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娅妮斯》桃林捕梦

4、人的表里不一

　　娅妮斯其实隐瞒了一件她认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关于她的上一任雇主。

　　还记得那一千金夹吗？

　　在上一任雇主快结束委托的时候，那位雇主又追加了一项委托，说让她在委托结束后到这家医院盯住一个人。是这家医院的主人，姓“卡珊德拉”。

　　“卡珊德拉”这个姓娅妮斯是有点印象的。几年前人类讨伐恶魔，打仗的时候，有不少王公贵族莫名其妙的灭门了。“卡珊德拉”这个姓正是在战争早期别灭门的一个贵族世家的。

　　娅妮斯很少会记住自己雇主的姓，但上一位她就记住了——姓“涅斯特拉”，是“卡珊德拉”的有钱亲戚。

　　这对亲戚是有利益冲突的。再加上那位雇主交代这事情时的语气和神态都带着股莫名的杀气。娅妮斯是有底线的。她不干在无恩无怨的前提下在暗地里插刀的事情。

　　她否决了雇主，也否决了“假装受伤混进医院”的打算。结果，在上个委托快结束的时候。那位雇主的侍卫突然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导致她直直的朝着敌人的剑摔了过去…

　　…………

　　在血猎的圈子里有几条不成文的规定。比方说“收钱就要办事，收钱不办雇主”。

　　但问题在于，这个医院的主人是医生莫珈.琳，根本没有姓卡珊德拉的。

　　而且雇主自己都说了，这是医疗费。更何况委托都结束了，这哪是雇主啊，分明是前雇主。

　　她迟早把这一推还回去。

　　从思绪中跳出。娅妮斯很久没有睡过这种安稳觉了，导致她但凡再在梦里多说几句话就是彻底见不着太阳了。

　　她其实不是那种喜欢凑这种关于“死亡热闹”的人。

　　只是单纯的，她隐约觉得那几个人的死和这对兄妹脱不开关系…娅妮斯在这里其实已经呆了段时间了。她原先并不觉得这对姓“琳”的兄妹有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已经突然的出了几条人命…外加一跳“魔”命…

　　窗外不合时宜的出现了几声乌鸦的叫唤。出于长期战斗的后遗症，娅妮斯下意识的看向窗外，想要找到声音的源头。

　　这个动作有些慢了，远远的慢于光的速度。橙黄色的斜阳先声音一步占领她的想法，连带着一同让她想到的，是时间已经太晚了的事实。

　　距离那伙人死亡已经过去了一整个白天。娅妮斯的直觉告诉她，尸体已经看不着了。

　　也许是已经接受了现在时间的晚。屋内突然间的，似乎全都被照映上了落日的颜色。

　　场景内只能听见几声乌鸦的叫声。她再次把珈卡拉于那伙人的死进行联想，昨晚那种茫然感就又一次被放大。

　　娅妮斯觉得有点吵，她要离开这里，躲躲乌鸦的叫声……她想去找珈卡拉，在这对兄妹里感觉这位更能问出些什么。

　　在潦草的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后，似乎是觉得自己睡迷糊了，娅妮斯又摸了摸脖子上一直挂着的装着红色液体的小瓶子。确认好几个重要物东西都在后便果断的离开了房间，朝着医院大厅走去…

　　她不太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又或是自己在逐渐变得清醒，不再是睡迷糊的状态了…娅妮斯竟觉得乌鸦的叫声在变得越来越大。

　　根据这几天她在这一块观察下来的经验，珈卡拉似乎一直在给莫珈医生打下手——珈卡拉只可能会在医院的那个大厅附近，娅妮斯昨晚逮着有人说她小话的地方。

　　“嘎——嘎——”

　　乌鸦的声音越来越多，混合着将要到来的深夜…明明是如此温暖的黄色，此刻间却带上了萧条的味道。

　　娅妮斯是顺着昨天晚上珈卡拉领着她走的路前进的。自然而然，她一定会经过昨天晚上她与那伙人打架的走廊。

　　乌鸦的叫声还在变大——它们似乎都停留在附近。娅妮斯沿着楼梯向下，那条死了人的走廊就在楼梯尽头，离她越来越近…

　　娅妮斯又开始了胡思乱想：珈卡拉主动对她示好，带她到了走廊…珈卡拉和他们有仇，珈卡拉又亲自目睹过了自己在医院门口整说自己小话的人，知道自己的下手不会考虑后果…还有昨天晚上她对自己的问题的回答。自己问她为什么医院不开窗户，珈卡拉她，回答这个问题间隔了好久……

　　珈卡拉这个人可能不简单…起码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温柔单纯。

　　“小心楼梯。”

　　这四个字又一次的突然的出现在脑中。娅妮斯对珈卡拉单方面的“定罪”又一次回到了原点…脑子里全都是这四个字。

　　“……”

