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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阿浅(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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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女子已洗好了手,将繁琐的衣裙脱下,走了过来。
“你曾央我助你修为,我彼时尚迟疑,并不敢。后你再未提过,此事不了了之。”
“且,但我……”她话音一顿,“罢了,据说妖欲望强盛。”
耳际飞上红,她呐呐道:“今我可助你。”
说完她脸上也沾了红,还安抚道:“莫怕,我学了许久。”
江枫:……
许久?学了许久?!
眼看就要上手,她连忙唤了几声,期待她还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理解的确理解了,但她道:“你莫要怕,我当真会,我每每想到你曾愿央我,我竟还拒绝了,便后悔得紧,今定要弥补。”
说着,她用罡风困住江枫的动作。
江枫心快要接近死亡。
生命安全有威胁,怎么连“人身安全”也没有个保障?
‘苏姐……’她颤颤巍巍问。
‘剩两——分——’苏流光的话音变得模糊,忽地化为电子音,如先前的提示音一般,一瞬在她脑子里翻江倒海。
她疼得抽搐,身上一软就要倒下。
毫无预兆如此,女子便是看也看得出她的痛苦。她皱眉,忙道:“阿浅,阿浅?”
“你怎的了?”
江枫的记忆又如先前一般被抽离切碎重组,一时之间连外界声音都听不大请,哪还能有反应。
女子慌忙将她抱进怀里,哪管会不会沾湿衣服,以额头贴近她的额头。
被沾湿顺到一个方向的毛发在她额头被蹭乱。
贴上一瞬,竟无反应,她眼里尽是慌乱。
不知想象了些什么,她眸光斑驳,涣散了两秒后凝聚,将额头贴近江枫手腕。
疼痛一瞬消失,宛如先前苏流光帮她的那一次。
江枫喘息急促,渐渐回神。
睁眼却见她跌在女子怀里,而女子跌坐在地,紧紧皱着眉,手撑着地面,指节捏的发白。
才洗得干干净净,便被地上的灰尘染脏了。
她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就是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女子胸膛起伏剧烈,扯着嘴角安抚道:“莫怕,莫,怕。”
“此次,我,定会,定会护你。”
她眼眶一瞬间发酸,凑近胡乱蹭着女子,口中不停叫唤。
她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是不停的叫唤。
忽然一股拉力传来,强硬拽着她往某个方向去。
一瞬间,猝不及防。
彭——
她撞上门,声响巨大,却并不算特别疼。
这速度极快,眼前飞速掠过院中景色,就要破墙而出。
声响仍旧巨大,但也不很疼。
不,此次压根不疼。
她眼前仍是掠过的景色,却看到了女子的身形。
她外裙脱了,中衣还是里衣江枫分不清,只清晰地意识到:
她眉目尚紧皱着,却疾速从空中掠过。
一如苏流光所言,她追不上道具的速度。
她只是拼命跟着,追也追不上,却是用了她的力量,飞沙走石将她与所有疼痛隔开。
尽管她正遭受江枫只一瞬就无力消受的疼痛,尽管她拼尽了全力也追不上。
她心里的小狐狸就在她眼前飞走,她看得到,伸出了手,护着她,却触及不到。
江枫是背对着被拉走,她与女子面对面,她看得到女子眉目间的褶皱,看得见她凌乱的眼泪,
她没有出声去喊她的“阿浅”。
江枫无比确信,她不是不想,她是不能,她是不可。
她疼得发不出声,她用尽全力也追不上,仅剩的气力用来为她保驾护航。
江枫眼睁睁看着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她嗷嗷唤她,却不知该叫什么。
她不知她的名字。
只有无意义的嚎叫声,还被风吹得破碎。
距离越来越远,她却没再被撞疼一次。
破开了石砖瓦,木漆墙,她未受一丝伤。
凛冽的风消失,她被苏流光抱住。
淡蓝的光闪烁,这是祈愿之地。
苏流光看她,一瞬哑然。
‘怎么哭了?我不是有用道具缓冲,这么疼吗?’
脸上的毛发一缕缕塌下的速度越发快,江枫泪如雨下。
‘不疼,不疼。’她抽噎,喉咙酸涩无比,‘我一点也不疼啊。’
苏流光默然,伸手抹抹她脸上纵横纠缠的纹路,被泪水打湿了的毛发塌陷,所成的纹路。
‘有关于伞的吗?’
