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aroseisarose

46、chapter 46 week 23

　　一直到周五都没分开过的水原和仙道，做着情侣都会做的，浪漫的事。

　　看小鱼在泡沫散尽的透明水中遨游，炎炎夏日泡澡竟别有一番滋味。

　　想起了热海的烟花。

　　日落时分踩着仙道的脚印跟在他身后，玩很幼稚的游戏，冲刷礁石的浪花同时带走了脚底所留下的痕迹。

　　想起了机械社的机器小人。

　　晨曦睁眼是他睡梦中都翘起的唇角，没刷牙也吻了上去，柔软的触感，很快回敬了她。装睡？还是刚刚好被吻醒，不得而知。

　　想起了植草家门前他出现在墙头的身影。

　　整洁的厨房里突然被抱上岛台，最终晚餐全撒在地上，以蹲在地上收拾与吃便当收尾，却在客厅的圆桌上笑得不像话。

　　想起了无人的走廊上，一台自动售卖机前，塞入他怀中的宝矿力水特。

　　飘香的庭院内又多了一颗绿中带黄的柠檬果实，仙道懒洋洋的迎着太阳靠坐墙角，任由水原对着他作画，认真的当起了模特最终发现成品上自己竟是柠檬树的陪衬，追逐后“狠狠”惩罚了她。

　　想起了文具店内，叫他“同学”。

　　……

　　“我会全都记起来吗？”

　　揉他沐浴后的黑发，自然垂落在额前，将
　　手指穿入其中感受冰冰凉的湿润。

　　“会。”

　　被一言不发看了很久，很久。

　　约定了从分开这夜起，各自安好，水原将与水户去东京的行程告知，而之后便是直接与一行人前往广岛，期间几乎无法抽空见面。

　　而仙道也因一整周都与少女在一起完全无视篮球队的训练，越野已被指派杀上门了。

　　“喂！你们在做什么！”

　　两颗脑袋同时从门缝中钻了出来，身着仙道T恤的少女只看了一眼就逃回卧室，而仙道连T恤都没穿。

　　“越野，有事吗？”

　　吓得他什么也没说，瞪圆了眼睛逃离案发现场。

　　最终打了一通电话去骂仙道，不负责任的家伙，明天无论如何要参与到特训中来。

　　“哦，知道了，十点见。”

　　“啪”的一声挂断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再也传不过来。

　　“仙道彰！是九点，九点！！！”

　　越野像个疯子对着“嘟嘟嘟”的听筒吼叫，他发誓明天要手刃仙道，就算他是队长他也不管。

　　去死吧！

　　分开后会发生什么，医院会给出怎样的诊断，一些都是未知，水原将一切将来可能要知晓的情况一一写在日记本上，备忘录也简明扼要记载了一些。

　　“水户，走吧。”

　　“嗯。”

　　周六这日早晨一同搭上前往东京的JR，目的地是东京医科大学病院，已经提前进行了预约。

　　偌大的医院内人流密集，脑专科有一栋专门的办公楼，预约制的管理体系令人踏入其中便不寒而栗，像是科幻片中的生物实验室。

　　“不要紧张。”

　　被水户拍了拍肩膀，和煦的笑容安抚着她。

　　“水原小姐，这边请。”

　　而同样亲切可人的护士，打消了她恐惧的念头。

　　位于三楼的主任办公室内，同时汇集了三名专家团队，神奈川的医生也就水原的特殊情况提前与他们进行了电话沟通，但那通电话中并没有提及她最近的状况。

　　“最近开始，会有模糊的画面闪现，我的身体本能会做出些大脑都没意识到的行为……”

　　在水户的陪同下，将新的发现一一道来。

　　“所以说，是你先熬了夜，晚睡了一天后才发生的吗？”

　　三位专家同时发问，仿佛这是关键所在。

　　“是，我想是的。”

　　知道她情况的人都问过了，前四个多月中从未有类似现象发生过。

　　“好的，还是要重新做一番检查，结合图像我们再看。”

　　被带去了住院部登记入住手续，来之前被提醒过可能要住院，所以并不觉得意外。

　　私立医院的好处则是有独立包间，非常奢侈的布局，卫生间、简易厨房与折叠沙发床一应俱全。

　　“不用担心费用，你的情况只要授权能让我院进行学术研究，全都减免。”

