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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滴答(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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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枫是从苏流光所在的表盘上径直上升,此次沉落下也是在原处。
一眼瞧见苏流光没添新伤,她松了口气。
这气没出完,眼前忽地落下一个黑影,正是张丽丽。
随着她降临在表盘上,咔哒——一声,脚下的钟表停止转动,附近的白线也僵住不动,如同最擅舞的歌姬被套上镣铐,有微弱的震颤与扭动,却再无大幅度的飞舞。
此处的滴答声也随着钟表静止一同停下,满耳的噪音消失,骤然回归安静还有些不适应。
如此恰不能攻击苏流光,江枫心里一喜,看向苏流光,唇角微微勾起些。
虽然她大概率不会再受伤,但额头上的汗还是让江枫心里难受,如此,不用再动作就最好了。
至于张丽丽,盯着她漆黑的眼眸,江枫倒无多大恐惧。发自内心的,她有种直觉,张丽丽不会怎么样她。
“看完,什么感受?”
粗哑的声音,完全不似先前,那时虽平板无波酷似电子音,但至少清澈悦耳,此刻却似字音划过干哑的喉咙,磨过喉中厚厚一层沙砾,才艰难跃出她的口中。
若没有闻错,江枫还嗅到了一丝焦糊的气味。
她眸光变换一瞬,暂且压下这些心绪,毕竟她不似苏流光般能一心几用。
手腕上没动作,苏流光没有指示,她定神,回忆起那些画。
她抿唇,直直看着张丽丽黑黝黝的眼睛,开口:“是上面的画所刻画的人,最后变成下面的那些画所描述的人了吗?”
没等张丽丽回话,她继续:“应该不是吧?我感觉不是,假如说这是两个生活在一起的人,那我倒是会更相信,假如是真的……”
她咽咽口水,心跳有些快,不知前路的试探与猜测,到底让她紧张。
“那她们两个应该很开心的吧?”
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张丽丽没有动作。
江枫身上仿佛过了一阵电流似的,轻松许多。
猜对了,张丽丽果然还是喜欢甘霖的。
这样的话,据上次在楼梯所见的短暂画面,来推测张丽丽和甘霖的相处方式。
她继续说:“假如上面是A,下面是B哈,这样好解释,早上应该是A看着B赖床,结果最后牙刷匆匆忙忙没放好,饭也没吃完……”
张丽丽此时却忽地打断,她全眼漆黑,不知聚焦在何处,应当是看着江枫的,她话音有些急促,“你错了,但也许是对的,我下次再……”
语速很快,最后也没说完,话音戛然而止,她消失了。
江枫一愣,肩膀微沉松了口气。她转头看苏流光,苏流光沉着眼看张丽丽消失处,没说话。
身侧白线和指针是因为张丽丽的出现而静止,此时她消失了,那么本该动起来的,此时竟然也没动。
不仅是她们这里,其他八个钟表,也一同停下来了,似乎这里陷入了真正的安静。
说是似乎,是因自从张丽丽来,她们这里的钟表停下后,便听不到滴答声了,但其他玩家区域的白线舞蹈家还在辛勤舞动。
她猜测这里不同时钟大概是相隔的,声音不互相传通,而他们的钟表声应该是和白线一般,当时仍在继续。
故此刻见他们白线不动,猜测他们也没有滴答声了。
其他八个玩家彼此对视,对江枫与苏流光态度没什么变化,好似对张丽丽来她们这里一无所知。
江枫想也是,毕竟刚刚她有注意到,他们根本没有看向她和苏流光。一心躲避也不可能忽视张丽丽那么一个黑色的人形,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看不到。
这里的空间重叠又交错,玄妙至极,江枫对此倒是不多震惊,接受良好。
黑中藏着白线的空间骤然破碎,化为众多自我与白门,嗡鸣声随之而来。
江枫了然一瞬,意识便开始撕裂混沌。
痛苦总是有限的,意识回归的那一刻,睁眼就是祈愿世界警局后面的房间,她躺在床上,苏流光在身旁。
她揉揉还有钝痛余韵的脑袋,身后又一声响动,仿佛跟她脑壳里面的嗡鸣声一唱一和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震得她脑袋又疼了些。
她吸着气撑起身回头,却没再见白光了。
方才那一声雷,和进入钟表世界之前连绵剧烈的雷声很像,流出的耀眼白光也像,不过这次只有一下。
脑后忽地被按住,苏流光手指在她发丝间隙穿梭几秒,而后停下,轻轻按压。
似乎是寻到了穴位,不过大部分还是心理加成,江枫顿时觉得自己脑袋好了许多,虽然本来就是余威,本就能逐渐渐缓。
但熟悉的容颜出现在眼前,她就是觉得自己一瞬间头不疼脑不热了。
想到之前苏流光的话,她胆子大了点,卸力歪倒在苏流光身上。
苏流光倒也没推开她,另外一只手也寻过来摸上她脑袋,边轻轻按,边道:“猜到了吧,是她在受罚。”
江枫心思刚插上翅膀,轻飘飘还没飘起来,翅膀就给折了。她嗯了声,“张丽丽吧。”
“我身上响了三次,所以没进。你和林齐又一次,而当时我有看到,你和林齐的比其他人轻松点。”她顿了下,“不说他们有挂的话。”
“两次是答题没写时间,一次是每中幻境,第三个还好,前两个怎么会成为正确答案?”