江枫鼻音很重,‘没。’
‘行。’
苏流光并未多言,拿出了那两块黑色的石头,她合眼,石头一瞬化为齑粉。
片刻后,她睁眼,把江枫的脑袋掰过来面对她,道:‘听我讲。’
江枫眼眸水淋淋一片,对上苏流光的视线,咽下翻涌的情绪,点头。
‘编织出这个世界的人是追着我们的那个红嫁衣,她叫林月。
兰石街上住着的都是达官显贵,这里风调雨顺,当官的也都仕途顺畅,不是偶然。他们会暗中挑选年轻女子嫁给山神,山神是真的,它一能庇佑妖族化形,二能护佑这里的气运。
献祭是这里的人缄口不言但高位者心知肚明默认了,被选中的人家没有办法,年轻女子被花轿抬进庙里就会消失,山神的祭祀方式大概是血肉。
林月本来也被选中了,但她和一只狐狸认识了,后续你也知道,我笼统概括一下。
她救了一只狐狸,之后偷溜出去玩被流氓戏耍,一个叫做白浅的女生帮了她,两人之后越来越熟悉,各自有好感。
误打误撞林月知道了白浅就是她曾救下的狐狸,人妖殊途,只好保持距离。但喜欢骗不了人,加上某次偶然一人一妖单独出去,林月的喜欢越来越深,那次回去之后打算去表明心意,但大概是害羞,没说出来。
回去就得知要嫁人,嫁衣都快做好了,然而没多久又说不用去了,她觉得蹊跷去找白浅也找不到。
城里有年轻女子丢失的传闻,她父母知道女儿不用出嫁也高兴,加上她死缠烂打,和她透露了一点。她查了很多,又经历了许多事,知道了和白浅有关,在原定的吉日里带着她赶制好的嫁衣去了庙里。
庙里当然什么也没有,第二天她回去,床头放了一把油纸伞,伞骨中含有白浅的骨头,这是她后来多方查验推测猜到的。’
江枫听完,默默消化了两秒。
苏流光总结道:‘比你知道的多两点,一是伞骨里有白浅的骨头,二是白浅和林月单独出去那段时间,白浅给林月下过幻术,两人毫无顾忌地亲密过。’
两块黑色的石头,正对应两点,江枫想到了,哪有那么多偶然?但她什么也没问。
一是苏流光没提过,再者她这会儿也没心思追问。
她将垂下的眼眸抬起,看向外面的飞沙走石,道:‘原来叫林月。’
苏流光开始说没多久,外面就变了个天翻地覆。
风卷残云,飞沙走石,墙倾屋毁。
遥远之处,一袭白衣在空中飞驰,似是漫无目的,但正在接近此处。
没了红衣,红衣被她褪下了。
江枫瞧着那抹白,‘能不能等等,就一会儿就好。’
‘最多五分钟。’苏流光道。
于是江枫便盯着那白衣的新娘一点点接近,她抬起爪子。
呼啸而过,林月如一阵风穿过她们。
不知是她假了,还是她们和祈愿之地虚幻了。
她抬起的手只摸到了一阵凉,林月没有一丝停留。
江枫清清楚楚看到了林月面上的焦急崩溃和悲痛,也清清楚楚看着那只白毛的爪子和白衣的人错过。
如此一别,又是诀别。
她收回手,满腔怅然酸涩。
想和她说:
你们曾相拥过,虽然是白浅用了法术。
最后出口的只是,‘好了,走吧。’
她还是狐狸样子,好在卷轴自动放低了,她用爪子也能写字。
愿她们相知相守。
愿兰石街不曾献祭活人。
……
所知的全部写上,评分是七十八,不高,大概有别的什么细节给漏了,这一局她们本来就被动且迷茫,至少过了就好。
“已为您发放通关奖励。”
“获得道具:三把平平无奇的匕首。”
她抽离的那一瞬,看到祈愿之地的蓝光之外,落下十把油纸伞。这祈愿之地就是白浅的身死之地。
她确信,红嫁衣下一刻就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身上没了嫁衣,她也看不到了。
红嫁衣,油纸伞。
林月与白浅。
最终在祈愿世界里也只是红嫁衣和油纸伞。
成为与界主相关的线索几率很小,她成为了。她不知道之前是否有人在这里成为过,只知道就算有,林月所拥抱的狐狸也不是白浅,只是心怀鬼胎的玩家。
尽管有了祈愿世界,她们也未曾真正相拥过、未曾坦诚地,肆无忌惮地,可相视一笑地拥抱过彼此。
下一秒,她坐回了苏流光的客厅。
熟悉的身体,熟悉的衣服。
不久之前,她分明感到前所未有的悲伤,此刻却也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汹涌的泪水好像带走了她的情绪,也可能是作为旁观者,那情绪到底也没有多深刻。她分不清是前者还是后者。
她看着缓缓睁眼的苏流光,将手腕贴在苏流光的手腕上。
“你把我道具拿走吧。”
苏流光睁眼,闻言莫名。
“我用不了,你去祈愿之地的时候隔得远了,那种电子音就开始在我脑子里响,林月代替我承受了。”
苏流光看她无意识捏着手指,一时无言。
江枫只觉得自己冷静得过分,理智分析。
“第一次我用道具没有影响,这一次却有影响了,可能是我被世界察觉的排异反应。
我用不了道具,或者是说这种类型,会牵扯到脑子的道具我用不了,那我这还有一个屏息的,这也应该是用不了,匕首就算了,这个我能用,你把屏息的那个拿走吧。”
说完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谢谢你啊,苏姐。”
“那么疼你还代替我,又没别的,就疼而已,下次我自己来就好了。”
林月身为这个世界的创造者,还只能代替她受罚,无法转移开或者消除掉。苏流光作为外来的玩家,又如何能直接消除呢?
况且这还是世界的排异反应。
张兴好像也没了,她看到祈愿之地的光灭了。
和那两块石头一样没了,石头化为了飞灰,为了两条线索。
那石头是两团鬼火变的,鬼火和她们是一样的外来者。
或许对鬼火而言,她们也不过是两块石头。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她的思维在这时候会如此敏捷,但事实如此,她前所未有的冷静,清醒,又聪明。
“得了。”苏流光忽然拍开她的手,“别揪了,一会儿给它揪破了。”
江枫一看,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无意识的揪着沙发。
“去睡一会儿,别在这想东想西了,我们只是玩家而已。”
江枫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一串,她分明不觉得情绪有波动。她没意料到,只得连忙伸手去揉眼睛。
苏流光又拍开她的手,抽了张纸巾给她。
“卫生间在那边。”
江枫接过来,匆匆忙忙抱了下苏流光,转头冲向卫生间。
苏流光忽然被给了个拥抱,她愣了下,抱臂坐下,脊背陷入温软的沙发,好半晌才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