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过往与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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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人生是真实的吗？
你怎么确定你现在所想的所做的事都是发自内心真正来自你的心愿？
换句话说，你知道你的人生被一串字符控制吗？
……
“雅各真的很爱你呢！”
“晚安，博伦斯，我们回家了。”
“对不起博伦斯，真的对不起。”
过去的记忆冲击他的灵魂。
博伦斯现在知道了。
他也完完全全明白了雅各当年所做出的选择和阿诺死前那一连串的对不起到底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自己人生都被控制的导演又怎么可能拍出完美的作品呢？
他一个人呆呆站在密室许久，直到厄里斯一个通讯打过来，按下接听键，厄里斯欢快的嗓音瞬间充斥这个空间。
“博伦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信息你要先听哪个？”
博伦斯抿了抿干涩的唇，声音听上去却没什么异样，饶有趣味的回答：“那就好消息吧！”
对面声音似乎停顿了一下，又很欢快的说：“今天下午不用上班，我们可以好好自然醒啦！”
“那另一个消息呢？”
“另一个好消息就是明天德拉诺要请我们吃大餐哦！”
这就是更好的消息吗？不是吃就是睡，听着怎么那么没出息。
“喂喂喂，这难道不是超好的消息吗？民以食为天呢！快点回来啦！”厄里斯催促道。
“好了，我知道了，马上就到。”黑发青年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脚步却还留在原地。
“快点嘛！”说完厄里斯就挂了电话。
很难说厄里斯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对情感这方面实在是太敏感了，可是博伦斯已经不愿再想了。
他拿走那本没有完结的书，满地碎屑被衣角带起来的风吹动，飘了几厘米就悠悠落下。
这里的书实在太多了，多到纸屑积累成一个骇人的高度，随手抓起一把就是无数人的一生。
太多了，太沉重了。
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博伦斯站在中心，被无数相似却不相同的魂灵包围在一起呈众星捧月状，他是唯一的异类。
孤独如潮水般涨满心脏，遥远空茫的感觉充斥他的魂灵，站在这里他仿佛被所有人遗弃，被所有人遗忘。
他真的活着吗？
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他用力摇头，离开房间，寂寥的风在空中打两转，写满字的纸张保持缄默。
博伦斯开着十年如一日的飞车狂飙在马路，路边交警狂追十里硬是追不上车屁股，悬浮车被开出火箭的架势，博伦斯坐在驾驶座表情自然，动作熟练的应付厄里斯的催促。
“嗯，好，马上就到。”之前他拖沓大半个小时，厄里斯受不了给他定个时限。
“不要急。”博伦斯拉长声音，灌了满嘴冷风。
“你不会又在飙车吧？”另一头厄里斯听着那头呼啸而过的风声怀疑道。
“怎么可能。”博伦斯斩金截铁，他这明明是飞车。
他又敷衍几句挂断电话，油门踩到底，这下连车屁股都没影了，追得半死不活的交警怒骂出声。
想必今年博伦斯还会在交警黑名单里待很久很久。
因着这要人命的车技他还真在厄里斯设定的死亡时间前一分钟踩点到达。
厄里斯站在门口，博伦斯熟悉之极的帅气身影出现在眼前。
在熟悉的一幕令他不禁给凯尔特拨了个通讯，声音悲痛欲绝，“希望你给你的车买了保险。”
凯尔特沉默良久，用一种看破红尘的声音回答他，“没事，在他碰到方向盘的时候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所以他给我们所有车都买了保险。”
凯尔特那辆爱车终究是亡在他手里——引擎盖哗哗冒黑烟，声音大得能把人耳朵震聋。
“走吧。”厄里斯深深呼出一口气，不忍直视对眼前的惨状。
博伦斯仍旧保持着出门前的发型，真不明白这么大的风他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结局是好的。两人欢欢喜喜的吃了顿饭，睡了个好觉，神清气爽的去参加迟来的庆功宴。
