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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我是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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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整,众人坐在了餐厅。
管家周到,所安排的菜色很是全面,能够顾及到所有人的喜好。
“各位慢慢享用。”他说着,退出餐厅。
餐厅不见晨光,但灯光足够明亮,将碗中微微漾起的一圈圈波纹照得清晰,每一份菜食皆精致,每一个安排皆周到。
沉默地吃完早餐,依然是在最后一个人放下筷子的一瞬,管家进来。
他仍旧带着慈眉善目的微笑,“还请各位到会议室一趟,有些要紧的事要和大家商量。”
会议室。
江枫当即看向钟表,此刻才七点半,会议室她和苏流光曾路过了,怎么也不可能走上半个小时。
她自心底已认为苏流光所说,八点去会议室是正确的。
苏流光瞧见她的动作,也晓得她在想什么,伸手牵住江枫。
这自然是又引人注意,离她们最近的是那位丸子头的女生,刘心涵。
她离得近,看得一清二楚,自打进来,这两个人除了吃饭,不,吃饭时桌下也偶尔会拉拉手。
并非她偷窥,只是容不得她不注意。
这二人当真不怕么?还是什么也不懂?
于是便没忍住瞧了一眼又一眼,实在稀奇。
连江枫都能察觉到这视线,她不信苏流光不知道,于是愈发心安理得,在苏流光写了个‘等’之后干脆拉住了她,慢吞吞跟上管家。
她才捏住苏流光一根食指,苏流光便将她手握紧。眉梢微扬,她定神,去看领头的管家和周遭环境。
仍是规整的框架,创新的布局,瞧着赏心悦目,与早上她们提前看的没什么区别。
如此,便容易坠入思绪。
管家瞧她们俩的眼神不对,显然是因为她们两个关系太近,而这种近不合常理。
可早先自己替苏流光说话时还没异常,这时候为什么便又不对了?
虽说程度上有些差距,但依照昨晚来看,替她说话管家不在意,今日的牵手又怎么会这么大反应?起始的不对便是在牵手之后。
和个人身份的习惯有关,这是一种可能。由于昨晚管家对自己的表现没多的反应,那与自己所代表身份的性格不符这一项,就不成立。和苏流光?
和二人的关系不符,这是第二种可能。
牵手这个动作本身就有别的含义,这是第三种可能。
昨晚和今早之间,也就是昨天夜里,发生了事情,而这些事情改变了管家。因为苏流光先前所说,游戏开始,那么这里的世界或是时间,一定不单单是单行线的推进。事件发生在哪一层世界尚且不能确定。这是第四种可能。
江枫脑子不急不缓地转动,脑子里又过了一圈,她骤然回神。
竟然还没到吗?
看向四周,的确是走向会议室的路,没有绕路,陈设正确。
她回望,才走了几步。
身体的感知也告诉她,这的确在走向会议室,距离没有拉长。
她微微拧眉,苏流光仍拉着她的手,触感温热,黑绳的牵连感也十分清晰,再正常不过。
只得当是自己感觉错了,继续往前走。
此次将自打进来起,所观察到的东西全部串联一遍,线头虽不知连向何处,但至少捋清楚了。
再看,身体的感知告诉她,才走了三分之二。
事实上也的确走了三分之二。
可对于时间的感知告诉她,早该到了。
一时间毛骨悚然。
大概是察觉到她手心的薄汗,苏流光揉捏她指腹。
‘你觉得该有多久了’
江枫醍醐灌顶般顿悟。
会议室进门正对着一个钟表,门开,清脆的一声滴,是钟表上整点的提醒音,八点整了。
一如苏流光先前所言,八点到会议室。尽管这路途分明怎么走也用不上半小时,但事实如此。
时间的感知和身体对于路程的知觉硬生生被分开,不明原理。
江枫呼出一口气,手上忽地紧握苏流光一瞬,仅有一瞬便卸了力气。
“请坐。”管家指着其下的坐席,对众人道。
“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他神色稍严肃。
“你们中有一个冒充者。”话音沉稳,微笑尽失,他肃然。
“大家都不常露面,我也只是根据你们的着装来推断,真正认识你们的是主人。昨天我去找她,她只说有一个人冒充,她工作繁忙,之后就离开了。为了不浪费各位的时间,还希望大家能配合,早些找出他和主人见面。”
江枫听着,脑子飞速处理信息,待丝丝缕缕对上之后,这才愣了下。
会不会太扯了,拍综艺呢搁这儿?下一句会不会是:这个冒充者曾被拒绝过,所以此次冒充进来,目的就是杀了所有有资格进来的人?
