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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踏野追鹤 ...

  •   时近傍晚,城中凉爽了稍许,人人脸上都焕发出容光,为着不久后将要降临的喧嚣攒出期许。
      乐舞在流转,旖.旎的调子缓缓唱出,隔着纱帘,什么都感知不真切,霍池对舞乐歌声没有兴趣,不想探究这些朦胧暧.昧之后的真实,他就像一道冷冽孤僻的刃,和所有热闹都格格不入,让人不自觉与之疏远。
      靠着走廊边的栏杆,目光随意一扫,便把楼里的格局看了个大概,这是他的习惯,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无论因为什么而来,都要把此地的情况尽可能了解清楚,心中有底,才可做好全身而退的准备。
      他其实不是第一次来毓州。
      毓州这地方毗邻尚江五府之一的东噙府,有会陵江的支流经过,因此商贾繁盛,人流往来密集庞杂,时常能看到些大雍境外的夷沆人,追鹤楼建在毓州最繁华的地界上,着实夺人眼球,平时是个达官贵人们寻欢作乐的去处,寻常人进不得,每到月中或月底,则会破例接纳三教九流,兴办一场拍卖易货的鉴宝会,鉴宝的日子往往是最热闹的日子。

      “……惊鸿踏野真的折了吗?”
      三四名手携刀剑的江湖人从廊下经过。
      “不止惊鸿踏野,听说踏野阁都灭了大半,只剩下零星门人四处逃窜,这事刚出不过七八日,我恰巧从尚江广垣府经过才得到些风声。”
      “惊鸿踏野正邪难辨,什么事都爱掺一脚,踏野阁也经常做一些不好说出去的买卖,这回是撞上铁板了,竟敢招惹到尚江去。”
      “可惜了他那一手惊鸿剑技……”
      几个人说着话越走越远。
      霍池看去了一眼。
      他们口中说的人他也认识,名号为惊鸿踏野,江湖知名流.氓,既是一名剑客,也是一名杀手,喜欢高调行事,仗着武功不错到处胡作非为,常惹是非,这人也的确有些本事,据说他的实力在高手榜上能进前十,一手惊鸿剑技惊艳四方,是武林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作为同行,霍池从前便拿此人当成反面例子来警醒自己,告诫自己一定要谨慎低调,往后自然要更加警醒。
      他可不能随便就死了。
      “公子,我家公子请您入内叙话。”
      面前来了一名侍女。
      霍池碰了下腰侧新买的短剑,跟着她去往三楼。
      经过拐角,恰有一人大步匆匆经过,这人身宽体壮,他们险些撞上,霍池往旁边让了一步,这人却停下脚步盯了过来。
      只需一眼,霍池便知此人实力非凡,浑身都透出危险的气息,半个脸盘子上支棱的胡子都带着嚣张的气焰,绝对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霍池淡定地望了回去,扫了下对方背上的长剑。
      追鹤楼的侍女见过许多大场面,同样没有惧色,微笑道:“客官有什么吩咐吗?”
      这大胡子没从霍池身上探究出来什么东西,眼底疑色一闪而过,又大步走了。
      侍女又对霍池微笑:“公子,请吧。”
      还未靠近三楼的某间雅阁,先隐约听见一连串情.动难.耐的声响,霍池微蹙眉头,在门外顿住,再不往前。
      偏偏侍女这时推开了门,笑盈盈道:“公子,请进来吧。”
      没了东西阻隔,那声音愈发清晰,甚至逐渐亢.奋激动起来,喊的一声比一声高。
      实在不堪入耳。
      “……是冷宴吗?……你先等一……马上就好……”
      侍女继续唤:“公子?”
