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渡妖》樽沼

4、命中咒

　　“屋内何人！如此阴险！速速出来！”大师兄懒得再理姚妱，猛地抽出佩剑。那柄赤金的剑刃上猛地闪过几道电光，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姚妱吸了口气，他实在是不太想再被那个什么劳什子符压着了。故而，他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大师兄的距离。

　　芷青岚叹了口气，出师未捷身先死，讲的应该就是这个道理了。他下山本意只为降妖除魔，可不是为了被别人说是什么——阴险之人。

　　柳南度转过头，伸出手去拨弄那副棺椁里早已枯萎的花瓣，道：“道长这是要出去了？”

　　芷青岚嗤笑一声，抬脚间，身形猛地一变，出现在了门前。

　　“柳公子，自然也可以不出来，就躺在那棺椁中，也是可以的。”他抬起手去推门，音调里带了些不善的笑意。

　　柳南度闻言，手上的动作一僵，少顷，神态自若的收回抚弄花瓣的手，甚至还不动声色的在袖中擦了擦。

　　“什么叫躺在那棺椁中...道长这话说的可就不好听了。”柳南度勾唇一笑，抬脚间，亦是到了门口。

　　这偏室平日里少有人来，自那刚入门的小娘子暴毙而亡后，那来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可此刻，门外院中，熙熙攘攘立了少说有十几个人。叽叽喳喳，吵的那门扁上的红绸都颤了颤。

　　姚家大师兄前一刻还豪气回肠，这一见了芷青岚，当即手就一抖，叫他那柄威风凛凛的本命剑，直晃晃的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姚家大师兄，咽了咽口水，连剑也没捡，就抬手指着芷青岚道：“你...怎么在这！”

　　他问完这一声，才发觉问的奇怪。这人是他趴在地上...看着跳进赵府的，不在赵府又会在哪。故而，这话一问完，他就僵在那了。

　　姚家一行人除了姚妱，亦是呆在原地。

　　芷青岚低头抚了抚袖口，道：“赵府妖气颇重，在下顺路一看而已。”

　　“顺路？！我看你分明就是蓄意！”大师兄这会儿可算是把自己的剑拾掇起来了。他“刷——”的抽出剑，剑尖直指芷青岚。扑天的威压长贯而来。

　　大红的绸缎被灵力刮的“呼呼”作响，屋里那股尸臭顷刻外泄，暴露无遗。

　　芷青岚和柳南度极其有默契的轻抚衣袖，这漫天的威压，竟是让他们连眉也懒得蹙，就化成了虚空。

　　双方皆是僵持，半晌后，芷青岚突然勾唇一笑，缓声道：“我们这可是为了你姚家少主的安危着想，未料我们在诸位眼中，竟是阴险之人。这可是...”

　　“太寒心了。”柳南度也不等人家把话说完，就笑语盈盈接道。

　　芷青岚话这才只说了一半就被人打断，微微蹙了蹙眉，略微不悦，道：“柳公子...”

　　柳南度眯了眯眼，冲着芷青岚抬了抬手，示意他讲。

　　姚家大师兄听了方才芷青岚的话，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偏头一下子找到姚妱，一个勾手，将人扯着衣领逮到了身侧。

　　“你哪里不舒服？”姚鹤将姚妱上下打量了一番，见着也没什么流血的地方啊。

　　其实姚妱也很好奇自己哪里就涉及安危了...要是说是偏殿他被邪气入体，这刚刚不就解决了？

　　芷青岚又瞪了柳南度一眼，这才转过脸来，看向姚鹤，一挑眉道：“把他袖子拉开。”

　　姚鹤面色冷凝，看了芷青岚一眼，不情不愿的伸手扯开姚妱的束腕。

　　待到束腕飘飘扬扬的落到姚鹤手上，姚妱腕上那抹扎眼的黑色符文便立刻浮现在了众人眼前。

　　“大师兄，这...这是什么？”

　　“这么...怪异？”

　　姚妱也有点奇怪，但他隐隐感觉这东西和那偏室的女鬼脱不了干系。而师兄之前千提醒，万提醒，让他千万别去偏室...想到这，他小心觑了师兄一眼，在对上师兄阴沉的视线后，又很不争气的转过头去，一点姚家少主的架子都不敢有。

　　“不管怎么说，你们姚家也是捉妖世家。纵使江湖安稳许久...也不至于几个小辈连点契也看不出来吧。”柳南度勾唇，看似随意的开口。

　　是了，这江湖安稳了许久了...

