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捡到百合花[西幻]》思也茫茫

26、维罗妮卡

　　我骑着扫帚，从城市与原野上空飞掠而过。明明是春天，但我却看到了空中若有若无的死气。

　　这样的气息，一般只在地狱中出现。

　　如果人世间出现死气，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我加快了飞行的速度，只想再快点。

　　我飞过了耐兰西部的河谷，飞过萨宾东方的山脉，终于来到卡佩利茨。

　　埃弗斯特静悄悄的，路上没有一个人。

　　这不对。埃弗斯特虽然没有什么人，很安静，但绝不会寂静到这种地步。

　　我的心提了起来，我立刻去魔药塔，却没见到路易莎。她的办公室里，旧的书籍消失了大半，只剩些许魔法笔记和手记。我翻了翻，发现最新的日期在一周前。

　　她去哪里了？

　　我坐在路易莎惯常坐的椅子上，闭上眼，感到非常心慌。这样过了一会儿，我才缓过来。魔药塔很安静，在这安静中，我注意到旁边办公室有些响动，似乎有人在哪里。

　　那是一位魔药学教师。我临走前，曾委托她接替我的工作。

　　“维罗妮卡前辈，您怎么回来了？”

　　见我出现在门口，她很惊讶，想要问些什么。但我阻止了她。

　　“你看到路易莎了吗？她在哪里？”我急急地问。

　　“唉，”她长长叹气，“路易莎染上了流感。”

　　“流感？”

　　“您还不知道吗？”她很诧异，“大流感在整个卡佩利茨蔓延，埃弗斯特有很多人都已经病了……”

　　“那路易莎现在在哪里？”

　　“应该是医疗塔。如果那里还有床位的话。”

　　我立刻去了医疗塔。医疗塔变了一副样子，塔下搭着棚子，有不少人躺在临时病床上。治疗师全副武装，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在病床间穿行。我落在塔前，试图从那一张张面孔中找到路易莎。

　　既庆幸又让我忧虑的是，我没有找到路易莎。但看着这些憔悴的病容，我感受到瘟疫给这些人带来的痛苦。想到路易莎也像这些病人一样饱受煎熬，我就受不了。路易莎应该保持开心、自在，而不是病得奄奄一息。

　　路易莎到底在哪里？

　　我环顾四周，但我找不到她。

　　她到底在哪里？我是不是失去她了？

　　我眼前的事物的边界慢慢消融，色彩渗透，变得扭曲而模糊。我视野内，一切都失去了秩序，变得阴森可怕起来。

　　糟糕。我的心情波动得太厉害。

　　驱动我的心脏的，是地狱的魔力，它是一种强大而狂暴的力量。一旦我的情绪起伏过大，地狱之力就会产生非常强烈的波动，影响我的状态。

　　首先，我需要平复心情。我按了按心脏的位置，闭上眼，缓了缓。

　　“维罗妮卡老师？”一道不太确定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循声望去。

　　“我是克拉拉，”一个防护周全的治疗师冲我抬了抬手，“您是来找路易莎吗？”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我立刻问她。

　　“她在塔里的病房，”克拉拉一边说，一边手脚利索地收拾面前的病人，等她做完这些，她对我做出一个手势，“请跟我来吧。”

　　“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病的？”

　　医疗塔里阴暗而潮湿，浓浓的药水味让人喘不上气。克拉拉带我来到一间病房，里面里挤了五张病床。我的视线飞快扫过几张病床，捕捉到了一缕红发。

　　我真不敢相信这是路易莎。

　　她侧身躺着，额上尽是汗水，不知在睡梦中感觉到了什么，眉毛紧紧皱着。漂亮的红发不再鲜艳，也没有了光泽，像一束稻草一样，凌乱而干涩。

　　我捂住了嘴巴，在原地愣了许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成了这样子？怎么我一不留神，她又吃了这么多苦头？

　　要是我还是神眷者就好了，神术可以让她恢复如初。可是我是魔鬼，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承受疾病之苦。

　　“路易莎是在三天前来病房的，她的症状不算特别严重，您别太担心。”克拉拉说。

　　“你们现在用什么办法救人？神术？魔药？”我问，“我这里没有合适的魔药，但如果你们研制出了配方，我可以去帮忙做。如果没有，那我也可以帮忙研制。”

　　“玛德琳大人说，魔药对这次瘟疫没有用，只能用圣水来治疗病人，”克拉拉压低了声音，“西蒙神官去制作圣水了，最新一批圣水大概三天后能用上。”

　　“这样……”

　　克拉拉很快就离开了。

　　我在病床边沿坐下，看着床上的路易莎。

　　她的一只胳膊漏在被子外，摸起来很烫。她的额头全是汗，摸起来也烫。我拨开她脸颊上粘着的红发，给她重新盖了盖被子。

　　路易莎眉间的皱纹似乎浅了一些，她睡得更安稳了。我注视着她的睡容，轻轻叹气。

　　我认为我叹气的声音很轻了，但好像还是惊动了路易莎。

　　“维罗妮卡……”

　　路易莎眼眸半开半阖，模糊地呢喃。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

　　“维罗妮卡？！”

　　她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但是没什么力气，刚起来一点又倒了回去。

　　我坐近了一些，把手搭在她的肩头：“你别动了。”

　　路易莎似乎还沉浸在我到来的震惊里，呆呆地看着我，但也没有再乱动了，平平地躺在床板上。

　　“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她怔怔地说。

　　“嗯，是我，”我摸摸她的头发，“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刚才特别难受，不过，睡一觉后好些了。”

　　“什么时候病的？”

　　“几天前。埃弗斯特好多人都病了，没想到，我也染上了，”路易莎苦笑，“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刚睡醒的路易莎精神头还不错，絮絮叨叨地和我讲起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这段时间的经历。

　　有些事，她需要思考一会儿才能回答。这时候，她就会两眼放空地盯着天花板。

　　她的眼睛清透而纯净，阳光落入其中，化为明亮的碧绿色。

　　这样的绿眸，让她憔悴的面孔多了几分生机，有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灵动。

　　可能是阳光有些刺目，我注意到，路易莎闭了闭眼，微微眯起眼睛。我走到窗边，拉过淡紫色的帘子，遮住阳光。

　　路易莎的目光随着我的视线移动，见我拉上了窗帘，笑了一下，果然不再眯眼了。

　　“谢谢。”她说。

　　路易莎的声音里很轻柔，像羽毛拂过。

　　阳光被遮住，她的眼睛的颜色随之变得幽深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