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我还留着你家钥匙》唐不弃

15、15

　　车上沈良栋和林母一搭一句的说话。林母说的多，沈良栋开车，偶尔回应一句，但听口气都是含笑的，仿佛脾气很好的样子。

　　但林熙丛知道这只是他伪装。

　　沈良栋这人唇形过薄，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眼下这样讨好他和他妈，更加令林熙丛心里不安了。

　　他屁股动了动，在后排扭捏着，简直恨不能这会儿能有个电话来拯救他。只可惜他一身蓝白条纹病号服，手机被落在病房。他憋了半天，憋出句：“妈，要不你们俩去吃饭好了。我这样子也不方便……”

　　“没事儿，这不是有良栋吗？”林母打断他。

　　才几句话的功夫，林母就已经被沈良栋哄的极其开心。

　　沈良栋也笑回：“已经到了。”

　　林熙丛探头看窗外，车居然停在一间私房菜馆。眼看着是逃不掉了，他眉头打结，白皙俊俏的娃娃脸上颜色飞快变幻。

　　沈良栋从后视镜看的清清楚楚，忍住笑，逗他：“小丛不用担心，一会我抱你下车。”

　　“……啊？！”

　　林熙丛震惊的差点从后座跳起，顿了顿，反应过来是沈良栋逗他，耳朵根子烧成火烧云。

　　林母在副驾朗声大笑。

　　林熙丛愈发窘，脚趾抠地，恨不得原地消失。

　　好在私房菜馆已经到了，沈良栋适可而止没再逗弄他，停好车，礼貌地绕到另一侧给林母打开车门。后排林熙丛想借机自己蹦跶下车，结果沈良栋眼疾手快，大长腿一迈，伸手接住他。

　　林熙丛落脚不稳，半个身子往前蹿，正蹦进沈良栋怀抱。

　　低笑声闷闷地从他抵住的胸口传来。

　　沈良栋穿白大褂时显瘦，此刻林熙丛倒入他怀中，才察觉这家伙居然有胸肌。胸肌很厚，很结实，撞的他脸颊一片生疼。

　　林熙丛忙不迭要从他怀里退出来，不料沈良栋单手抱住他，低笑道：“小心落地碰疼伤口。”

　　另一手稳稳地从车后排取出双拐，递给林熙丛。

　　举止间优雅的简直令人生恨。

　　林熙丛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扶住双拐，一蹦一跳地率先往前走。

　　沈良栋体贴地落后半步，等林母一道走。

　　入了私房菜馆，沈良栋早已预定好的菜肴一一上桌。刚上到菠萝糖醋排骨，林母啊了一声，惊讶道：“这点的都是小丛最爱吃的菜啊！”

　　林熙丛自下车后就不搭理沈良栋，此刻抬头，见桌上摆着清水虾、松仁玉米、糖油果子、菠萝糖醋排骨。其余几样还好说，他爱吃四川的糖油果子这件事，知道的人真不多。冀北菜馆一般也不会做这道菜，除非是川菜馆。

　　林熙丛倏地转头看向林母。他傍晚去沈良栋科室时，林母不知到了多久，和沈良栋都聊了些什么。该不会把他喜欢吃的菜式都跟沈良栋说过了吧？

　　林母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合着沈家儿子这是看上了自家儿子？她试探着问沈良栋：“良栋啊，你今年多大了？有对象了么？”

　　沈良栋替众人涮碗的动作一滞，抬眉笑了笑。“阿姨，我喜欢的是男孩子。今年二十七，正在读博，在冀北市立医院实习半年。半年内我都在冀北。哦我还没谈过对象。”

　　“哦……”

　　林母拖了一声长长的哦，心里嘀咕，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男孩子。再一想，不对啊，我没问他喜欢男还是喜欢女啊！那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林母眼睛刷地就落到林熙丛身上。

