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捡到百合花[西幻]》思也茫茫

30、路易莎

　　林赛的外交大臣秘书说，明天，林赛国王会在王宫接见我们。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睡下，第二天早早起来，从架子上取下我昨晚小心挂好的法师袍。

　　这件法师袍是在萨宾的高级裁缝那里特别定做的，它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法师袍，而是一件像法师袍的礼服。它所缀的水晶只有微弱的魔法防御功能，更多的，是装饰功能。在真正的魔法师眼里，这袍子实在是花里胡哨而无可取之处，但若是普通人见了，一定会啧啧称奇，认为这幅打扮的我一定是了不得的魔法师大人。

　　镀金全身镜前，我转了个圈，被这件过于闪耀的法师袍晃得眼花。

　　我鼓起勇气，出了房间。

　　楼下大厅里，使团的其他成员已经来了大半，他们穿着卡佩利茨传统服饰改良的礼服，为首的安妮卡服饰要更繁复和鲜艳一些，站在人群里很醒目。

　　使团只有我一个魔法师，我披着特殊的法师袍，走下楼梯。

　　如我所料，所有人都看向我。

　　“天哪路易莎，你这黑袍真不错。”

　　“好闪亮！这就是魔法水晶嘛？”

　　安妮卡打量了一番我的装束，评价道：“不错。”

　　她是以团长的身份评价的。我松了口气，还好没出什么差错。

　　时间一到，我们就在礼官的迎接下坐上前往林赛王宫的马车。

　　我本能地紧张，跟在安妮卡的后面，效仿她的一举一动。

　　林赛的王宫比我想象的更豪华，建筑宏伟，室内布置精细而奢侈。我们进入了圆形大厅，这里已经站了很多穿着华丽的人，他们看样子是林赛的朝臣和贵族，站在大厅的两边，中间空出一条长长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大厅的另一端，是几节阶梯，顶端的宝座上坐着一个戴着王冠的男人——林赛的尼古拉国王。

　　国王身侧站着一个女人，她着神官袍，头戴主教冠冕。

　　我一进入大厅，就感到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我脸上。那视线就是来自她。

　　东方教会的林赛大主教，叶莲娜。

　　叶莲娜七十多岁，把持林赛教会十余年。她是传统派，也就是支持烧死魔法师的那一派。

　　她看我的目光居高临下，让我很不舒服。我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让自己不皱眉，也不对上叶莲娜的视线。我跟着安妮卡走过长长的地毯，严格按照礼仪，觐见国王。

　　冗长的外交辞令后，按照传统，叶莲娜该给予赐福。

　　然而，叶莲娜一动不动。

　　她无视了我们。

　　林赛国王讲话时，偏头看了一眼叶莲娜。叶莲娜神情不好，林赛国王就止住了话头，示意身边的礼官。

　　礼官便宣布觐见结束。

　　第一天的接见就在奇怪的气氛中度过——以叶莲娜为首的林赛教会对我们进行无声的抵制。对我们来说，这种局面固然比直接和林赛教会发生冲突要好，但是，这毕竟给这次林赛之行笼罩上了阴影。

　　我们早早回了馆舍，大家都有些沮丧。我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没换礼服，直接倒在床.上。

　　好累。不止是身.体上的累，更多的，是忙一天而没有完成任何实质工作带来的心累。林赛国王明显听叶莲娜的，叶莲娜不点头，林赛国王就不会接近我们。

　　这是我们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我必须得做点什么，我能为此做什么呢……

　　我脑海蹦出奥尔加的名字。

　　她是林赛国王的外甥女，也许我可以通过她向国王传话。

　　想到这一点，我坐起身，走到全身镜边检查着装，然后匆匆跑下楼。

　　安妮卡正在穿大衣，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安妮卡，我准备去见奥尔加·德拉维。她是林赛国王的外甥女，以前在埃弗斯特待过。”我说。

　　“长公主和德拉维公爵的女儿吗？”安妮卡立刻反应过来，“好，我正想去联系一些熟人。你和我一起。”

　　德拉维公爵府很快到了。说明来意后，门房前去传话，很快来人接我进门。

　　“尊敬的魔法师大人，奥尔加小姐有请。”女仆引我进入一间洒满阳光的会客厅。

　　奥尔加顶着一头精心打理的鬈发，裸.露的脖颈上戴着灿烂的钻石项链。她穿着蓬松的淡粉色绸裙，倚在沙发里，一双裹着蕾丝白手套的手托着茶杯。

　　“路易莎，”奥尔加朝我笑了一下，似是极为喜出望外，热情地招呼我，“你怎么想起来我？呵呵，请坐。”

