孟程本人一直认定我是被你杀死的,我怀疑他被骗了……不要这么看我,我不是在说服自己,我没有原谅他。”
      “那你为什么不逃?你不是一直不想死的吗?”
      “我是不想死但是……”张致恒摇摇头,“我说不上来,我当时很矛盾。”
      “或许是因为……我觉得我欠他的,因为他确实很照顾我,确实是他救了我这条命。我觉得我死在他手上是可以的……”
      “但……但……”
      他看向手腕上的那一对手链,脑中却是另一番景象。他想起那个晚上他最后看见的东西。他看见宛如提线木偶般的邹孟程拼尽全力推开自己时,背后那道熠熠的光彩也同时穿透他早已枯竭的心脏。他痛的发抖,但他还是挡住那光的视线,温柔地轻抚自己要自己快逃……
      他没有变,他还是像三千年前一样为了自己就愿意草率地献出生命。
      而自己,或许早已坦然接受了他的付出。
      或许当时,是我还是在赌他不愿意杀我……
      “我说不上来当时的感觉,但我就是下意识地想要走向他。”
      “一码归一码。”
      “我会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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