      霍池咬了下牙根,罩着满面的寒霜进了屋。
      好在风与鹤玩得开怀,不在内室,正和人怼在临江的那面窗口上颠.鸾倒.凤,离他比较远,霍池扯过一扇绘了花鸟图纹的屏风一把推过去挡住视线,走向另一边开在楼内的窗口,继续看追鹤楼中的雕梁画柱、屋舍布局,冷漠地忽视了身后起.伏交错的喘.息。
      从他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全楼的景象,再晚一会儿,楼下玉台上的歌姬舞女就会退下去,然后排演今天晚上的重头戏,一楼已经聚了不少人,二楼三楼雅阁的窗口大部分都开着,一眼望去,什么都有,他看到了夷沆来的富商,北川来的浪客,身着蜀地衣袍的剑士,乔装打扮而来的官家子女,还有……霍池目光一顿。
      “阿宴。”
      玩闹尽了兴,风与鹤叹息一声,把身上的人推开,随意从地上捡了一件衣衫挂在身上,一步三晃地走到霍池跟前,欲往他身上靠。
      面前却怼来一把短剑。
      冰冷的寒芒使人清醒。
      但追鹤楼的主人不是那么好威胁的,寒芒刚出鞘,便有四五道黑色的影子逼了过来。
      风与鹤皱眉:“别……”
      话还没出口,霍池的剑锋已经改了方向,既快又利,挑去了他那些鹤影侍卫的剑,并一一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伤痕,幸好他还记得风与鹤是他为数不多的熟人,留了余地,没有真想要这几个人的性命,然而那些剑全都被折断了。
      “别拿兵器指着我。”霍池道。
      “还不退下!”风与鹤冷斥了一声,他花重金养着的鹤影不可能都是草包,然而击败他们的剑太利了……他对霍池笑道,“还是那么见外呢。”
      霍池冷冷瞥了他一眼,非常嫌弃。
      “什么眼神?太伤人了,此中乐趣你不懂。”鹤影负伤退下,伺候完鹤公子的男人也知趣地走开,另有侍女过来收拾了房间,点上明灯数盏,并送来美酒佳肴。
      屋里亮了灯,才惊觉天已经黑了。
      “我不需要懂。”霍池把剑收了起来,还是解释了,“我不是嫌弃你与男人怎么样,我是嫌你跟人做那种事还要有人看着才更高兴。”
      他虽然早入江湖,沉稳早成,毕竟年纪尚轻,跟风与鹤比起来某些方面的阅历实在单薄,也总是不解风情。
      “不嫌弃?”风与鹤挑眉一笑,伸手够他的领口,“那你陪.我睡一觉。”
      眼前的人兼具少年的青涩和几分初长成的男人般的成熟,跟鹤公子接触过的那些娇.软美少年或壮硕男子不同,这小子肩宽腰.细.腿还长,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该有的肌.肉全都有,但又不会夸张,不会失了美感,身上隐隐透出些锋利强劲又不失柔韧的力量,最显著的是他的脸,乃是一种干净利落非常扎眼的俊,英气藏于剑眉星目之中,简直要喷薄而出。
      如此英秀俊逸的长相,任谁都会心生欣赏,仔细瞧了又会发现,那俊秀的眉眼之下又匿着一抹冷厉的邪,极为浅淡。
      这邪气是点睛之笔,实在引人垂涎。
      引人垂涎的霍池淡淡道:“我不喜欢被戏弄,别以为我真的不会跟你动手。”
      “长能耐了是吧?”风与鹤不以为惧,但也没有真的扯他衣衫,道,“浣飞烟里混了些日子,便要拿杀气对着老朋友了。”
      霍池道:“别跟我开那种玩笑。”
      他的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好似这句话并不认真,但风与鹤清楚其中潜藏的危险。
      “好吧。”风与鹤无奈地叹了口气,熏香缓缓缭绕,美酒摆在窗边案上,他取来一杯,递给霍池,“你还是头一回来我这追鹤楼,今天好好玩玩。”
      霍池接了酒,没喝,他并不担心风与鹤会伤他性命,却不敢保证酒里没有别的东西,这货有过前.科。
      风与鹤坐下来,坏笑道:“放心,酒里没下.药。”
      霍池看了一眼,确实没有异物,这才放心喝了,他也坐了下来,目光寻向某个地方不经意地停留,口中道:“我前几日那一单是你出的钱?万宝行死了老板,你是不是趁机搜罗了很多好东西?”