　　没有一个脑学科带头人会错过这样罕见的病例，当然东科大也是整个东京最权威的研究所，拥有最好的医疗团队，这无疑是双赢的局面。

　　“好。”

　　只是计划中用一个周末问诊，却在入院两周的表格上签了字，对方称有许多检查要分批做，并且要完整观察巨变的过程以及一整个新的循环周。

　　所以算下来就是需要那么久，不容争辩。

　　“水户，你一定要去，带着我的祈愿与祝福。”

　　而把水户推向樱木这件事，也同样没得商量，检查这种事又不是动手术，哪里需要人陪？

　　“我想陪你，花道那家伙，会理解的。”

　　他不同意，却也拗不过少女的坚持，最终在周日搭上了返程的列车，踏上了广岛的全国大赛之旅。

　　如火如荼展开的IH大赛上流川枫闭上眼睛，陵南篮球馆内新队长正在打破自己创下的迟到记录，医院vip包间内冷气吹的水原瑟瑟发抖，抓起棉被的一角覆盖全身。

　　一本备忘录上写明了一切，新的一周，从周二起新的循环开始了。

　　幸好她向来冷静内敛，常人睡醒看见卧室变成医院，闻着浓浓的消毒药水味，看自己身穿病号服的装扮一定会误以为闯入了电影画面里，连声尖叫拔腿就跑。

　　而水原只是抿了口水，抓起备忘录看了起来，几千几万字的故事全被书写在小小的页面上。

　　失忆、仙道、IH、休学、比赛、检查。

　　仙道？

　　头有点痛，口干舌燥的少女继续举起水杯一饮而尽，玻璃杯放回床头柜上，清脆的碰撞声。

　　一道闪电朝着胸口袭来。

　　她看见了一件白色的篮球队衣，上面的数字是7。

　　按下呼叫键，护士很快闻声赶来。

　　三名专家同时出现在病房内难免令人紧张，她尽量克制情绪将刚刚所见告知。初步检查的结果表明脑中有微小阴影，与之前的图像对比下来，可以明确是最近才出现的。

　　要做进一步的检查，由于阴影面积太小，以目前的医学科技看来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通过开颅的方式查看，另一个比较保守的方案就是等阴影扩大到CT与MRI可以明确显示出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选择权在你。”

　　“我需要考虑一下。”

　　第一个方案是有风险的，但如果只是查看，风险等级不算高，毕竟水原没有其他生理疾病，而有东科大病院的手术成功率背书，即使开颅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

　　辗转难眠的夜，透过窗看一颗高高的树，绿叶成荫的枝干停留在窗前，有鸟的停歇，叽叽喳喳没几声又飞远。

　　“水户，怎么样了？”

　　接到广岛打来的长途电话，激动的心情从声音里溢出。

　　“赢了！第一场和丰玉的！湘北赢了！”

　　那就好，替樱木感到高兴。

　　“水原你好吗！？”

　　背景声音嘈杂，来自于樱木军团的问候，似乎被开了免提。

　　“我很好，广岛好玩吗？”

　　对面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着比神奈川还热，夸赞起别具风格的美食，说着说着抢起了台词，感觉都打了起来。

　　“水原，你怎么样了。”

　　很明显，水户没有加入这场战争，语气突然严肃。

　　“我很好，医生说情况很乐观。”

　　不想打扰少年旅途的兴致，有些话还是留着回来再讲好了。

　　“那就好，我希望能尽快回来陪你。”

　　“不！不行！”

　　“哈哈哈，也是，好矛盾。”

　　一边想着快回到东京或者神奈川，一边又想看樱木夺冠，两者不可得兼，水户不禁感慨一边友情一边爱情，天平的两端无法在此刻达到平衡。

　　“给我带特产哦，我刚听高宫说有好多好吃的诶，不许吃独食！”

　　“那是当然的，那家伙肉眼可见的又胖了。”

　　“哈哈哈哈。”

　　隔天收到了来自广岛的明信片，原来落地当日几名少年就在一张小小的卡纸上留下了祝福，预祝她早日康复。

　　“水原，在广岛被花道揍了，快来救救我们！”

　　“水原，星鳗便当好好吃！”

　　“水原，水户说他想你！”

　　“水原，我们都很想你。”