　　自从凶兽鸱在十几年前无端作恶引下天罚，举族消尔后，便再没什么覆手云雨的大妖霍乱世间了。这些个个自诩尊贵的捉妖世家，看来真的是懈怠了。

　　芷青岚摸了摸腰际的铜钱坠子，眉眼淡了些。

　　姚鹤本来只是担心，听闻点契，神色猛地一僵，随后便是严肃。姚妱少有见到大师兄像此刻一般的神情。

　　“二位...凭何肯定，此为点契。要知道，能生咒文的，可不止有尸怨。”

　　姚鹤年长，见识也多。一下问到了关键，凭何认定？

　　芷青岚抬起眸，缓声道：“万物规矩天定。咒文生成的频次，各妖各不相同，但都有所限制。比如倦鸟，月余才可生一文，用于迷惑常人。而尸怨...”他顿了顿，卷起自己的袖口。只见他白洁骨感的腕上，也生着咒文。“对此，禁忌颇少，皆凭所怨。”

　　“这东西怎么解啊！”姚妱用另一只手，使劲的搓了搓点契，直搓的皮肤泛红，毫无效果，这才认命般的停了手。

　　“杀了怨主，方可毁了点契。”柳南度盯着芷青岚那节白花花的腕，看个不停，像是抽空般回了姚妱一句。

　　芷青岚被柳南度看的有些毛骨悚然，暗瞅瞅的放下了衣袖。

　　“我现在就进去杀了那杂种！”

　　姚鹤神情愤懑，举着剑就要往偏室冲。家主临出门，特意将姚妱那小子托付给他。他怎么说，也要护少主安健！

　　“别去了，那东西早没了。”柳南度温声提醒了姚鹤一句。他没用“死”，而是用“没”。因为按理说，那女尸就是怨主，可方才她分明是在他和那位道长眼皮子底下魂飞魄散的，点契理应已解，但结果却恰恰相反。

　　那就现下只有两种结果。要么，那女尸用了什么妖法，脱了身，此时还没有死。要么...有人操纵此怨行凶。

　　要是后者...柳南度轻轻勾了勾唇，那可就有意思了。

　　姚鹤这边跑了一半，听了这话，猛地刹住脚。

　　“你说什么！什么叫没了？！”姚鹤猛地刹回来，一把揪住柳南度的领口。

　　理说，以柳南度的修为，早在姚鹤靠近时就已察觉。但他偏偏就是没动，任由姚鹤揪住他的领子。

　　“姚家，是不是就喜欢这样。蛮不讲理？”

　　柳南度压着眼，紧紧的盯着姚鹤。

　　姚鹤也不知为何，被这样一双眸子瞅着，他竟然有些瑟缩。明明没有一丝威亚，但他偏觉得，自己要是再这样，后果可能会很惨。

　　“你...你！”

　　“够了。”

　　芷青岚自知那姓柳的不是善茬，但见他被这么揪拽下，睫羽微颤，却又偏生可怜的紧...到底是没忍住。

　　“你们要是不想救那小子，我...”芷青岚看了柳南度一眼，顿了顿，改口道：“我们便也就不奉陪了。”