　　林熙丛耳根子还是红的，一听沈良栋这不怀好意的搭话，气鼓鼓的，两颊婴儿肥的苹果肌鼓起，没好气道：“谁问你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了？现在都流行这么搭讪的么？”

　　沈良栋一愣，眉头高挑，笑了。

　　林熙丛说完才想起，刚怼沈良栋那句话，他之前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是在哪儿听过呢？

　　林熙丛困惑地想，这难道跟他记忆模糊的那一部分也有关联？可不应该啊！他分明记得从小到大所有的事，认得身边所有人。

　　林母声音响起：“良栋啊，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沈良栋利落地将碗碟筷子分别放到林家母子面前，再将剩余的一套放到自己面前，动作有条不紊，含笑道：“如果阿姨问的是我最近计划的话，我最近……”

　　沈良栋欲言又止，扫了眼林熙丛，薄唇边的笑意从三分漫延至七分。“打算找个男朋友。”

　　三言两语，句句不离林熙丛。

　　林母下意识看了眼自家儿子，儿子喜欢一个男人喜欢了十年的事情她知道。但她不喜欢那人。儿子出事前跟她大吵一架，也是为了那人……如果对方换成沈良栋。

　　林母上下仔细打量沈良栋。

　　沈良栋察觉，却故作不知，修身银蓝色薄西服贴合曲线，裁剪得体，将他的宽肩窄腰包裹得完美无瑕。西裤是卡其色九分外翻边，坐下后，露出一截白皙脚踝。论容貌，沈良栋自信就算不足十分，那必定也是九点九。论气质，他自认属于深得长辈喜爱那类型。

　　他不怕林母打量。

　　相反，就怕林母不打量。

　　林母审视的目光在沈良栋周身逡巡，尤其是脸。——儿子喜欢脸好看的。

　　林熙丛拿筷子戳糖油果子，腮帮子鼓得跟只贪吃小松鼠似的，沈良栋目光含笑。要不是怕追的太急把人惹恼了，他都恨不能替林熙丛夹菜。

　　“这家的糖油果子很正宗的，喜欢多吃点。”沈良栋轻声嘱咐林熙丛。

　　半个糖油果子卡在喉咙。

　　林熙丛咔咔开始咳嗽，咳的面红耳赤，低头弯腰。

　　林母还没来得及给他递水，就见一杯清水已送到林熙丛手边。

　　沈良栋俯身轻笑。“我的罪过，早知道不提醒你了。”

　　“咳咳咳……”

　　林熙丛咳的惊天动地。

　　“哎呀告诉你吃东西的时候不要分神。”林母絮絮叨叨，刚打量沈良栋的心思歇了，替自家儿子着急。“怎么样，要不要紧，啊？”

　　林熙丛一边咳嗽一边摆手，两腮红红的，花瓣唇微微翕张。

　　沈良栋目光下落，眸色渐深。

　　傍晚林熙丛出来的时候，原本是想换件衣服的，但一来他拄着拐杖换衣不方便，二来林母和沈良栋聊的特别欢，催的也急。他正彷徨时，还是沈良栋给出了个主意，说道，就在外面披件风衣好了，反正只吃个饭，一会儿就回医院，有我这个医生担保，怕什么？

　　实习医生。
　　林熙丛在心内嘀咕。

　　不过他还是依了沈良栋的话，出门时身着宽松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外头披了一件薄薄的卡其色风衣。

　　进来私房菜馆后，他便把风衣脱下，挂在衣架上。

　　所以林熙丛此刻只松松套着件极其宽敞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从沈良栋俯身下视的角度，能轻松看到在林熙丛脆弱的脖颈。

　　那里清晰的透出一截红绳。

　　沈良栋声音微低而沙哑，问：“脖子上戴的是什么，玉佛？”

