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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何小弟奇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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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何小弟十岁了。
他第一次走进学校,随着识字与对世界的认知,他想要去首都,想要去外边看看。
至于寨子里流传的故事在他就是一些普通的故事。
听得多了也就不觉得害怕。
这个故事里还包括另一个故事。
关于那些被赶走的草婆鬼,他们叫草苗。
苗族信仰的神灵太多了,但大多数是自然界的植物、动物。
据说苗族的神看着自己的一些儿女被迫害,她怜悯于他们,她幻化成老婆婆教给了他们谋生之道,从各种动植物中练出药,能够治病的药。
草苗称它们为——银草。
而银草也就是大家所熟知的蛊。
学校离寨子很远,去读书要走很远的路。
何小弟却很高兴,他喜欢老师讲得首都,喜欢老师的故事书,他也认识了字,他学会了写字,学会了算术。
学校里的学生并不多,吊脚楼里坐着二十多个学生都是读小学,有高年级的、也有低年级的,老师分拨讲课,老师教语文和数学,只有这两门功课。
何小弟学得很认真。
在1983年,学校来了四位新同学,何小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他想是其他寨子的人吗?
大的比他还大,有十六岁了,而最小的那个八岁,是个女孩,长得很漂亮,叫古晶蝶。
放学后,学生们结伴往家里走去,何小弟跟着寨子里的人一起走,他们采路上的野花、野果。
而四个新同学跟在他们后边,何小弟胆子大他上前问:“哎,你们住在哪个寨子的?我在鹅嘎,你们知道鹅嘎在哪里么?”
他们没有回答他,沉默着飞快地赶路。
少年的他对人有好奇,也有善意。
同寨子里的人过来对他说:“狗狗,他们是草鬼婆,住在林子里的。不要跟他们说话,当心他们给你下蛊。”
草鬼婆?
还是活的,他第一次见。
也不吓人啊!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和嘴巴。
“那他们怎么也来学校了?”何小弟问。
“不知道,要回去问大人哩!”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他点着煤油灯,他在那张黑黑的桌子上写字,但心思却在草鬼婆身上。他跟哥哥聊天,聊草鬼婆,哥哥有点害怕他说:“狗狗,晚上不要说这些,他们会听见的。”
这个他们指草鬼婆。
阿爸阿妈回来了,阿妈去厨房,阿爸开始抽叶子烟,他跑上前去问:“阿爸,草鬼婆来学校读书了!”
何阿爸抽了口烟,他说:“那些当兵的往林子里去,在深山里发现了他们,有十多户人家,狗狗,你在学校不要欺负他们。”
何阿弟点了点头,好奇心却驱使他不停的偷偷地关注着草鬼婆们。
他跟他们打招呼,他们开始不理,后来也会生硬回应,再然后他们也会偶尔说说话。
他们会偶尔交换野果,他也知道了他们的名字。
他有着好奇心,也有偷偷跟在他们身后想要去林子里边看看,他走了过去,他看见了草绳,他越过了那条线。
他害怕,山里的各种虫鸣鸟叫,还有风吹的声音,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安慰自己是探险。
那头还是树、还是草,有着一条泥巴小路,他有点害怕了,又飞快地转过身跑回了家。
他跑得飞快,路上遇到寨子里的阿公阿婆看到后打趣:“狗狗,跑那么快干什么呢?你又闯祸了?”
“没有,没有。”
他跑回了家,哥哥去地里帮阿爸阿妈干活了,他喝了一大口水,感觉自己可能是疯了。
他又摇了摇头,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他想自己一定是被下蛊了,否则怎么会想去林子里呢?
之后在学校、在去学校的路上,他开始躲着草鬼婆们。
日子一晃而过,冬天到了。
他经常去林子里放牛,但他喜欢去河边,那儿草多,有一块大石头他可以躺在那晒太阳。
可是意外发生了。
冬天到了,山林里的野猪跑到农田找食,撞到了何小弟,何小弟被撞飞了,他感觉到肚子痛,还有血出来,他并没有昏迷,但他痛得大哭。
附近的人过来赶走了野猪,救下何小弟,找谁?
“快去看医生,快去叫医生过来。”
有人飞快地跑去,叫何小弟的父母,也有人去叫寨子里的医生。
但何小弟的伤势太重了,寨子里的医生只能治跌打损伤,平常的头疼感冒,这样的伤治不了。
何小弟被判了死刑,他被抬回了家,他看着吊脚楼上的瓦,轻飘飘的,他要飞上天啦!
