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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阿浅(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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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已走到门口,苏流光推开门。
江枫抬脚,步子还没踏出,后领子忽然被拎住往后拽。
领口勒着脖子,她下意识伸手去撑。
一团红色骤然落下,似是布料,碰到地面后碎裂成一片一片,而后消失。
地板少了一层,露出的部分上也有深深的刻痕,走向和红布碎裂的纹路一样。
她眼眸一滞,心脏还未反应过来。
倘若是她被红布盖上,现在大概就是一堆肉块了。
拉着前领口的手力气还未用上,就再也使不上了。
“毕竟有的人构不成威胁。”身后苏流光的声音传来。“权当是背了个包。”
江枫:“……”
累赘本人丝毫没有被侮辱的不甘心,瑟缩了下就往后退,挨着背包人。
“那你可背好了。”
“出息。”苏流光推了下她,往前走,“没事了,毕竟要留生路和安全区。”
江枫依然狗皮膏药似的紧紧贴着她,“你不是说这是安全区吗?”
她看着身后的裂开的地板,震惊又害怕,“你管这叫安全?”
苏流光面无表情看她一眼,对她的质疑十分不满。
虽然她才进来不久,判断出错也无伤大雅,但她并不容许。
“对不起我忏悔。”江枫立即道。
虽然她也不知道忏悔什么。
苏流光:……
“有点怪。”她打量了下门口,得出结论,“不过安全区的确是这里的房间。”
毕竟红布覆盖的地方不是房间内。
“是啊,净是点小孩儿把戏,能不怪吗?”江枫幽幽道:“但小孩儿把戏就够要了我几条狗命。”
苏流光懒得理她,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你在这待着。”
“等等等等等。”江枫拽住她衣角,“你这安全区保真不?”
“红布飘下来不应该在门前,但它避开门里面了。”
江枫抬头去看,那红布说是飘落下来,但下降的很快,与布料的轻盈完全不同,不会在空中飘飘转转拐个弯,但它的落地的的确确距离门框有几分距离。
“……哦。”江枫慢慢松开手。
停了几秒,她看着这房间,还是瘆得慌。索性起身追上苏流光,“我还是跟你一块儿吧。”
苏流光没说什么,便是默认了。
走下楼梯,她忽然道:“算了,回去。”
江枫愣了下,“啊?”
她说完就转身往回去,江枫只好跟上。
“去的地方很危险,所以带着我不方便?”她抿抿唇,“那我不跟着了,你去吧。”
苏流光没回话,只是脚步越来越快。
江枫见状,心中一跳,也加快脚步。
几乎是跑回房间,关上门,江枫坐在椅子上,皱眉问:“怎么了吗?”
苏流光摇头,在床上躺下,似是要休息。
江枫:?
她思索着,一头雾水。
转眼去看苏流光,见她面上虽仍无表情,眼眸也合着,但手却紧紧握上,手背青筋暴起。
食指指腹已被拇指按得发白。
联想到上午她的异常,江枫一瞬间慌了,她在床边蹲下问。
“怎么了?上午不是好了?”问着问着口不择言,“要我去给你拿杯水吗?”
“闭嘴。”
她乖乖闭嘴,只是心里焦急,面上亦然。
要是苏流光出事了她俩都得完蛋,偏偏她什么也不知道,除了心焦外别无他法。
慌得不行,然而不能说话,她起身,焦急地走来走去。
看了看道具栏,本来就不多,更没什么有用的。可在这地方根本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哒哒哒,声音却小的脚步声响了半晌。
“行了,别走了。”
苏流光撑起身子,身体语言已放松下来。
江枫见状顿时肩膀沉落,心弦松下。她深深吐气,惊喜问:“你好了?”
“嗯。”
“……你这到底怎么回事,能说吗?”
苏流光把背包拿过,取出里面的伞。
白底红纹,曾在小二身上化为鬼火,把他烧为灰烬的那一把伞。
此时正幽幽冒着浅淡的绿光。
她捏紧伞柄,绿光缓缓消散。
“是这个,会把人拖往迷境,我能分清,但偶尔要费点心力。”
“我碰下试试?说不定是因为它分人,当初那小二不也是递给我了。”江枫伸出手,先问道。
苏流光点头。
江枫这才去碰。
一瞬之间是满目的红,分不清是血还是单纯的红。而后骤然是天地一色的白,远处是茫茫雪山,近处又像是置身云雾之中。
无数纷杂的画面骤然袭来,变换无常,百无禁忌。
万民朝拜之景,山野密林之色,在旧宅走街串巷的稚子,车水马龙的街道,洞房花烛的不宜,推杯换盏的席间……
走马灯般一幕幕闪烁,最后停留在一片虚无,不是空白,而是虚无。
虚无之中,遥遥闪烁起些光亮,逐渐织成一副图景,那图景时隐时现,分辨不清,只知遥远而脆弱,似如镜花水月。
它缓缓接近,江枫沉目,微眯眼睛,想要看清。
眼睛忽然被捂住,手腕上传来拉力,她晃晃脑袋,掰开遮住眼睛的东西。
那图景脆弱至极,她要看清,晚了就没了。
她一定要看清。
“嘶——”剧烈的疼痛从手背蔓延到全身,耳边响起呼唤,“江枫。”
她浑身一抖,清醒过来。
看着苏流光,她胸口起伏,深深呼吸。
平静下来,她把看到的东西告诉苏流光,看怪物般看着那把伞。
“还留着它?”
“有用。”苏流光只道。
“都一样,看来不分人。”
江枫又抖了下,瘫倒在床上,“这个鬼东西万一在紧急时候发难,你怎么办?”