她其实有些猜测,只是模模糊糊的,连不到一起。
“有点感觉,但没悟过来,总觉得有点儿奇怪。”
“假如是她希望自己能这么做呢?”苏流光声音轻而淡,一语惊醒梦中人。
江枫恍然大悟,没说出来,她得消化消化,有点抽象。
“看到了什么?”苏流光换话题。
江枫一五一十把顶上的空间和画告诉她。
苏流光了然,“头疼多久能恢复?”
她话题转换得快,江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啊了声,迟疑道:“十几秒?”
说的是用黑绳作传送媒介,她会头疼多久。她不疑惑苏流光为什么会知道,苏流光知道的多了去了,这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知道才怪。
不过她的感受苏流光是不可能知道的,这点她倒能做文章。
苏流光把她推开,让她自己坐好,而后安静看着她,也不说话。
江枫眼神飘移,“几十秒?”
苏流光还不说话。
江枫垂眸,不看她了,低声:“其实没影响,就跟你说的,另一个地方,那地方又不影响外面,一出来啥事也没。”
嘟囔着,她说出了经典的一句:“反正只是疼又不影响动作。”
“……”
苏流光啧了声,别开眼,“你还怨我说这话。”
管他是不是杆子,枪口也能当杆子使,江枫顺杆子就往上爬,“那你也心疼我啊?”
“……”苏流光解释,“我是不信你能不影响动作。”
“哦。”江枫硬邦邦哦了声。
“……”苏流光又愁了,她踟蹰着找措辞,“也不是……”
江枫看她模样反倒笑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会安慰人,不过这事儿没商量,真的没什么影响,假如媒介换成你,我又不是没试过那种感觉,比现在这种痛苦一千倍一万倍,我也舍不得你来,所以就这样就行。”
她笑着问,“你说行不行。”
苏流光惯来善于分析推测排除,对细节更是敏感。听江枫这么一席话,她心里跟藏了一把跳跳糖似的。
什么叫舍不得?
她想说“最好不行”,最后看着江枫的笑颜,别开眼睛,说了句行。
心里有点闷,但又不知道去哪里开扇窗来透风。
她解析出来了自己的情绪,未能得偿所愿的不爽,但又不想反驳江枫。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太矛盾了。
“你那个……耗了多久啊?”
造成她不爽的源头发问。
苏流光思索片刻,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时停的代价。
“没用我的。”
江枫松了口气,知道用的大概是她收集的漆黑石块,画阵法能用,也能抵扣寿命。
是其他种族的生物,在世界“死亡”后用阵法离开祈愿世界之后,阵法所化为的石头。
它们进来估计也有代价,这石头能抵扣寿命,也不出为奇。
都是命,但在她心里到底重量不同。
她又试探问:“要是用你的要多久?”
“太久没用了,现在可能是几秒吧。”
江枫惊了下,这可比她当时看到自己的时间少多了,显然苏流光的命更值钱。
“你这岂不是更诱惑人,你可少用啊,万不得已再用。算了最好别用,可以的话。”
念叨完啰嗦又重复的废话后,她才问:“是因为你参与的次数多,所以你的时间密度会更浓吗?”
时间密度。
苏流光大致理解她意思,嗯了声。
江枫得到答案,身子一歪,又想往她身上倒,苏流光本是不会推开的,江枫却自己心虚,歪了歪还是躺床上,嘟囔:“困了,要睡吗?”
苏流光又嗯了声,也躺下。
“嗯嗯嗯的,话真少。”江枫其实很累了,大概是今天苏流光的话给她冲击太大,猛然发觉自己地位高了不少,她也放肆许多,话里带着倦意,不清不楚地吐槽。
苏流光闻言倒是愣怔了下。
她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话多?”
隐约察觉了江枫的特殊地位,是她计划之外的特殊地位,她这话就不单单是反驳调侃了。
“那你就不能多跟我说两句嘛。”虽然隔着两张被子,但人就在身旁,靠着行走的安全感,江枫困意又不浅,这会儿已经有些迷糊了。不过她心里有个门,嘟嘟囔囔说着的,倒也不逾矩。只是暧昧又模糊不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