然而管家却很严肃,她那些微末的笑意也只能藏起来。
不只管家,江枫想,苏流光可能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好笑之处,毕竟没见过苏流光看综艺节目。
她侧目去看苏流光,意料之中的面无表情。虽说就算反应到了好笑之处,苏流光估计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江枫自认现在熟知苏流光的微表情,此刻她绝对是不知道。
若是晓得,她必然会缓慢眨眼,而后睁眼时眼睫较之前抬高些。
江枫脑子里慢悠悠晃了一圈,管家道:“xian……”她便准备回头听管家继续,然而这还没转头,忽听苏流光说:“她……”
这字音赶得管家一个“xian”也没说完整,他怔了下。苏流光丝毫没有插话的自觉,即为理所当然地说了下去:“……昨晚就走了吗?”
苏流光口中的“ta”是谁?
所谓的主人。
此话一出,非但管家没反应过来,江枫也没反应过来。她欲要收回的目光便停在了苏流光面上。
本来,且不论这设定如何好笑,其中的逻辑却是相连的。
冒充者,与昨晚进入房间的那位该是相对的,它要么是冒充者,要么是被冒充的人。
可苏流光这一句,是在怀疑昨晚那位就是所谓的“主人”?
本来江枫还在想,昨晚那位应该不会只进入她的房间,这不公平。祈愿游戏不会如此。
那么每个玩家的房间都进去的话,哪又该冒充的是谁呢?
全部?这或许是有可能的。
原本是如此猜测。
而苏流光这么一说,似乎提供了一条畅通的思路,假如是所谓的主人,那便公平了,也合理。
思绪飞驰,一瞬便想通,江枫不动声色瞥向旁人,都略显愣怔,似在思索。
如此,想来都有所猜测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提醒别人呢?包括先前的暴露,还是说压根不曾管别的玩家,只是想逼出管家?江枫暂时没想通,转头看管家的反应。依照目前的发展,管家应当暂时不会发难。
果不其然,管家的反应很微妙,足以让人有很多种猜测。
自进入以来,他皆是举止得体,彬彬有礼,此刻从头至脚,都似在愤怒,愣怔片刻反应过来的震怒。连胡子也微微颤抖,莫说其起伏的胸口,双目近乎要将苏流光绞杀似的锋锐。
足足有七秒的安静,他才开口。
那起伏的胸膛的确平缓下来,眼神也收敛了锋芒,但其中阴沉在场所有人都瞧得出来。
“主人昨晚十点之前就走了。”
苏流光不咸不淡嗯了一声。仿佛上面的发问没别的意思和怀疑,只是平平无奇的问话,而她也没有察觉到管家的愤怒似的。
兴许这话“平平无奇”,但却引出了不同寻常的反应。管家为何会如此?