　　姚鹤本来就在柳南度的眸光下几欲躲闪，这边突然给了个台阶，哪还有不下的道理。当即，他便放了手。

　　“怎么救？”姚妱对于这件事可谓是关心至极。

　　芷青岚扫了他一眼，从袖中抽出先前，那尸怨爆体后留下的引路符。

　　那符纸先前在他袖中还乖顺的很，现下却突然开始异动。

　　“怎么...怎么回事？”

　　“那纸怎么在冒光？”

　　赵府的人立在外围，自以为窃窃私语。

　　芷青岚看了那符纸一眼，而后环视四周。半晌，他心里对这异动也有了几分猜测。

　　“道长是想到什么了？”

　　柳南度似乎对那符纸异动没有一丝诧异。看也没看一眼，反倒是挪到芷青岚的身侧。

　　芷青岚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想来，应当是因为受点契的人现下都在此处了。引路符感受到，开始运转了。”

　　“那，现下人这么多，总不能待会等引路符显灵后，全带上吧？”

　　芷青岚之前到没想到这些。

　　“这符，放出去就不好收回了。你说怎么办？”

　　柳南度搓了搓指尖笑得纯良。

　　“之前我远远的看了那符一眼，看上面的纹路，应当是一张被下了命中咒的符。”柳南度凑在芷青岚耳边低声道。

　　命中咒...这芷青岚到是知道，这命中咒咒如其名，便是只有被命中之人在场时，才会幻出真身，倘若被命中之人离开它的方寸之间，它便会隐去踪迹，跟随离开。

　　但这命中咒，可是禁术。传闻，这命中咒是由鸱妖发明的，因此自从鸱妖作恶，被天罚剿灭后，各类修者便都弃其不用了。因而，这命中咒和那鸱妖，已有十几年没有在江湖上现身了。年轻一辈，少有知晓它的。若非，芷青岚的师父教的杂，他也不可能知道。

　　但柳南度是怎么知道的？他看样貌，似乎也不算老。

　　“别再想了，趁着人乱，符也还未显现。道长和我不妨...先行一步。”

　　芷青岚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

　　足尖一点，等了不等柳南度，便一个飞身从赵府不高的围墙上跃了出去。未防姚家那群人追来，他甚至还多飞了一会儿。

　　这常娉镇，还真是大，他这也飞了好一会儿了，愣是没能从常娉的东边飞到西边。这还真是奇了怪了。

　　芷青岚慢悠悠的落到一处屋顶，左右看了看。

　　“道长是在找柳某吗？”

　　一道清冽的男声，从芷青岚的背后冒出。

　　他猛地一蹙眉，转身时，剑已出鞘，剑尖此刻正直指柳南度的咽喉。

　　这姓柳的，修为到底恐怖到何种程度？他方才出现时，自己竟无一丝察觉...芷青岚盯着柳南度，心里盘算着，倘若一会儿动手，自己能有几成胜算。

　　柳南度被这么指着，似乎也不见恼。他抬起手，微微屈指在芷青岚的剑刃上一敲。笑道：“道长的这把剑，到是宝剑。不过...还是不要指着人为好。毕竟刀剑无眼，可别一不小心...伤了自己。”

　　柳南度说完，眉眼弯了起来，也顺势收了手。

　　而芷青岚，却是起了一身冷汗。

　　要知道...他的剑上，可是加注了自身的灵识，按理说纵使是修为比他高了一个层次的人来，也是会被反噬的。可这姓柳的，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这人不简单。

　　两人所立的地方，不远处生着一棵枇杷树，那树生个葱郁，绿盖如华。突然不知何处的一阵阴风，将那枇杷叶吹的，“簌簌”的响个没完。

　　芷青岚本就生了一身的汗，被这风一吹，竟然觉得有几分冷。

　　“靠！你们站在房顶上干嘛！”

　　院里突然跑进了一个人，叉着腰，仰着头，冲着芷青岚和柳南度叫道。

　　这人不是姚妱...还能是谁。这小子竟然找到他们了。

　　芷青岚低头看去，只见一张符纸裹在明澄澄的妖火了，正悬在姚妱那小子半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