　　红色的严岛神社为背景，歪歪扭扭的字带着孩童的稚气，只有水户的落笔清秀，与他沉着冷静的性格相一致。

　　看着明信片上的寥寥数语，笑着笑着眼眶湿润，青春的朝气仿佛从纸张淡淡的印刷味中传来，与她密切相关。

　　却又抓不住着近在咫尺的幸福。

　　想要记起，想要参与其中，想要变成与大家一样的正常人。

　　“爸，妈，我想动手术。”

　　强调了没有风险，但无论如何未成年的手术都需要监护人签字，这次入院检查父母都请了假在周一赶来。

　　“你想清楚了吗？”

　　白纸黑字，犹豫不决的神情，少女却笃定确信想要这么做。

　　手术被暂定在两周后，因本周的检查还没做完要继续，以及怎么说也是开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上手术台的。

　　脑海中有更多的画面闪现，或只是一瞬之间，还未来得及看清就消失无踪。

　　仙道。

　　所有的画面，都与这个人相关，而她却连他的声音都不记得了。

　　陌生的男朋友，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呢？

　　一致同意等水原从广岛回来就见面，仙道根本不知道她两日的检查会演变成两周，并不关注比赛的少年也从学弟彦一这里打听起了湘北在IH中的赛程以及比赛结果。

　　因为一直留在神奈川等她，所以篮球队的特训日复一日没有停过，下午的时间都耗在海边，海风捎着她的声音轻轻拂来。

　　“仙道君。”

　　海边真好，不禁感叹，空空的红色水桶并不代表他一无所获。

　　伸伸懒腰，日落而息，沿着湘南曲折的海岸线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人影在万丈光芒下熠熠闪烁，逐渐成为一个点，融入整片广阔的海。

　　水原，还不回来吗？

　　新一周的周二，新的循环，围坐整个会议室的研讨，专家探房询问日常，众人都惊讶于她的特殊病症，也惊奇于她异于常人的冷静与克制。

　　水原只觉得不习惯，以为只要在这里呆两天一夜所以没有带上画板安心看病，而匆忙请假赶来的父母也同样来不及通知他们带来。

　　十天没认真作画，只是站在病床前，看窗外的阳光穿过枝桠照射在脚底边，行人来来往往在远处喜极而泣或是悲痛万分。

　　她只能用不够专业的铅笔浅浅的描绘眼前掠过的景象，勾勒出某个含糊不清的人影轮廓。

　　“结合这两周的各项检查结果看来，之所以会造成你这种反复循环失忆的原因暂不明确，但针对目前的部分回忆闪现，毋庸置疑与这一块，佐藤，请放大。”

　　专家办公室内，主任医生交代此番入院会诊结果。

　　“这里的阴影是新发的，其余各项指标与你之前的病例一致，所以这就是有所改变的根本原因。”

　　“手术时间约在十日后，请提前一日前来重新拍片，在此之前你都可以改变主意，不用勉强的。”

　　“下周见。”

　　点头鞠躬，感谢医生的照顾，理好行囊折返神奈川。

　　越来越多的回忆闪现，终于看见了那张写下完整语句的借条，是四月里在东京举办的梵高画展门票。

　　文具店内教会他折叠笔帽，烟火绽放的夜空下少年从校园里追了出来。

　　“水原。”

　　他的口型，是在叫唤她。

　　拉面店内被拍了合照，他擦拭嘴角油渍的纸巾轻柔，动作细致入微。

　　“MEMORY”甜品店的员工休息室内，冒着热气的晚餐，想换下制服他却楞楞地不走开。

　　东京清泉私立中学的小卖部门口，吃着同一个炸鸡汉堡，香气四溢。

　　躲在被窝里，听他入睡的平稳心跳声，被棉被覆盖，被他的温柔覆盖。

　　“仙道君，我回来了。”

　　下了电车跟着内心的指引一路走，萧萧的海风吹得人清醒，停留在陌生的门前。

　　“水原。”

　　半掩的门，像是为她敞开似的，少年听见声音的那刻转过身来，将她的记忆碎片拼凑完整。

　　柠檬落地，滚到他脚边不远处，水原快步上前。

　　“我好想你。”

　　同时弯下腰去捡，异口同声在抬头相视这刻。

　　“你记得我？”

　　不再是四个月以来每周都会重现的陌生，仙道一眼便知晓，眼前的少女，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是，我记得。”

