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番外2 阿浅〇 ...
-
我名林月，居兰石街。
她唤白浅，亦居兰石街。
兰石街风调雨顺，乃是世间有名的富庶之地、宜居之桃源。
不过若你是女子，我建议你莫要来此。
这里啊，吃人不吐骨头。
我呢，本应当成了那被咽入腹中的骨头，如今却能好端端站在这儿与你们闲聊，多亏了阿浅。
我此时正坐在木雕小窗边，阳光跃然而入，跳过镂空的雕花落在我身上，至于我？我在做何呢？
我在与阿浅闲聊。她就附在我耳畔低语，小狐的叫声嘤嘤呜呜，惹得我心头发软。
我抬手拨弄她在日光下越发皎洁的毛发，她嘤嘤之声顿时换了调子。
吐息滚烫的湿润鼻尖在我手心轻蹭，我瞧得越发心软，手心之感也让我不由得勾唇。
“小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院子中洒扫的下人瞧见我凭空发笑，又对着空气摸来摸去，如往常般谈论我。
“前年不还穿了嫁衣往庙里跑么？哭得丢死人了，老爷的脸算是被丢尽了。”
我向来是不管的，他们便越发放肆，父亲母亲兴许也晓得了，但从未问过我。
仍是兴许，兴许……他们是害怕罢。毕竟我这被卖给山神的女儿竟能安然无恙归来，谁晓得是不是鬼上身了。
“得了得了，你可少说两句，前些日才好不容易将那嫁衣脱下，拿不准小姐便是要好了呢？”
另一人唏嘘，“那自然是盼着小姐早些好。”
“阿浅。”我不知存了什么心思，总归不是好心思，听他们谈到这里坏心眼儿地开口：“今日我们去街上玩儿如何？”
他们可瞧不见阿浅，只觉得我是在对着空气说话，闻声登时被吓了个哆嗦，而后低低喃喃：“坏了坏了，小姐的疯病更严重了，要不要通知老爷？”
“你见老爷管过么？”
二人又唏嘘。
我勾了勾唇角，起身往外走，肩上的小狐狸在空中飘着随我前行。
也不怪他们，他们不知我自打进了祈愿世界后，听力练得极佳。
估摸着他们觉得我听不见。
我自然不是真得了疯病，不过应当也不算多正常了。
譬如此时，我从后门出去便好了，可我偏偏要带着我的乖乖阿浅路过父亲书房，且弄出了些声响，教他们晓得我来了。
“父亲。”我在书房窗户处喊，小厮自是拦不住我，只得站在一旁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谈论之声落下，脚步声传来，父亲自正门处传来，看着扒着窗户的我，眉毛蹙得深，其间仿佛盛了几道沟壑。
“你来作何？”
他身后的官员窃窃私语，无非是说些我这疯女儿的奇闻“轶事”。他面色更黑。
“我来寻阿浅。”我言笑晏晏，笑得别提多好看了。
他倒也不气，只是顾及身后有外人在，不好唤人将我拖走，只得道：“随为父来。”
我不动，只道：“我要寻阿浅。”
他好生厚颜无耻，竟道：“我带你去寻阿浅。”
我登时不乐意再演了，面上一瞬冷下来，不跟他拐弯抹角了，“我要去街上。”
兰石街可不允许女子抛头露面，我也不想换男装了，强行要来他的允许才好出门。
他面色僵硬，可瞧着我冷下来的神色，忆及我曾闹出的事，明白我可不顾那些所谓面子，故而不敢拦我。
“去罢，我唤些人护你。”他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小厮顿时挂上笑，“小姐放心，我们定不扰您寻阿浅姑娘，只远远陪同护送。”
我目的本就是让人陪同，这般我才无需换装，便点头。
父亲见我没再出幺蛾子，顿时松了口气。
送神似的让下人们将我送走。
我嗤笑一声转身离去，后面坠着群小尾巴。
上了街，我抬手，肩上的小狐狸便落到我手心，我垂头贴近它，它也仰起脑袋与我凑近。
只是并无实感。
呵。我看着它灵动的双眼，苦笑。
瞧，不是与阿浅一模一样么？
郁郁沉闷片刻，我将这悲伤抛去，重振起精神。
原先想与阿浅来街上玩儿时，时不待人已是奢侈，如今得了这机会，怎能不珍惜？
我与阿浅啊，应是天生一对。可惜我这榆木脑袋教条条框框束缚了彻底，那时不知纠结些什么，待一回首，一切便来不及了。
阿浅她啊，可不似旁人那般，只将我当作该当作之人，她瞧我时，我便是我，仅此而已。
而她对于我，并无拘束与要求，无需我做个乖女儿、好主子、巧学生。
父亲母亲爱我，却同意将我扔给山神，丫鬟喜我，却转眼便跟了别人。
我晓得他们皆有苦衷。父母拗不过这兰石权贵，丫鬟舍不得她未来人生几十载，不愿跟我这疯子更是人之常情。
皆有苦衷，谁也怪不得。若是原先的我，定会这么想。
如今我仍这么想，只是也不这么想了。
我晓得他们有苦衷，也能理解，可我作为我，哪管他们什么苦衷，结果便是我被抛弃了，不是么？
那过程如何曲折，又有何意义呢？
阿浅便是这般的人，不，妖。
她可不管世间条条框框，人心盘绕曲折，一便是一，二便是二。无需瞻前顾后，无需犹豫踟蹰。
所以这傻子二话不说便替我去送死了。
我几乎能想象到，若我还有机会质问她，她一定会理直气壮道：“我不愿你死去，故而我寻到这法子替你，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有何不可。我骤然发笑。
路人皆瞧向我，我哪管他们，只是发觉视线有些模糊，大笑间抬手一摸，才发觉不知何时竟已潸然垂泪。
我这又哭又笑，还是个出街的女子，路人个个吓得不轻。
不管他们，我仍是笑。
笑到力竭，笑到失声。
有何不可呢？自然不可，你这傻子可曾想过我活下去之后吗？
谁人与我共长歌？谁人与我共白头？
谁人知我旷然空？谁人解我心离忧？
无人。
无人啊……
悠悠转转瞧着路边摊摊贩贩，待天边昏黄，日光曛曛之际，我晓得我早有答案了。
贪痴无境的兰石街可弃，随流不得逆的父亲可弃，只哭而无言无为的母亲可弃，轻言放弃的丫鬟可弃。
疯癫无能的我，可弃。
如此，我从游玩者，成了创造者。
我盼望着有朝一日不知去了何界的阿浅能来我之界，也盼着我能造出来阿浅。
后者颇有些自欺欺人之感，不过到底……也算有些盼头了，不至于成日守着那虚无的幻像度日。阿浅若晓得，定是会笑话我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3章 番外2 阿浅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