方才那种心境混沌至极,她已不是她。看清图景这一念头宛若生生烙印在脑海中,占据了全部思绪,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如若在紧急关头,被拖进那种混沌的状态,岂不就等于送死。
“它一直在发难。”
“一直?!”江枫噌地坐起来。
“这是最后一次。”苏流光看着那把精致的伞,眼眸沉沉。
江枫看着她,劝道:“不然就先把它扔一边,这也太危险了。”
“不。”
“可是……”江枫有点急,不过只有些微。
方才她所见所感于她而言的确恐怖,但她知苏流光与她不同。
苏流光拿起来,神色如常放回包里,语气平静。
“它不可能再影响到我。”
“……”
江枫看着她,恍然觉得此人像无所不能,她的心亦无所不能。
其实是有些狂妄的,但她莫名觉得这并非狂妄,苏流光只是在陈述事实。也许只是受了她心中对苏流光印象的影响。
她道:“好。”
下午的流程和上午无甚差别,去了另一个坊间,另一旧人的故居。
依然有些恶作剧似的把戏,但苏流光在,她也没出什么事。
只是下午去的时候少了一个男玩家,罗君也不在。
罗君自上午自由活动就没再出现过,男玩家则是生命终止于红布之下。
他的室友没说什么,江枫是从苏流光处得知。至于苏流光是从哪里得知,江枫就不知道了,她总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七点半,夜幕已至。“酒居”光源做油灯状,室内均是昏黄。
“晚上八点街东有活动,大家准时下来。”导游说完就走人,全然不见了上午时的热情。
她话落一瞬,泛黄的光线被红晕染。
街道两侧的红灯笼亮了。
现代店面的光污染消失不见,只剩下昏黄的、暗红的光。
江枫心里咯噔一声,忽然被拽起来。
“走。”苏流光道。“拿包。”
饭前,导游嘟囔着一个个还背着包,众人于是把包都放了回去。这会儿晚上出去显然不安全,包自然是要带上的。
虽说里面只有那套衣服和瓶看似普普通通的矿泉水,但谁知道会不会派上用场呢?
其他人也毫不犹豫去拿了包,然而江枫无法做到毫不犹豫。
那伞白天就够诡异,晚上……
看着利索背上包的苏流光,她仍隐隐有些担忧。
担心与谨慎混杂在一起,让她进退两难。
对上视线,苏流光淡淡看她一眼,“磨蹭什么。”
她的一切都平淡如水。
虽然是冷水。
不过也足够冲刷掉江枫凝成一团的纠结。
她握紧手里的肩带,迅速背上包。
“走吧。”
刚准备走,她皱眉问:“还不到八点,会不会和中午一样必须到时间才能下?”
“可能吧。”
“啊?”听到她漫不经心的回答,江枫一愣,“不是……”
话没说完,就见苏流光一个侧翻,直接从窗户跳出去了。
虽然姿势很帅,但江枫瞪大的眼睛却不是被帅大的,她顶了一脑门的问号。
顺着窗户往下一看,苏流光稳稳落在地上,冲她勾了下手,示意她也下去。
喜庆的红灯笼在她身上笼罩了一层红,江枫咽了咽口水。
苏流光就没出过她视野,她当然不是害怕苏流光,况且就算是苏流光披了一身血,她也不慌。手腕上朦胧的联系感还在,指向的就是楼底下站着的人。
二楼从窗户口跳下去,至少四米,这倒也勉强能接受。
但底下可是石砖,而且也没有借力的地方。这直愣愣跳下去腿得麻上半晌。别说路上还有零星行人,不多,但也有。
此时还有一对姐妹看着苏流光惊叹,对于这位从天而降且稳稳落地的姐姐表示佩服。
江枫心慌,“这有人啊,而且这么高。”
“上次三楼和两米的栏杆不也跳了。”
“挂到树上都二楼了,而且哪是这么直接跳啊,那脚离地最多两米。”
苏流光瞥她一眼,“跳,我接着。”
眼眸映着红光,波光一瞬,在略微昏暗的天地里反倒显眼。
溢于言表的嫌弃落入江枫眼里。
“有人啊。”她仍是道。毕竟被嫌弃多了,加上她脸上的保护层可没那么脆弱。
“赶紧。”苏流光不耐烦了。
江枫闭嘴,纵身跳下去。
手撑上护栏的时,前所未有的,心脏像拧起来似的紧张。
知道有人接着大概反而比自己跳下去更让人心慌。
破风声化为衣料摩擦的窸窣和落入怀抱的沉闷声响。
苏流光放下她,一针见血。
“非得说你才不磨蹭是吧。”
江枫站好,发现好像的确如此,她轻咳一声,选择说出另一个理由。
“那旁边有人啊,万一被注意到特殊关照不就惨了。”
“哪轮得着我们。”
“嗯?”
还没问,她忽地被拉住,捂住口鼻一旋身进了犄角旮旯中。
是两家店铺之间的连接处。
没几秒,小孩儿的嬉笑声远远传来,并以极快的速度接近。
红灯笼亮起后,街上的行人便越来越少,剩下的寥寥也大多行色匆匆,街上喧嚣已迅速远去。
此时小孩儿稚嫩而嘹亮的笑声便异常显耳。
“咱们找谁玩儿啊?”
“找今天的客人怎么样?”
“找到谁就和谁玩儿嘛。”
“有道理哈哈哈哈哈哈。”
……
声音尚在远处便起,直到过去,只隐约听到这么几声。
他们以极快的速度闪过,江枫只看到一片不高的红色。
她顿时死死憋住气儿,听着笑声在不远处拐了弯,像是进了“酒居”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