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圆满 ...
-
孟非鱼就好像没看到许羡宁眼底的排斥一样，笑眯眯地端着酒杯走过来。
许羡宁后退一步。
孟非鱼前进一步。
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飞。
“够了。”许羡宁制止了这场闹剧。孟衔枝作为生日宴主角忙到飞起，才说了几句话就又去应酬了。这为孟非鱼的骚扰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孟非鱼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小弟弟，刚才你可不是这样的。一个小时前你热情得很，怎么一转眼就冷淡起来呢？”他又自问自答，“可是你越冷淡，我就越兴奋。”
男人缓缓逼近，身上还是淡雅的柑橘香。“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男孩。” 他的眼睛在逼近中越来越亮，比幽冥鬼火还要可怕。
许羡宁深吸一口气。“够了。孟大哥，刚刚是我有眼无珠，你就饶了我吧。”
孟非鱼啜饮着酒液，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孩。
男孩子是真的很年轻，年轻到逼人的程度。也许是没经过社会毒打，他的眼神是那么清亮，不染一丝阴霾。面容也是讨人喜欢的，俊秀又乖巧。他卫衣上的动漫形象与这个大厅格格不入，带着遮掩不住的天真意气。假如他真的是一个寂寞的熟龄少妇，也许会爱上这样一个阳光开朗又不失礼貌的大男孩。只可惜，他是个熟龄男人，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许羡宁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已经提不起半分心情应付。虽然他是孟衔枝的大哥，并且是赫赫有名的老牌豪门继承人之一，也不能掩埋他肆意玩弄少年感情的事实。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单纯的异装癖死变态还是别有用心诡计多端的男同，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男人眨眨眼睛，明知故问。“为什么要把我拉黑呢？亲爱的小许同学。”
许羡宁沉默一瞬，雷霆出击。“我没有明知道室友亲哥哥是个女装癖还继续聊下去的嗜好。我不喜欢你的舞蹈视频，也不喜欢你说话的语气，你冒犯到我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谈论今天天气如何一样波澜不惊。
笑死，00后绝不忍气吞声！要说，就说个痛快淋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孟非鱼呆住。他想过许羡宁有可能不堪回首恼羞成怒，或者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从没想过还有这种操作。
他连手里的酒都忘了喝，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头一次见什么珍稀物种。
良久，他朗声大笑。“好，很好！”他的眼睛又亮上几分，真切地来了兴致。
其实他没说谎。许羡宁越是冷淡，他就越是兴奋。
孟非鱼并没想过刻意戏耍许羡宁。穿女装纯粹出于个人癖好，在孟父到场并且勃然大怒之前换下来就行。然而他看见许羡宁的那一瞬间就改变了主意，决定戏弄一下这个清澈愚蠢的大男孩。确实很好玩，男孩子被他的女装迷得神魂颠倒。男人最懂男人，略施小计就把许羡宁这个愣头青耍得团团转。后来看见弟弟眼神中不动声色的警告，他也不以为意。他们这种人，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更多时候全然是欲望被完全满足以后的倦怠感。
他只当弟弟是转了性，开始玩什么感情游戏。上流圈子玩得开，曾经有个二世祖专爱掰弯直男然后抛弃对方。见多了也就不稀奇，只作壁上观。
孟非鱼从没喜欢过什么人，男男女女都没入过眼。在北美留学圈开了八百次party，还是个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男。
上赶着的许羡宁他不屑一顾，狠戳人肺管子的许羡宁他如获至宝。
他深深地看了许羡宁一眼，预感以后的人生不会无聊了。
孟非鱼本来就是花花世界迷人眼的玩咖，遇见合心意的个性男大，索性一跟到底。
许羡宁真的怒了。
“孟先生，你没有自己的事吗？这么多宾客，你不需要应酬吗？”
孟非鱼委屈。“不是还有二弟和三弟吗？为什么非要我去？”虽然他是大哥，但由于弟弟们过于出色，已经进入半养老模式了。
许羡宁的眼中有了三分冷意，一向柔和的脸部线条也变得冷峻起来。
他笑和不笑就像两个人。笑起来春暖花开，不笑就是万里冰封。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不管孟非鱼怎么缠着他，他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在窒息的沉默中，晚宴开始了。
侍应生托着酒盏，来回穿梭在大厅里。