何阿爸跑了出去,他对何阿妈说“我去问问林子里的女人,她们有没有法子救狗狗。”
何阿妈担忧地看了眼何阿爸,她没有阻止,她转头到去锅里给何阿弟煮了个荷包蛋加了糖。
何阿爸是半夜回来的,他带着一个男人和女人。
那个男人正值壮年,看起来比何阿爸还壮实。
那个女人很老,她穿着蓝色的衣服,脸上的皮肤像是老树的皮,皱且有很多纹路。
她走上前,看了眼何小弟说:“要抬到我们林子里去,至于能不能救活就看他的运气了。”
“欸。”何阿爸嘴里发出颤抖的声音,何阿妈已经开始流泪。
何小弟的哥哥,那个时候已经十七岁了,他跟着何阿爸还有林子里来的那个男人,用梯子做成担架举着火把把何小弟抬进了林子里。
何小弟那个时候已经昏昏沉沉,受伤后的高热让他开始说胡话。
林子里往里走,经过藏在洞里的路,何小弟被抬到了林子深处,传说中草鬼婆的地盘。
有人住在洞里,也有人住在简易的吊脚楼里,还有木板房,他们那并不是世外桃源,很穷苦的地方。
何阿爸称那个女人为金妈妈,他恳求:“金妈妈,狗狗,您尽您最大努力就好,真救不活,我不怪您。这是狗狗的命。
何小弟的哥哥叫登牛,他跟和小弟感情深,已经红了眼眶。
至于那个叫金妈妈的草苗,她声音很悠长,有着考虑,她回答:“第蛇,我尽量,他伤得太重了。”
何阿爸点了点头,登牛看着他爸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父亲和草鬼婆们那么密切。
但如若不是弟弟和父亲曾对草鬼婆们的那丝善意,那么何小弟的命也救不回来。
金妈妈看着躺在梯子上的何小弟,她起身去身后的那一排又一排的陶土罐子里抓了些药,放在一个陶土罐里舂了起来,舂好药后,她把何小弟的衣服剪开,肉已经血淋淋的翻滚着,依约可以见到里边的内脏。
她用嘴含了酒喷了上去,何小弟疼得嗷嗷叫。
她用烧开的热水把布烫后拧干,在他身上擦拭,做好这些她又喷了一次酒,把药膏敷了上去。
她苍老地声音说:“你们等天亮后就离开 吧,这里的人不太喜欢外人来。至于狗狗我尽量,如若救不了,我让阿大联系你们,过来把狗狗领回去。”
“嗯。”
天刚蒙蒙亮,阿大领着何阿爸他们离开了林子。
何小弟被留在了那,有一个小男孩他可能才三岁,他看着金妈妈房子里的何小弟好奇极了。
林子里的人围在火堆旁开会,商量要怎么救下何小弟的性命。
何小弟后来总会梦到火,梦到很多人,他有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慌,其实就是他迷蒙中睁开眼看到的东西。
有人说着不救,怕惹上麻烦。
也有人说第蛇人还是可以,之前也受过他的恩惠。
但至于怎么救,有人说:“反正银草不能给他用,那是神赐给我们的。”
银草就是蛊,一种可以救人的蛊,林早早就是吃得它。
这边商量的热火朝天,而另一边,那个三岁的小男孩叫银星,他把他脖子上系的那颗药丸给何小弟喂了下去。
何小弟感觉自己被温暖的水流包裹,太舒服了,没有高热,没有疼痛。
等到金妈妈回到屋子里时,发现何小弟陷入沉睡,再一看银星脖子上的药已经没有了。
银星天真的话语听得金妈妈心疼药却也无可奈何,他说:“哥哥疼,给他要吃药,吃了就好。”
木已成舟,也没有法子可以让他把药吐出来。
金妈妈想这是他的命,是神要救他。
何小弟沉睡了七天。
等他醒过来时,他已经可以活蹦乱跳,而伤口早已消失不见。
他看着陌生的环境,他有点害怕,他起身寻找阿妈阿爸,并没有,但他看到了在屋外玩耍的银星。
他打招呼问:“小弟弟,这是哪?”
银星说:“我家哩。”
他们正说着,金妈妈过来了:“银星,去找姐姐玩,她那摘得有栗子。”
“好。”银星跑了过去。
她问何小弟:“你记得你被野猪撞的事不?”
何小弟点了点头,他记得,他是没有事吗?
金妈妈走过来,捏开他的嘴巴给他喂了一颗药,对他说:“你晓得我是谁不?”
“不知道。”何小弟有点害怕,但又觉得这个人不是坏人。
“草鬼婆,你们叫我。”金妈妈黑沉着脸吓唬,她看着何小弟脸已经煞白,继续吓唬说:“我给你下了蛊,在你身上放了虫,只要你对人说起这的事,虫就会吃掉你的舌头,要了你的命。”
“以后要是有人问你怎么好的,你就说每天都是躺在床上敷草药、喝很苦的药听到没?”
何小弟害怕极了,他应到:“好,知道了,知道了。”
金妈妈似乎怕何小弟不信她给他放了虫,她嘴里念叨了几句,何小弟疼得抱着肚子打滚,额头上全是汗。
何小弟一直在林子里呆了一个多月才离开,而除了金妈妈和那个小男孩平常很少人跟他说话。
至于他的同学,来看过他,但没有怎么说话,陪他最多的,是那个叫银星的小男孩。
何小弟也是服用过那个药丸的人,田警官和宋小枝对视一眼。
按理说草苗的人救过何小弟的命,他也在林子里住了那么久,他不会如此害怕草苗,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银星死了。
林子里的人说要他的命,而正是因为那些事,何小弟离开了寨子好多年,连父亲第蛇死都没有回去看一眼。
他害怕,他想活。
他逃啊,躲啊,这么几十年,他累了,他现在觉得死没有什么了。
人总是会死。
听说,林子里的人都不在了,屋子已经垮了。可能再过些年,他们曾经的存在过的痕迹都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