日子就这样平淡又安稳的度过，祥和且无聊。
博伦斯还是他的元帅，德拉诺仍旧做他的明君，大家的日子像以前一样过着，偶尔出门打星盗给无趣的日子增添一点调味料。
本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本来。
博伦斯欲向下的笔一停。
厄里斯多久没给他发消息了？
德拉诺也一直不给他打通讯，就连卡特也很久没有来和他进行骂战了。
他们多久没联系了？
博伦斯去翻以往的消息记录，最近的一条还是光明节的祝福，再往前就是日常的闲散聊天问好，时间越往后聊天次数越少，怎么看都不对劲。
可是他为什么会觉得这很正常呢？
博伦斯猛地起身，他拧开门把手，刺眼阳光毫不见外的挤进来，夏日灼灼的阳光让人情不自禁躲避。
他丢下暗的仿佛监狱的办公室走出门。
路上偶然遇到几个士兵也是很迷茫的看着他，嘴唇动了动，称呼到了嘴边愣是没喊出来。
他拔腿狂奔，卢卡斯正在训练场和凯尔特聊天，笑得很开心，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细长的缝。
见到他来两人立即起立，恍惚了一下才笑着叫他名字。
“博伦斯。”
黑发青年点头回应，他没有错过两人刚开始的迷茫生疏，就好像……不知道他是谁一样。
他的痕迹正在被抹除。
博伦斯深刻认识到这点，可悲的是他并不能改变什么，他连始作俑者都找不出来。
阿诺临死前的道歉如同一个逃不开的诅咒永远缠在博伦斯身上。
对不起，你将被世界遗忘。
对不起，只剩下你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人们总是喜欢说对不起，似乎只要说出这句话，那么做再过分的事都可以被原谅。
我才不要对不起。博伦斯怔怔看着渐渐遗忘他的两人，我只是想要回家而已。
这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愿望总是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落空，在这世界上能完成心愿的寥寥无几，很不幸，博伦斯并不在其中。
从那天以后他时常出门，可是众人遗忘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已经有士兵看着他的勋章问他是隶属哪个军团的。
就在这个时候博伦斯收到了一封请柬——是他副官莫林的结婚请柬，新娘是帕洛斯家族的贝利。
他对那个女孩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场盛大的宴会上，像个商品或者礼物被父母摆在展示台。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博伦斯感慨，他的容貌停留在二十五岁——最美好的年纪，最美好的模样，眼角连条皱纹都没有，同龄人都开始长白头发了。
这是大概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摊开那本没来得及写完结尾的书，手指轻轻抚摸戛然而止的半句话，雅各最后一次的保护只从神明指缝偷来短短几年，冥冥中他的结局早已划上句号。
他去参加婚礼，本来他是不喜欢这些邀请的，只不过能记得他的人越来越少，送到他面前的请柬也寥寥无几，这种活动参加一次少一次。
其实是能感觉到的——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博伦斯”的存在了——他觉得自己像某种一次性消耗品，还是用完就丢，下次想要就拿新的那种。
带着这种消极情绪去参加婚礼可是大忌，博伦斯冲镜子里的人微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
大喜的日子还是别笑了。
婚礼布置的很漂亮，新娘也很漂亮，两位新人笑得灿烂，贝利年轻美丽的脸上满是幸福的光辉。
得到幸福了呢！
博伦斯在下面鼓掌，真幸运。
多年打压下贵族的权利越来越小，为了维持以往的辉煌他们不得不捏着鼻子将女儿嫁给以前他们看不上眼的末流商人来换取。
帕洛斯家族还勉强能撑起一个辉煌的骨架，最小的儿子在三年前正式参军，机缘巧合之下认识莫林，两人一见如故。后来贝利来看望幼弟，在威廉的有意撮合下两个年轻人暗生情愫，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莫林年轻，正直，有前途，和贝利还两情相悦，帕洛斯家族很乐意成全这对鸳鸯，等贝利一到法定结婚年龄两人就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广宴亲朋好友。
