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诺亚》醒刃

11、死线

　　“在看什么？”戚涵风撑着脑袋，手指在桌沿立着。
　　这是他懒得开琴又想保持手感的秘诀。
　　于漠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能飞这么快吗？”
　　戚涵风摆烂般地答：“不知道。”
　　“执行官在方舟的发动机上建立了一个小虫洞，使得远方的恒星能量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于漠低着头道，“这也是太阳熄灭的原因。
　　“我们的速度远远超越了光速，这也是我之前一直难以理解的事情。最近我才发现，我们其实一直在穿越一个个提前布置好的虫洞，可以在单位距离内超越距离和时间的限度。”
　　戚涵风点点头，扭头看他：“那星星呢？我们怎么能看到？”
　　“虫洞不是黑洞。”于漠仍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下是亮黑澄澈的眼眸。
　　戚涵风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他，追问：“这么快的速度不会引发什么严重后果？”
　　于漠摇头，抬眼看向他：“光速根本不是速度顶峰，对高维生物来说，距离不是需要跨越的东西。”
　　像所有热爱自己事业的人一样，说到这些，于漠眼里的愉悦掩都掩不住，如果不是他眉眼太过冷淡，戚涵风甚至想用“眉飞色舞”这个词。
　　“好神奇，”戚涵风撇过头，免得陷进于漠的眼神太深，“前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被执行官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于漠微微笑：“他们也有做不到的事。”
　　“什么？”
　　“你干的事。”
　　创造艺术，演绎艺术，化身艺术，成为艺术。
　　人类无论在多么漆黑痛苦的夜，都能找到艺术。艺术是永恒的美，是不朽的爱之化身，是凋零生命的唱诗。
　　戚涵风的心跳真真实实地乱了。明明这人没在撩拨他，却让他体味到从未有过的心动。
　　好想亲亲他，告诉他，你说的对。
　　但戚涵风只是笑着点头。
　　窗外的星海又黯淡了几分，演奏家的琴音又入骨了几层。那夜的星辰好像都在吟唱，有关悸动，有关爱意。
　　可惜于漠还没听懂。

　　执行官在这个无比重要的时刻来到了方舟主厅。他仍是一副和蔼的模样，走路利索了很多，后面跟着体态优雅的秘书。
　　文弄晴和赛温正坐在餐桌边上打牌，文小姐着实是又菜又爱玩，每次输了就耍赖，赛温完全没办法，只能随她去。
　　反观于漠和戚涵风，两人看上去就和平多了，一个在看星星，一个在看琴谱。于漠面对着舷窗，额头都贴到玻璃上了。
　　戚涵风懒懒散散地靠着玻璃，两人挨得近，他不时用余光扫于漠，心思根本没在琴谱上。
　　坦言，这是戚涵风第一次喜欢人。他第一次觉得，对一个人万分了解后再喜欢上，比一见钟情靠谱得多，也刻骨得多。长了一副风流的样子，戚涵风闹过的绯闻韵事数不胜数，但他从不在乎，因为全是假的。
　　这次，地球重启前，没有人再来闹了，他却真的落网了。他懒得给自己的喜欢定义一个开始时间，也不想结束。
　　“怎么了？”于漠觉察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看他手中的琴谱。
　　戚涵风半阖眼：“没什么。”
　　“《绿袖子》？我记得你在毕业典礼上弹过，”于漠笑着说，“当时还有人赌你有女朋友了。”
　　“就我们那比清教徒还禁欲的生活，”戚涵风也摇着头笑了，“我能找到女朋友才真是见了鬼了。”
　　边界是纯净的黑，于漠不太敢直接看，总有一种会被吸进去的错觉。他小声嘀咕：“你第二天的舞会还弹了《婚礼进行曲》呢。”
　　“嗯？”
　　“没什么。”戚涵风看过去时，于漠的表情又变回冷淡。
　　“我听到了，”戚涵风叹口气，“别人让我弹的罢了。”
　　“行了，马上要到边界了，你俩不来看看？”执行官冲文弄晴和赛温挥手。
　　两人对视一眼，从椅子上蹦起来，飞奔到了舷窗前，把打盹的小嗷吓了一跳。
　　“三，”
　　“二，”
　　“一。”
　　界面一点点逼近，黑色的虚空像无底的深渊，摄取了于漠的心魄。方舟坠入界面的一刹那，于漠似溺水般被恐惧吞没。
　　绝对的黑暗包裹着方舟，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摸不着。
　　像极了死亡。
　　忽然，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像上次一样，又不太一样，这次戚涵风没有松开，而是一直稳稳地抓着他，驱散他的慌乱。
　　于漠只犹豫了一瞬，就被本能驱使回握上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我们在穿越死线。”于漠强装镇定地说。他对死线很了解，越是知道它的可怖，他越是畏惧。
　　戚涵风仍是游刃有余的声音：“知道了，别怕。”
　　密不透风的窒息感褪去了些许。于漠凭感觉凑近了一些，问：
　　“你怎么知道我怕？”
　　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舷窗边界都泛起了微光，戚涵风才缓缓开口：
　　“因为我也怕啊。”
　　话音未落，方舟就冲破了死线的桎梏，母宇宙的星光倾泻进来，于漠抬眼便见，戚涵风眼尾上挑，温柔地笑着。
　　“但总有光会救赎我，不是么？”
　　这么滥俗的话，由他说，却有种说不出的力道。
　　于漠望着他，像仰视神明。
　　“快回头！”文弄晴大喊了一声，两人同时回头看向子宇宙。
　　一百三十多亿光年的庞然巨物察觉到了能量的离去，像是愣了一会儿，立刻从刚刚方舟穿透的地方开始坍缩。
　　黑色的虚空张开巨口，露出里面的星光。但坍缩的速度极快，于漠根本来不及细看，子宇宙就消失不见了。
　　这是一个时代的死亡，也即将是另一个时代的新生。
　　四人在原地看了好久，直到执行官说了一句：“你们不饿吗？我倒是很饿了。”
　　他们才动身。
　　于漠向出口走着，边说：“穿越死线时，我们觉得没过多久，但事实上大概已经过了几万亿年。”
　　四人的信息整理工作也差不多完成，现在执行官已经与母宇宙人类取得联系，准备开启接驳窗口。
　　母宇宙的接驳装置是一个小型正方体飘浮建筑，里面的工作人员随时准备在子宇宙边界开启接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