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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亲情的埋葬 ...

  •   一晚上不断有人来邀请师生两人跳舞,不止是女士还有男人。两人动作整齐划一,拒绝的非常彻底,女性还委婉温和些,男士就没那么好待遇了,直接不字开头。

      又拒绝了一个邀舞的雅各精疲力竭,他说的口干舌燥,常用的理由都说完了,再来他可就没词了。

      博伦斯把杯子递给他,雅各接过来看都没看就灌进嘴里,液体刚进嘴的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雅各两根手指捏着细长透明的杯子,语气疑惑,“酒?”

      博伦斯听到他的话迅速扭过头不看他,那怕是扭过头雅各也能看见自家孩子脸颊两侧的酡红,樱粉色的嘴唇附上一层淡淡的水光。

      “你这是哪来的?”他说话语气平淡,和平日里并没有多大差别,可博伦斯愣是不敢回头只是装听不见。

      “呵。”雅各浅浅一笑,淡声道:“下不为例。”

      “知道了。”少年小声答应着。

      这么多年没喝他确实有些馋了,趁雅各不至于悄悄拿了一杯解解馋,可没想到他酒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小半杯就让他有些昏昏沉沉,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的酒杯给了老师,导致秘密被戳穿。

      好在雅各深知堵不如疏的道理没有责罚他,只许他喝一次。

      博伦斯取之有度,说是一杯就只有一杯,多一口都没有。雪莉酒喝着清爽醇厚其酒精度数可不低,一杯下肚博伦斯看人都出现重影了。好在舞会马上就要结束喝一杯也不打紧。

      少年军官酒量不好酒品却极好,喝醉了不撒泼打滚,也不疯疯癫癫大半夜不睡觉折腾别人。十来岁的少年看着冷冷清清,说话也带着寒霜冰棱。他冷着脸却还是老老实实站在雅各身后一句话不说,雅各说什么他都照做,说一句动一下,可有意思了。

      雅各也是第一次看博伦斯喝醉,新鲜劲上来他兴趣极高的逗了他半天。少年从小七情不上脸,眼睛天生向下,看谁都怏怏的提不起劲,仿佛谁都没被他放在心上。雅各教了他三年自然明白这只是容貌带来的假象,剥开这层外皮他的内心比谁都柔软。

      把人安安全全送到家门口,老宅里灯还亮着,雅各提猫似的攥着学生衣领把人一路提到门口。

      “好了进去吧。”把人放这门口雅各准备离开。

      因为喝了酒所以大脑转不过弯的博伦斯呆呆的看着他,雅各欲走的步子一停,用力揉揉少年蓬松柔软的发丝,轻声宽慰道:“快进去吧!有人在等你呢!”声音柔和的像在哄孩子。

      少年军官眼神飘忽虚浮,清凌凌的眼珠像是被泡在清水中的玻璃球漂亮又朦胧,被酒精糊住的大脑勉强转了一圈隐隐约约明白雅各的意思,一步一踉跄的走进屋子。

      眼看着这个醉鬼老老实实回家了雅各才钻进车里调转车头回家。

      回到家的博伦斯并没有像雅各所想的那样安静洗漱睡觉,而是呆呆的站在门口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仿佛一个做工精细严苛的机器人,平日里还能自主活动喝了酒就像中病毒了似的一下子没了目标。

      他是谁?

      ——博伦斯·厄尔尼诺。

      他要干什么?

      ——不知道。

      他的目标是什么?

      ——不知道。

      少年军官慢慢蹲下来,把头埋进臂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点难过,可能是因为酒精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赫德率先发现蹲在门口的他,短短三年时光在他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他还很年轻,记忆里浓厚的酒气扑面而来。

      男人不知喝了多少年酒,在这方面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专家,一眼就看出来博伦斯喝醉了。

      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喝多了?”

      博伦斯缓缓抬眼,一双清凉的眼珠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他迟缓的眨眨眼没有吭声。

      “喝多了。”赫德笃定的说。

      博伦斯还是呆呆的看着他,像是没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听到动静嬷嬷也从里面出来,她穿着单薄的睡衣见到博伦斯迷迷糊糊的醉态急忙上前去扶他。

      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身子骨不太硬朗,要是一个没站稳摔倒了博伦斯酒醒之后肯定要扇自己几巴掌,赫德感觉拦着她忙说道:“我来我来,您歇着。”

      刚好旁边就有把椅子男人顺势把嬷嬷按到椅子上,“您坐,别累着。”

      嬷嬷刚坐下大腿上就压了一个重物,赫德定睛一看是博伦斯的脑袋。

      少年军官还醉着,眼睛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昏黄的灯光下看得甚是惹人怜惜。赫德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乍一眼看过去心里都浮现出一点类似母爱的情感更不用提从小就照顾他长大的嬷嬷。

      看到自己养的乖孩子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嬷嬷心里就一阵酸痛,立刻就哎呦的叫起来,“哎呀我的心肝啊!谁欺负你了?”