　　“男戴观音，女戴佛。”林母在旁边接话道。

　　沈良栋礼貌地笑，目光却一直落在林熙丛脖子那根红绳。凭直觉，这应该是对林熙丛非常重要的一件东西。

　　这东西，就连林母也不知道。

　　沈良栋起了好奇心，一直盯着他看。

　　林熙丛最受不得的就是别人这样炙热如火的眼神。原本单嘉一口一声哥哥的这样看着他，他就挺不习惯的。沈良栋比他岁数大，更成熟，目光锐利如箭，就这么盯着他，让他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

　　他避开眼神，低声道，“也没什么，以前的一个纪念品。”

　　“什么纪念品？”
　　这次沈良栋和林母同声发问。

　　林熙丛整个人都方了。作为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他试图像别的成年人那样成功转移话题，于是手剥着碗碟里的糖油果子，两腮微微鼓起，像只受了委屈的小松鼠。“菜都冷了。”

　　沈良栋看出他又不自在了，心道不好，自己一不小心又露出了本性，把人给逼急了。他当下歉意地笑了笑，单手扶着椅背直起身，冲林熙丛略一点头，道，“你爱吃，多吃点。”

　　“这话刚才你就说过了。”林母笑。

　　沈良栋礼貌地回以一笑。

　　这一顿饭总体上来说吃的还算愉快，席间交谈百分之八十都是由林母和沈良栋贡献的。林熙丛丛全程就是低头吃。

　　不知道沈良栋是不是真的从林母那儿知晓他爱吃的菜肴，从上前菜的松仁玉米，到最后的玉米排骨汤，全部都是按照他口味安排的。

　　一顿饭吃完，就连林母心中也明镜似的。

　　在沈良栋弯腰半扶半抱的将林熙丛放入车后排时，林母突然道，“我就不跟你们回医院去了，家里还有点事。”

　　家中琐事都有阿姨照料，能有什么事？

　　林熙丛刚想问，林母便果断打断他，“让良栋送你回去就行。唔……你们好好儿处。”

　　最后这句含糊不清，既可以说是让两个年轻人好好相处别闹矛盾，也可以理解为，让两个同样喜欢男人的男人好好儿处对象。

　　林熙丛与沈良栋对视一眼。两人视线一个自上而下，一个自下而上，恰碰了个着。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

　　林熙丛不自在地别开脸，轻声道，“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咱俩谁跟谁呀。”

　　林母一走，沈良栋口气明显轻佻了些。

　　沈良栋俯身将双拐递给林熙丛。借着俯身两人呼吸相擦而过的空隙，补了句。“就算你不记得我了，这么多年，我可是第一面就把你给认出来了。说句念念不忘也不算过。”

　　这姿势加上这句话，实在太过了，林熙丛想装聋都不行。

　　他下意识就要拒绝：“我……”

　　“别急着回答我。”

　　沈良栋打断他，仍就着那俯身的姿势，单手搭车门，给足了林熙丛安全的距离，却不给林熙丛逃避的空间。他薄唇含笑，口吻强势地道，“接下来半年我都在这儿实习，你呢估计最少还得一周才能出院。这一周，如果你实在觉得不自在，就拿我当个小时候的邻居家哥哥好了。毕竟咱俩也算是竹马竹马！”

　　话是这么说。

　　可是……

　　林熙丛垂眸看着沈良栋俯身单手用臂弯禁锢住他的这个姿态，心里不由得嘀咕，怎么对话就进行成这样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这样打直球？他苦恼，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刚沈良栋说到“竹马竹马”，林熙丛心里一动，好像想起了什么，但很快那一片记忆再次空白。

　　他茫然出神。

　　没来得及拒绝，沈良栋已经轻松的啪嗒关上车门，走到前面去开车。

　　两人隔着后视镜，目光时不时交错。

　　下车后沈良栋寸步不离地伺候林熙丛到病房，林熙丛几句拒绝，沈良栋都笑笑。

　　沈良栋没挑明，只把暧昧气氛营造到位，他直接了当地说我对你没意思，指不定人还笑你自作多情呢！

　　林熙丛异常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