众人谈笑风生，自有一番气度。那个戴眼镜的老先生是新闻里的常驻专家，正专心致志地和红领带男士交谈。黄裙女生是近来风头无二的小花，笑吟吟地敬着酒。还有角落里发型干练的女士，是知名地产大亨。高朋满座，人才济济，空气里都是金钱和权力的味道。
万众瞩目中，孟家夫妇携三个儿子出场。
孟父保养得宜，鬓发却白了大半；孟母雍容华贵，是个典型的富贵花长相，只是表情淡淡的。孟非鱼与孟衔枝不必赘述，唯一没见过的，就是孟家二少孟自衡。
孟自衡同孟母十分神似，乍一看会以为不好接近。丹凤眼，驼峰鼻，鼻尖一点小痣。艳若桃李，冷若冰霜，与孟家其他人形成鲜明对比。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大表情幅度，画中仙下凡一样矜持。
孟非鱼却与记者们很熟，笑笑闹闹的打成一片。偶有尖锐问题，他也能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
孟衔枝作为生日宴的主角，表现令人格外惊艳。他自始至终都是温煦的，像大哥二哥的中间值，既不过分冷漠，又不会失了礼貌。如果说大哥是夏，二哥是冬，那他就是温度适宜的春。对于记者递上的话筒，他一一回复。每个问题都点到为止，然而句句掷地有声。
孟父欣慰地看着自己三个儿子，颇有余生无憾之意。
许羡宁看着台上其乐融融的场面，脸上看不出表情。
何青戳戳他，“老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老孟身家这么惊人啊？我知道他是个富家公子，没想到竟然是天启集团的继承人。”天启集团可是关系国民生计的超大财团，华国就没几个没听说过天启的。孟衔枝不曾刻意扮穷，但也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家庭背景，室友们是头一次知道他的身份。
许羡宁笑。“我只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个梗。”
刘若晨求知欲发作。“什么梗？”
许羡宁清清嗓子，模仿着营销号的语气说：“注意看，台上这个男人叫小孟。他本是只手遮天的豪门继承人，却为了体验生活隐姓埋名。有一天，学校里的纨绔子弟甩在他身上一叠纸钞，威胁他不要抢了自己的风头。小孟并未惊讶，一声令下，市长书记、富豪大咖闻讯而来，当场给小孟跪下，并大喊‘恭迎龙王’！”
学神没等他说完，就笑得肚子疼。何青也是忍俊不禁，拳头放在唇边遮住放肆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小宁，你这么一说，真的挺符合老孟的经历。”刘若晨把歪掉的眼镜扶正，“不过呢，我觉得有个文学作品更符合老孟。”
这下轮到许羡宁好奇了。他把座椅拉近了些，笑道：“学神大大，求求你了，你快说吧！”
刘若晨嗲着嗓子，尖声细气道：“别误会，这不是我。我没有那么帅气，也没有那么奢侈，①”他眼神瞥向台上的孟衔枝，“顾衔枝，如你所见，他呢，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富二代。我要不是已经认识了他几百天，我也一定跟普罗大众一样，恨不得冲他脸上丢小笼包子。我确实也这么干过。但他的脑子里不只有奢侈品，他同时双修会计和金融，而且自学商法。业余时间，还是个倒爷。以前喜欢买卖黄金，现在喜欢在国际期货市场上倒腾玉米和土豆。”他本身就是沪市人，模仿起来真是活灵活现。
许羡宁笑得弯腰。他跟着姐姐看过很多狗血影视剧和小说，一听就知道这是哪部巨著。
意外的是何青竟然也get到了这个梗，同样笑得眼不见牙。何青见二人惊奇的目光，生气地梗了梗脖子，“怎么？你们以为我是啥都不懂的大老粗吗？”他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度，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上次和小学妹出去玩，她就放了这个电影。好家伙，一群女人闹来闹去的。”
许羡宁善意地笑。“舍长很厉害。”
又想起刘若晨的话，笑出了眼泪。因为孟衔枝的专业和经历真的对得上，甚至他最近也确实在国际期货市场上混……
孟衔枝的视线扫过台下，看见笑成一团的三个人，笑容扩大几分。
孟自衡敏锐地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发现了西装中间格格不入的卫衣穿搭。他用眼神警告三弟：注意表情管理！孟衔枝默默收回视线，睫羽轻颤。
孟父一抬手，场内霎时静了下来。
他先是感谢了一番诸位来宾，又用威严沉静的声音宣布：“本人于明日起自愿转让名下所有证券公司、外贸公司至犬子衔枝名下。犬子年幼，在下不才，恳请诸位不吝赐教。以后的日子，大家相互帮助！”说完，将酒盏拿过，一饮而尽。
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记者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掀起新的提问浪潮。
孟衔枝的脸淹没在一片闪光灯里。众人争先恐后地提问这位过于年轻的富豪，为了拿到第一手资讯挤得不可开交。
许羡宁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他只是静静地勾起一抹笑，以水代酒，朝着孟衔枝的方向敬了一杯。
年轻有为、前呼后拥的孟衔枝，你在今天圆满了。
月满则缺，只希望你以后不为外物所动，一直做和煦春风。
否则，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