      博伦斯蒙头埋进嬷嬷并不强壮的臂弯,声音闷闷的,“没有人欺负我。”

      说罢他还有些自豪的抬起头看着嬷嬷眼角极深的皱纹,“我今天喝酒了,雪莉酒,甜甜的好喝的。”

      一杯酒水让在战场上大显神威的永昼总指挥官变成嬷嬷怀里的夏夏,他口吻极为骄傲,还大力拍拍自己胸脯,“我可以喝酒了,我长大了。”

      “夏夏长大了要干什么呢?”嬷嬷笑容灿烂,粗糙的手指摸了摸少年养得娇嫩的皮肤。

      博伦斯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两个弯,可惜大脑糊成一团浆糊只将自己最深处的想法说出来。

      “保护嬷嬷。”博伦斯笑得灿烂。

      嬷嬷摸他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看着博伦斯姣好的面容心里有些发愁,她不是什么有文化的大家小姐,可是没读过多少书她也明白一个军团长他的人生目标不该是一个人或者说不能只是一个人。

      当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就必须把国家和人民放在第一位,仅仅只是为了两个字——责任。

      个人的得失都不应该超过这个界线,她已经是个老太婆了,头发白花花的说话都不利索了,她还能活几年?如果有一天必须牺牲她去拯救别的更有价值的生命她想她很乐意奉献自己。

      醉得不省人事的少年沉沉睡在老人腿上,不知他梦见了什么天生向下的嘴角竟也微微上扬,是做了什么美梦吗?

      嬷嬷再一次将手放在少年军官柔软的黑发上,昏黄的灯光无私的倾泻,给他们镀上一层金边,微凉的月色替他们记下这幕。

      第二天博伦斯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脑子里仿佛多了一根不属于他的神经在他脆弱敏感的头颅里一跳一跳的。

      他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一只手扶额,胃里翻江倒海,呕吐感已经到了喉头可惜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吐不出来。

      少年坐在床上休息片刻才爬起来,酒是自己偷喝的,酒醒之后的头疼也该他自己受着。缓了几分钟他接一捧冷水浇在自己脸上,寒冷令眩晕的大脑稍微清醒一点。有一两滴水珠挂在少年又长又翘的眼睫毛,轻轻眨眼汇集在眼部的水珠骤然堕落,通过水管变成大海的一员。

      嬷嬷和赫德少见的都在,后者罕见的没去喝酒,也可能是没钱喝酒,困倦的替嬷嬷拿着毛线球一点一点转动。

      嬷嬷正坐在椅子上织围巾,她特意选的毛线,针脚又细又密。她动作熟练速度很快,不过眨眼功夫就织成一小截,隐隐能看出这条围巾的成型——蓝白格子的苏格兰围巾,这颜色十分衬博伦斯的肤色,戴上肯定温暖又舒服。

      博伦斯宿醉过好还有些犯困,刚洗过脸眼皮子又开始打架,他索性跑到嬷嬷身边紧挨着她坐下看她织围巾。

      两根签子一圈一圈缠着毛线,尖锐的一头对齐,一勾一绕,很快就是一小截。

      少年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想,只是倚着老人温暖的躯体眼睛死死盯着不断变长的围巾,慢慢的时间渐渐溜走,围巾慢慢变长,渐渐盖在昏昏沉沉的博伦斯身上。

      三人就这么静静坐着享受着难得的团聚时光。

      接下来的日子博伦斯对贵族们发来的请柬视若无睹,厄尔尼诺家主试探两次确定他真的不去就高高兴兴自己接过来带着他那个便宜弟弟去了。

      人家给厄尔尼诺家族发请柬主要就是想看博伦斯,主角不来发请柬还有什么意思,于是请柬一天天减少,只剩下零星几个不死心的。

      这些天博伦斯一直待在家里和嬷嬷赫德在一起,三人度过了人生中最愉快的一段时光。

      就在离开的前一周的早晨,嬷嬷罕见的没有早起,博伦斯很平静的整理好自己然后去了嬷嬷房间。

      老人家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嘴角带着一抹笑,呼吸已经停止,身体摸上去还带着点温度,她耳边是编织好的围巾,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身旁。

      没有疾病,不是意外,只是很普通的时间到了。时间到了,她就离开了。

      两人脸上没有多少悲痛,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包括亡者自身。

      他们简单举行了葬礼,邀请的人不多都是老人相熟的,雅各兄妹俩也来了。只是献了花给了少年一个安慰的拥抱便离开了。

      少年呼吸着清晨蒙蒙的布满水雾的空气,心里空落落的,他或许应该想一个新的灯塔——一个能让他坚持下去的新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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