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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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在花园里见过楚越人一面后，他和他的助理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许羡宁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到脑后，收拾收拾东西就回宿舍了。开玩笑，他本来就没病，为什么要继续在医院待下去！
周助理把他载回京大，两个人在宿舍楼下依依惜别。“先生，有空记得上号啊！”男人握握他的手。
“我每天都上号。咱们不是加了游戏好友了吗，你直接找我就行。”许羡宁冲他笑笑，两人挥手作别。
时间过得很快，等许羡宁反应过来，已经入冬了。
宿舍楼外的树叶子掉得差不多了，窗外是凛冽的风。他穿着一件厚毛衣，在暖气融融的宿舍里都有点出汗了。
许羡宁看着电脑上的代码，又检查了一遍。这关系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确实很重要，因为这是孟衔枝在孟家度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过了这个冬天，他就不是金尊玉贵的少爷，而是一个恶毒保姆的卑鄙儿子。原著里的孟衔枝是因为和许羡宁一起放烟花出了意外，许羡宁不打算照原著来，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东西是避免不了的。他只能尽量延长这段时间，其他的，交给天命吧。
孟衔枝很早就邀请了室友们去他家过生日，众人自然没有不应的。何青和刘若晨分别送了腰带和手表，都是细细挑过的，配得上孟衔枝的身价。京大是全国知名学府，是全国教育资源最集中的地方之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能在京大上学的学生大多都有些家底子，最不济也是吃穿不愁。虽然不如孟家是老牌豪门，送一两件像样的礼物是绰绰有余的。
许羡宁合上电脑，打开自己的储物柜，拿出一个包装十分精致的礼物盒。
盒子里是成叠的白衬衫，一共三件，件件都是非遗传承人用心做的。那位传承人本来已经隐退了，许羡宁费了点功夫，才说服对方再做几件。摸上去是无比顺滑的冰凉触感，穿在身上肯定很舒服。
孟衔枝果然很惊喜。
他轻轻碰了一下那衬衫就收回手，生怕把东西碰坏一样，带着小心翼翼的怜惜。
许羡宁笑。“还有一个神秘礼物。”他故意卖了卖关子，引得宿舍里一片激动。
何青不满地搓了搓手，说：“哎呀老六，你就把东西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吧！”刘若晨镜片下的眼睛也格外专注地看过来。
面对这几双灼灼的眼睛，他顿感压力倍增。
“那这样，老孟，你把你电脑打开。”
孟衔枝依言打开了自己的电脑，众人一起凑过去，期待地看着电脑界面。孟衔枝见有条新消息，下意识点开了。
下一秒，电脑变成了蓝屏。
何青倒吸一口气。
接着，屏幕上出现了铺天盖地的1010，宛如白色河流，极其霸道地覆盖了原本的蓝屏。那些数据渐渐扭结在一起，越来越细、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橙色火苗。
火苗骤然迸开，四溅的数据流烟花毫无征兆地晃花了人眼。
在烟花间歇时，三头身的像素小人冲大家挥了挥手，和烟花一起隐没在电脑里。不知道许羡宁怎么做到的，那小人和孟衔枝像极了，神态都是如出一辙的和煦。
这份礼物有一定的技术含量，心思也很讨巧，可见送礼的人是用了心的。
孟衔枝静静地盯着电脑屏幕，电脑都息屏了，他才从梦里醒过来似的，迷迷蒙蒙的样子。
他平时八面玲珑的，此刻却有些迟钝，对着室友们话语竟是无动于衷，只是一味地百转千回着。这才是真正动了心的模样。不动心才能完美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动心了，却不能了。
说来可笑，这是二十年来头一次有人专门为他做个什么东西。
他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别人都捧着、敬着，把他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节省，也没有那个必要节省。然而越是这样心里就越空洞，物质上的丰盈填不满，只会适得其反。他永远不会满足。只要不从天上摔下来，他就永远渴求着一柄锋利的剑，狠狠地剖开这空洞。将他钉在什么地方都好，头破血流也好、痛彻心扉也罢，他只想真切地活一回。
他大概是天生的贱骨头，竟然如此地渴求着痛。
他从来没有跟人提起过，自己曾经多么羡慕那个不起眼的穷鬼同学。
还记得那位同学的模样。依稀是个瘦小的女孩子，看人的时候总是怯怯的。身上的衣服总是洗得泛白，冬天连件羽绒服都没有。原本她是绝无可能上贵族高中的，不知道学校发哪门子的疯，大手一挥就招了十几个贫困学生免费就读。她就是那十几个学生之一，还是其中最弱势的。
别人好歹父母双全，她只有个瘫痪在床的母亲。她不仅要上学，还得照顾着没有行动能力的母亲。
她没什么时间打扮自己，头发总是乱乱的。
可是有一天，她头上多了一朵绒线花，一看就知道是手工的。工业制品做成那样的话，倒贴给人都没人买。
孟衔枝终于纡尊降贵地和她说了唯一一句话。“你这发饰是自己做的吗？”他温温柔柔地笑着，把那句“真丑”轻轻藏住。
小姑娘脸红了。“是我妈妈做的。”
他心里浮现出一句话：慈母手中线。几乎眨眼就想象出了那个场景：昏暗的房间里，下肢无力的母亲一针一线地钩着，粗笨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扯着线头。
他愉快地笑起来，没有再说什么。
次日，小姑娘的桌子上多了一个钻石发卡，是她从不敢想的精致。清俊的少年向她点头致意，小姑娘一瞬间就明白了礼物出自谁手。
没有为什么，他只是不想再看到那个拙劣的绒线花。
他不动声色地喝了口水，氤氲的热气遮住了眼里的讥讽。
可是回到家，这讥讽却转为不明所以的悲哀。他突然发现自己连朵绒线花都没有，什么都是钱做的。他翻箱倒柜地找出来无数件高定，那么华美，和孟家三少的身份是如此相配。
但没有一件是给他孟衔枝的。剥去一切身份，他发现自己不名一文。
孟衔枝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回过神来，许羡宁放大的面容近在咫尺。
“呃，老孟，我以为你眼不会动了……”
少年尴尬地笑笑，飞速拉开距离。
孟衔枝前所未有、无比感激地笑了。
“啊，没有。……谢谢小宁，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呢。”
许羡宁觉得他的表情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怪。他摸摸鼻子，“呃，你喜欢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