　　突然间，一股恶臭味涌入鼻腔，娅妮斯瞬间就从轮回的乱想里面被扯了出来。楼梯间的窗户都是开着的，虽然今天没什么风，但昨天一直存在着的生锈味自醒来后再也没闻到过。这使得这股气味着实突兀。

　　气味略微带着点甜味，可被裹挟在巨大的发霉的味道里面…属于是闻到的第一瞬间就想吐出来。娅妮斯竟觉得这股恶臭味有些熟悉…一瞬间又说不上来。

　　脚上的动作一直在持续着，楼梯尽头的门框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

　　恶臭味在逐渐浓烈。娅妮斯实在是受不了这股气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随着一步步向下，目光始终注视着上端的门框，能窥探到的走廊里的场景也在逐渐扩大。走廊此刻被落日的昏黄洒满，色彩似是温暖。

　　再向下两步，时间过去了才不到两三秒。全是黄色的走廊地板上出现了几点黑红色，黑红色又随着时间的迁移更多的盖住了黄色，再出现了血红的块状…

　　娅妮斯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那股子恶臭味，持续在耳边的乌鸦声。这分明就是那伙人的尸体！

　　他们的尸体居然还在这？距离他们出事后起码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白天了，尸体居然还在，还没有被收拾走。

　　视线着急的按着门框能看到的最大场景窥探着。场景逐渐在补全，视角也在从俯瞰逐渐平视。

　　那伙人的死壮极为惨烈。属于是光从尸体…从尸块上看就能看出是死于狼人撕咬的程度。

　　走下了最后一节阶梯，离开了楼梯间。娅妮斯意想不到的在走廊的另一侧的尽头补全上了这副场景里最后一个成分。回答上了为什么尸体还没有被清理走的原因。

　　“…医生？”

　　此时莫珈医生正站在走廊的另一侧。他的身形本就高挑，半背着落日使得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大，就像是吞下似的，笼罩了走廊里的那些尸块。也许是凄凉的黄色映照。莫珈医生淡金色的头发下的那张脸莫名显的一股子冷意，好像还带上了些嫌弃的感觉。

　　他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人，表情呆愣了一瞬，接着立即变回了一副和蔼的医生模样，笑眯眯的温声回应道：“晚上好，安娜小姐。”

　　“您怎么会在这里？”莫珈医生的声音温柔，在这副萧瑟的场景下却完美的融合了进来。

　　娅妮斯环顾了一圈四周，简短的回答了一声：“路过。”

　　七零八落的尸块，看起来莫珈医生才刚刚开始清理。娅妮斯真没想到自己还能赶上看它们一眼，都没想好该看些什么。

　　最终在走廊靠窗的位子看到了巨大的一块。这一块是唯一能称上为尸体的一个，相较于其它，这个的完好程度远远大于边上几个，娅妮斯甚至能识别出它是谁——昨晚上最能打的那个大高个，感觉像是恶魔的那个。

　　找到了与众不同的，娅妮斯放下了捂在口鼻上的手，向其走去…

　　“安娜小姐。我有个问题，昨天晚上就想问了，”莫珈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传来，使得娅妮斯下意识的看向了声音的源头——直视了莫珈的眼睛。

　　莫珈的笑容温柔，和他那张温柔的脸很是和谐。即使此刻他背着阳光，阴影勾勒的诡异。

　　“您似乎对气味很是敏感…不只是气味，还有反应能力。是基因的问题？”

　　“我不知道。”娅妮斯回答的很果断，同时间将头转了回去——面向着大高个的那一大块。结果一股突然的微风正好迎面吹来，带着恶臭味，呛的她差点干呕。

　　娅妮斯简单的绕着这大块边看着边走了几圈，同时间却在想着完全另一个事情。莫珈医生为什么要这么问？

　　她的反应力确实比常人好上许多。但尸臭的恶心味，正常人也应该会是她这个反应，甚至更夸张点…

　　娅妮斯再想了想她和医生的其它互动。最后只能再想起来昨天晚上她当着医生的面想要开窗这一动作。貌似都没有什么可疑的点。

　　在绕到第二圈左右的时候，娅妮斯在犹豫后尽可能自然的补充说道：“可能是后遗症吧。前些年打仗的时候上过战场。”

　　“……”

　　只能听见东西被拖拽的声音，以及隐约的医生大概因身体素质的问题，干体力活导致的呼吸上的粗喘。

　　“碰——”

　　在什么东西被重重抛下后，莫珈大幅度的呼吸了几下，念叨样式的回复了句勉强能听清的“这样啊。”

　　娅妮斯不太清楚医生有没有相信她说的这些。但医生没再说什么，耳边拖拽的声音继续着。

　　娅妮斯其实对眼前这一大块很是好奇——它的完整度和其它的比实在是太高了，完整的有些奇怪。

　　全身上下除了脖子处被撕咬下的一块外更多的不如说是擦伤。这只能说明狼人对他没什么捕食欲望，甚至可能到了反胃的程度。

　　恶魔在皮质上和人类有什么差别吗？娅妮斯不懂这些，想着问题的同时下意识的翻转了下尸体的脑袋——想看眼脖子处被咬掉那一块的具体样子，然后就闻着了一股不同于尸臭味的臭气。