　　她放下茶水，浮夸地伸出双臂，似乎要扶我，但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真正地碰到我。

　　“你到王都来，不如就在我家住下，”奥尔加笑吟吟说，“我听说你以前在王都的时候当仆人呢，真可怜，你母亲……”

　　饶是我已有所预料，但等她真正说出这奚落我的话时，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停，”我说，“我今天来找你，是要谈一件重要的事。你继续这么说下去的话，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这就受不了啦？你别以为你有多厉害，林赛这片土地上，还是我们霍纳王室说了算……”奥尔加回以冷笑。

　　她抛掉虚情假意的和善面具后，我反而感觉好了很多。我就需要这样坦荡明白地谈话。

　　“叶莲娜大主教，你对她了解多少？”我问。

　　“哦，看来你们是在她哪里碰到钉子了，哈哈哈，”奥尔加笑了，“很巧，她和我们一家关系很好，是我哥哥的教母。我是不会帮你劝她的。”

　　“是嘛，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的意思是，叶莲娜是和你们一家关系好，不是和你这个人关系好？”

　　“这有什么区别……”奥尔加满不在乎地嘀咕着，面色突然有些改变。

　　“我们之前可能有些不愉快，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我看着奥尔加的眼睛，“因为我们都是埃弗斯特的魔法师，所以，在叶莲娜眼里，我们都是邪恶的异端。”

　　“我怎么会和你一样。”奥尔加轻蔑地笑，但底气不足。

　　我能看出来，她心里其实接受了我的想法。作为一个会魔法的异类，她在林赛的日子肯定没有她吹捧的那么好。

　　“你知道吗？如果这一次我们出使林赛失败了，玛德琳老师之后的十年中恐怕都不会考虑拉拢林赛了，林赛也就依然还是教会的一言堂，是法师的地狱，”我说，故作轻松地笑笑，“我出使失败顶多被玛德琳老师教训一顿，可我也不会再回林赛，这里发生什么影响不到我。但是你，奥尔加，你和我不一样，你的母亲是林赛的公主，你的父亲是林赛的公爵。你可是要在有叶莲娜的林赛过一辈子的。你觉得，等我们走了，叶莲娜没有别的目标了，她会让你好过吗？”

　　奥尔加垂眸。良久，她说：“你说的没错。从埃弗斯特回来后，叶莲娜看我的眼神变得非常可怕，就像，她想要烧死我……”

　　我有点感同身受。我坐得靠近奥尔加了一些，拍拍她的肩膀。

　　“所以，我们要用我们自己的力量对付这些神官。”我说。

　　“我又能做什么，”奥尔加自嘲地笑，“我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叶莲娜？”

　　“别忘了，你是国王所信任的外甥女，”我说，“他把你送到埃弗斯特求学，不就是为了探求魔法吗？如果你能见见国王陛下，帮我们约一个没有叶莲娜的私下会面，那就非常非常好了。剩下的事，由我们来做。”

　　“可是，”奥尔加想反驳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做。我不能保证能成功。”

　　“非常感谢你。”

　　“不用。你走吧。有消息我就派人通知你。”

　　回到馆舍，我等到了安妮卡。她回来时兴致不高。

　　“你那里怎么样，那个公爵小姐怎么说？”她问我。

　　“不一定能办成，不过，她会尽力去做。”我说。

　　“希望她能成功，”安妮卡说，又略带嘲讽地讲她的见闻，“我见的那几个人希望不大，他们都看叶莲娜脸色办事。”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记得您说过，东方教会的教权是弱于王权的，”我说，“林赛国王不至于听叶莲娜的。”

　　“这只是东方教会相对于圣城教会的特点，并不是对具体国家情况的描述。”安妮卡说。

　　我点点头，但依然觉得不应该如此。尼古拉国王都能把亲外甥女送去学魔法，怎么也不该是对教会百依百顺的君主。他为什么要这样？

　　天色黑下来，但我们都没有休息，而是在大厅等待消息。

　　侍者时不时进来传信，但那些金色托盘里精致卡片上写的，没有一个是好消息。我们每一次的希望都化为了失望。

　　晚餐端了上来，但没有人有胃口。刀叉碰撞瓷器声零星响起，在大家低落的情绪中，显得特别寂寥。

　　“不早了，就这样吧。大家都尽力了。”

　　夜已深了，寒气逼人。长桌上首，安妮卡宣布。

　　一阵稀稀落落的拖拉椅子的声音。我叹口气，和其他人互说晚安，准备上楼睡觉。

　　然而，就在我走到楼梯一半的时候，一个侍者闯了进来。

　　“王宫的消息！国王召见路易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