　　记得，能记起的全部，也只关于你。

　　嗦着奶昔漫步街头，勾着手将能记起的画面告知，被问起怎么去了那么久，少女没有如实回答。

　　不想被担心的心情选择有所保留，请不要着急，很快她就会全部记起，很快就会变回那个无忧无虑的水原。

　　很快就能以最佳姿态站在你身边，不需要你再为自己投入反复多余的心思重新追求一次又一次。

　　你的感情会叠加，她也会。

　　水户带着噩耗归来，樱木在与前几届冠军山王的比赛中身受重伤，湘北赢了这场C级与AA级队伍的较量，却止步于此。

　　没想到再去医院是探望他，面目狰狞的少年一口一个“我是天才”，还真乐观。

　　十个小蛋糕被这支樱木军团一扫而空，主角本人被禁止摄入甜食，对伤口不利要忌口令他痛苦万分。

　　“水原，抱歉没能陪你。”

　　医院的长椅上，水户再也笑不出来，最好的朋友刚经历了一场手术后被告知要进行没有时长的复建训练，而心仪的女生也才出院不久。

　　“我也抱歉，没能陪着你们。”

　　听见樱木受伤的消息，她觉得两眼一黑，追求梦想的路就不能一帆风顺吗？

　　被夺去的选手生命，热爱篮球的少年，能从恶魔手中抢回多少？

　　一切都是未知的，可看见对方嬉笑着对自己在激战中的表现一顿猛夸，她既心疼又觉得好笑。

　　“不说花道了，你怎么样？”

　　离开一个病房，就让话题回到她身上吧，一直想关心却因身在远处而不便开口的水户，急切期待着她的诊断结果。

　　“我能记得更多的事了，只是……目前为止所有能被记起的事情，全都只与仙道君有关。”

　　“……”

　　想要发自内心替她感到喜悦好难，少年不想听见这个名字，因他的出现，不免暗自生气所以与热恋中的少女出现了分歧。

　　“这是个好的开始，我想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能记起别的事来。”

　　“嗯，一定会。”

　　可她满眼的星光，真心喜欢的人，又怎能不为之倾倒呢？

　　他也希望你能记起全部，即使陪伴左右的不是自己，但也希望你能拥有往日无忧的笑容。

　　“所以现在，就让时间施展魔法吧。”

　　开不了口告知，几天后要回到东京进行手术检查的事，樱木的意外受伤已经给水户一行人带来了巨大的伤害，她不能在此刻雪上加霜。

　　换做他人仙道都能轻易从对方脸上察觉异样，但他的敏锐对水原并不总是奏效，只是隐隐有种直觉，她有秘密藏匿于心。

　　“去哪里？”

　　“爸妈好不容易有假，我的情况也有所好转，所以决定去关西旅行一周。”

　　吃不准这次住院要多久，所以先以家庭旅行为借口，向他道别。

　　“那会给我带礼物吗？”

　　“……”

　　垂眸思索片刻，这才回过神。

　　“仙道君想要什么礼物？”

　　不为难她了，他想。

　　“一个完好无缺的你。”

　　爽朗的笑脸，看的人悸动，无论多少次都会爱上的人，也恰好有着相同心意。

　　“好。”

　　她允诺着，回以难得所以更令人珍惜的笑颜。

　　一切都朝着令人向往的方向前进，入院手续办理完毕后，换上病号服跟着护士去了不同的房间做了各式各样的检查。虽然对方亲切称呼她为“和葉”，两周的相处中，年龄差不大的两人产生了友谊。

　　然而这些她都不记得了，只能从护士制服别的铭牌上看见她的姓氏。

　　“没关系的，和葉，不习惯的话还是叫我铃木好了。”

　　“谢谢你，铃木。”

　　等报告的时刻紧张而激动，从日记本、备忘录看来，只要阴影还在或是扩大了，都是好消息。

　　安稳觉醒来，所有人都聚集在病房内，包括陪同前来的父母。

　　这是怎么了，手术还没做呢，怎么就一张张严肃面孔看着自己？

　　“水原，手术取消了，阴影不见了。”

　　落叶飘进窗，落在白色棉被上，生机盎然的绿，她的眼眸却披上了一层灰。

　　艳阳四射的八月，下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