　　是一股铁生锈的味道，和昨天晚上在整个医院里闻到的如出一辙。只不过气味淡了许多，快要消散了。

　　这股味道明显是从它的肉里散出来的。排除恶魔的肉其实和铁一样这种不可能的原因，这股味道显然不是真的铁锈味。

　　这还是娅妮斯今天自起床气第一次再闻到这股味道…

　　娅妮斯试图在过去的记忆里想起些什么，把这种气味是什么找到。边上却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

　　医生原本走向这的动作愣了一瞬，扭头又转向了别处。

　　娅妮斯借余光看见了他的动作，便主动起身，连带着唤回医生走向这的目光出声询问自己的问题：“对了，医生知道护士小姐在哪里吗？我找她有事。”

　　“…这我也不太清楚，”莫珈医生的回应微微的迟钝了一瞬，许是因为在搬那些地上的红黑色物体的原因吧，气没跟上，喘息了一下后再回应道。他这一次说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看着对方——莫珈没有转身，“我跟她换班了…她可能在帮人看病吧？或者是在干些别的什么…在医院的哪…哪都可能。”

　　“…原来护士小姐还会这啊。”

　　“…瞧您说的，”莫珈这一次的回答迟钝的更久了一会，莫名的，娅妮斯尽然觉得对方的语气里带了些不悦。

　　莫珈用力的将手里的黑红色块状抛了出去，块状落在了他带来的木制推车的边缘，差点没抛上去。

　　医生怂了怂肩，呼吸了几下后再回答道：“珈卡拉在这方面很有天分…自己也愿意学。她是个很优秀的医生。”

　　“对了，安娜小姐。您听说过一个传说吗？”

　　还没等娅妮斯回应上一句话，莫珈医生却像是突然被打开了话匣子。他转过身，走向了最完整的那个尸体，娅妮斯的边上。

　　“在天神教的传说里，所有恶魔都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的人。传说天神大人为了惩罚它们，剥夺了它们所有的好运…它们的运气都会很差，直觉总是对不了…”

　　“您看它，”莫珈医生说着看向了脚边上的尸体，语气中略微透露着一股淡淡的，仁慈的忧伤，“不知道您知不知道这伙人。他们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喜欢□□别人。有传言说他们会挑落单的人下杀手…杀了后再把人肉喂给它…就是这位。”

　　“它是北边来的，很传统的人魔…恶魔的嗅觉和反应都是很敏感的。这段时间处于狼人的活跃期，医院为了大家安全，晚上是不开窗的…他们大摇大摆的进医院休息，搁走廊里一杵，这么喊都不走，还动手打伤了喊他们走的村民…这样就算了吧，这个人魔还把走廊里的窗户全给打开了。他们都动手打路人了，哪还有人敢拦他们啊…结果呢，就这么死了。”

　　“天神保佑。”

　　莫珈医生像所有信奉天神教的人一样，提到“死”后会再跟上句祝福别人的“天神保佑”。只是莫珈医生的这一句，放在这里好像消失了它原本的意味，有一点嘲讽的味道——就像感谢神明带走了他们。

　　娅妮斯没有说话。她就这么看着莫珈医生把尸体拖上了推车，消化着医生的话。

　　医生是在说他们死于意外，顺带表达了他们死的好的观点。但为什么，医生要突然用天神教的传说当引子。

　　娅妮斯走上前，尽然帮莫珈医生搭了把手。

　　…………………………

　　落日的金黄在慢慢变淡。太阳已经在地平线上看不见了。

　　走廊里的东西在经过一整个白天的像是“取下头颅，挂在城门”的示威后终于尽数被处理掉。地上，除了黑红色的印记外差不多是整理完了。

　　正当莫珈准备去拿东西再回来处理时，走廊的尽头传来了妇人的吵闹声。

　　走廊里的俩人寻声看去，一个中年妇人着急忙慌的快步出现，四处张望着。直到看到医生后松了口气，小跑着过来。

　　娅妮斯还没反应过来发什么了什么。

　　她不明所以的看着妇人吵吵闹闹的让医生给她儿子看病。莫珈这里可能是见得多了，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温柔出声说珈卡拉有看诊的能力，但话还没说一半就被妇人打断了。

　　“小姑娘是有能力的呀…哎呀，但小姑娘家家的，之前也没怎么看过病，哪里有医生你有经验。”

　　莫珈还试图再说什么，没能犟过妇人块急哭出来的脸。医生最终还是跟着妇人走了，走廊里的红色并没有打扫干净。

　　娅妮斯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了。她听见莫珈医生在离开的时候，轻轻的，像是下意识的“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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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不好意思影响到读书体验！改一下已经发过的篇章！
内啥我就随缘写了（？）没有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