又过了一年，莫林的长子加利亚出生了，他们再次邀请众人参加孩子的满月礼。不过这次规模小一些，只请了较为重要的亲友，博伦斯也在其中。
到的时候其他人正为孩子抓周仪式忙碌，他独自一人看了半天，默默将腰侧长刀解下放在上面。
抓周仪式正式开始，年幼的加利亚步履蹒跚的挪动自己两条小短腿，各色物品摆放一个圈，左边摆着长命锁，金算盘，画笔，右边摆着书本，尺子，手帕。
众人的视线紧紧粘在桌子中心的那个糯米糍团子身上，那雪白的团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爬到最角落抱着一把不知是谁放上去的长刀不松手痴痴笑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孩子做这动作看着十分可爱。
“那看来这孩子以后是要当军官的。”团子的祖父母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乐呵呵的对众人说。
凯瑞帝国全民习武，对武力值强的人十分尊敬，抓住长刀的以利亚若是不出意外，从今以后必是要走父亲那条路——危险归危险，可是前途无量啊！
以利亚抱着长刀，小手不住的在上面摸，像是在临摹刀鞘上的花纹。
突然，角落伸出一双大手从他腰间穿过一把讲他抱起，小家伙被吓了一跳抬头去看那人。
只见那人眉目如画，俊美的仿佛神明最得意的作品，一颦一动都美得足以入画，小家伙看得不由得痴了。
先后两世这是他见过的容貌最出众的人，光靠气质就能碾压信息时代网上各种各样的帅哥美女，是锋利的古朴的长刀，有一种不畏风雨敢于露锋的霸气。
博伦斯微微垂眸，额前碎发遮住眼睛，让人看不见其中的审视。他看着面前的小东西故作幼稚的动作和眼神，好似自己真是个顽童般天真可爱。
我以前也是这般显眼吗？
他扪心自问，可是没人回答他，知道的人都不在了。
他沉默着将长刀放在孩子身边，低下头亲吻了一下那孩子的额头，“快些长大吧。”
“长大后……杀了我。”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极轻，只有他和以利亚能听见。他看不见小家伙被他的话吓得哇哇大哭，他仍旧保持疲惫的沉默。
这无聊的人生还是快些结束吧。
原本代表长辈祝福的亲吻瞬间变了含义，单纯美好的事物沾染上别的意味，以利亚惊骇的瞪大眼睛使出吃奶的力气呼救才从陌生疯子的怀抱回到父亲结实的臂膀。
嘿嘿，我爸爸可是很强的，打这样的小白脸还不是手到擒来。
以利亚窝在父亲怀里悄咪咪幸灾乐祸，结果就听到他伟大的父亲喊那个小白脸长官。
以利亚：“……”
不是，这年头什么人都能当长官了吗？
他眼见那个黑发青年温和的点头，解释刚才发生的事——当然，全都是胡扯的。
父亲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到头来还训斥他一顿——“下次遇到元帅不能怎么失礼，知道吗？以利亚。”
我还是个孩子啊！
以利亚在心里哀嚎，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哼唧两声。
莫林高兴的把他抱起来转了个圈，博伦斯在边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离开的时候博伦斯脚步轻快，嘴里哼得再欢快些便是一曲小调，是肉眼可见的高兴。
阳光照在白皙如霜的肌肤上，明明是很舒服的温度，博伦斯只觉得自己要被烤化了，皮肤变得紧巴巴的，背部肌肉下有东西在涌动，起起伏伏，皮肉都被顶出一个个小突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开皮肉钻出来。
——哗啦！
一双无形的黑色龙翼慢慢舒展，鳞片在光照下闪着宝石般的光泽，黑色头发轻轻飘动。
——当斩杀恶龙的少年勇者气喘吁吁的坐在恶龙尸体上看着周围熠熠生辉的各色珠宝，摇身一变成为新的恶龙。
就算无法魂归故里，他也不想停留在此地。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过往与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