这一问题徘徊在会议室上空,沉在每个人头顶。
江枫亦然,然而她最关心的倒不是这些。
在苏流光嗯那一声将落下时,她悄悄将眼风斜过去些,她实在摸不准苏流光要做什么了。
自然不会瞧这一眼就清楚了,但她忍不住去看,谁知这一看,竟然捕捉到苏流光眸中隐隐约约的红芒。
极其暗淡,只闪过一瞬,加之苏流光左眼瞳孔的大部分本就是红色,瞧不真切,定神再去看,又没有了。
恰苏流光扬眉,似是在问她怎么了。大概是她后续的视线太明显了,江枫扯了腕上的黑绳表示没有事情。
“据主人所说。”管家开口。江枫只好先将这事放在心底,转而听他说。
“各位来时都带了自己的作品,午餐时间为十二点,到时去餐厅还请大家带来,这暂且是找到冒充者最简单的方式。”
“为了确保隐私及人身安全,四楼暂且封锁,大门也锁上了,此外,也请尽量待在房间内减少外出。”
没人去挑明他话里多少漏洞,管家说完就走了,背影似有些急促。
劈里啪啦——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随即似乎是女佣在连声道歉。
竟还撞上了?
这可当真是急切了,早先这管家分明有礼得很,一副从容温和的模样。
吱呀——是椅子划过地面的声音。
陈方磊起身,干脆利落走了出去,和管家去了同一个方向。
艺高人胆大。
艺高不高无人清楚,但这胆子的确大。
陈方磊,之前针对过苏流光,且还知道苏流光的真名。江枫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所谓猜测,尤其是没什么依据的猜测,尤其此时积存的疑问众多,就越能自顾自就顺下去,正阴谋论着,冷不丁脑袋被敲了下,她抬头。
“走了,发什么愣?”苏流光起身道。
“啊?”江枫回神,见周围竟然只剩下刘心涵,而刘心涵也已经走到了门口。她忙站起来,“哦哦,这什么时候就都走了?”
苏流光轻哼一声,“在你神游天外的时候。”
江枫赶上去戳她的腰,“信息量有点多,脑子不够用了。”
“那就不用。”苏流光并无不可道。
她们出门的方向和管家相反,而刘心涵此刻正在她们前方。顾忌着她,江枫憋着没问,只得又插科打诨跟苏流光打嘴仗。
“不用合着当摆设呢?”
苏流光竟还理直气壮嗯了声,“当摆设挺好。”
江枫:“……哼。”
苏流光不明意味也哼了一声。
江枫撇嘴,而后却又勾唇,带着点儿笑,无奈道:“就不能积点口德,你气死我吧。”
她俩个子高,苏流光高江枫几厘米,但两人都比刘心涵高了半个头,加之江枫着急走远点好和苏流光说话,速度更快,逐渐赶上刘心涵。
苏流光这回的哼声里多了点儿笑,话无波澜说:“哪里能气到你?”
这话说得怪,江枫又戳她腰,“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哪能气到我’,我是气球吗怎么受气都不气啊。”
苏流光不说话,江枫小人得志似的,“嗯?”
“哪儿能气到你。”苏流光重复了一遍。此次不似先前,加上些语气,意思便骤然转变。
重音放在前半句,尾音还拉长放轻了些。
顿时便从阴阳怪气成了东拐西绕的好听话。
江枫抿唇,闭嘴了,却又戳她腰间。苏流光见状,得寸进尺说:“哪敢啊,气到你我可得不偿失。”
江枫更加“愤愤”,越发用力戳她。苏流光扬眉,也不扯开她的手,反而是道:“气走你谁给我当摆设。”
江枫顿时松手了,耳廓飘上的红开始降温,心里由羞盘结成的恼自口中倾泻:“你才摆设!”
“是,我是摆设。”苏流光敷衍般应着,视线掠过江枫耳尖,嘴角挑起点笑。
江枫啊,瞧着开朗,对别人表明心意是一套一套的,轮到她自己就不行了,心里比谁都更容易害羞。她还不表现出来,跟没事人似的,装作不知道自己害羞了,也不知道骗谁。
只是越害羞越“凶”,旁人一看就知道了。
可爱得很。
要是不给她台阶下,自个还得凶半晌,得“始作俑者”亲自打破让她羞窘的境况,让她觉得没有在调情,她才会自在些。
苏流光想着,唇边的笑更浓郁。
江枫哪知道她把自己不怎么敢直视的心理摸得门儿清,装作随手,飞快捏了下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