      “正解,”风与鹤斜坐着,手臂搭在膝盖上,“不过我买他的命不是为了他的宝贝,而是跟他有一些无法调节的私怨,我心想若找杀手,不如让你攒一攒资历,就委托给了浣飞烟,我知道凭他那些沾满脏污的黑料,你一定愿意出手……怎么样?是不是很够意思?”
      霍池取出一张银票给他:“然后我赚来的钱再送到你面前从你这里买消息,真够意思。”
      风与鹤毫不客气地把银票收起来:“亲兄弟明算账,这是你从前欠我的那一笔,再想打听消息,还得再付钱。”
      霍池“啧”了一声,目光又往外流连了一下,极是隐晦,旁人看不出来。
      风与鹤只奇怪:“你平素最爱喝酒,我这里的酒也看不上吗?怎么只喝了一杯?”
      霍池随口道:“日前喝了更好的,滋味难忘,一时半会儿喝不了别的酒。”
      “你就挑剔吧。”
      江上夜风穿窗而来,一阵舒爽,风与鹤惬意地敞开衣袍,半点不讲究礼仪规矩,饮了一杯小酒,又悠哉地吃了半碟鲈鱼烩,见霍池这个贪吃鬼不仅不怎么喝酒,菜也基本不动,终于感觉出了一丝奇怪,他纳闷地瞅了瞅霍池:“阿宴,看什么呢?”
      霍池回眸:“不是你让我好好玩?我对这地方陌生,不知道鉴宝会是个什么排面。”
      “就是一群乱七八糟的人凑在一起瞎折腾,然后让我赚钱。”风与鹤循着霍池方才视线所落之处看了看,那是斜对面的一个房间,窗子开着,纱帘半掩,从他的角度只看到了一个紫袍男人,“那是归茫山庄的少庄主素严。”
      “归茫山庄?”霍池闻言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不过他看着的一直是紫袍人对面坐着的青衣男子。
      几日不见,谭羲似乎生了病,脸色不大好……也可能是他离的太远并不能看清。
      萍水相逢,淡漠交集,原以为不过是江湖过客,没想到真的还有再见之时……他该去请谭羲喝一杯酒吗?
      可是谭羲面前已有对饮之人。
      再见也是枉然,他和人家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关系,也不在一个世界。
      心头忽起一丝烦躁之意。
      莫名其妙。
      “嗯,那个堪称执武林牛耳者的归茫山庄,门下高手如云,其庄主就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剑客素印秋,咱们这种江湖小流.氓拍八匹马都追不上的人物。”风与鹤掌追鹤楼,熟知天下事,“手下的弟子也很是争气,素凌仙之归茫剑技已经出神入化,素严年纪轻轻便已经在高手榜上位列第八,俩人都是江湖年轻一辈里的顶尖人物……这素严长得挺不错的,就是性情没什么特点,不然我就去撩一撩他了。”
      霍池把目光分过去一些给素严,此人面相端正,气度不凡,只远远一观便能瞧出些泰然正气。
      他与谭羲说着话,忽有所感,看了过来。
      霍池迅速收回了目光。

      “何事?”谭羲问。
      “啊……没有事。”素严心里微感诧异,方才他明明察觉到了一股视线,可看过去时却找不到了,他放下这件事,对谭羲道,“我现在后悔带你到这儿来了,你这身体怎么经得住凑这些热闹?若叫他们知道,个个都要来骂我一顿。”
      谭羲垂眸:“这是我自己的意思,无怪任何人。我死不了。”
      素严愣了愣,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关心则乱,身负病痛是谭羲的忌讳,自己还偏偏要接二连三说出口,哪壶不开提哪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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