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入歧途》寻终

66、水鬼

　　“我再猜一下，太辰真人向你泄露了这么大一个天机……是不是又重伤闭关去了？”
　　“你！”林辙拍案而起，“我就知道是你！”

　　“不必激动。”黎星原笑笑，缓和气氛，“我又没说不让你监视。”
　　心底也悄悄松口气，一切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遭。林辙若是真的把预言都抖落出去了，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还和和气气地来找她。

　　“再说了，天行有道。占卜未来，干预天命，何必呢？搞不懂那些卦师苦心修炼，参悟大道，难道就是为了让天道惩罚和限制的？”

　　“这些还用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是是是。”黎星原挥挥手将人请出去，“男女有别，自己付房钱去。”

　　林辙一甩袖子起身走了。
　　等他安顿下来，正好是晌午，屠庸与小蛰结伴归来，正好在黎星原房中见到这个“不速之客”，对方还跟黎星原坐在同一张桌上。

　　“姐……”小蛰见黎星原的男装打扮立马改口，“他怎么来了？”
　　黎星原招手让小蛰与屠庸过来坐下，随手扔出隔音符贴在墙上，两人将在街上买的零嘴吃食地给她，“他日后就与我们同行了。”

　　“那他什么时候走？”
　　“还没相处几日就盼着对方走？”黎星原揉揉她的脑袋，“这你可就要问他了。”

　　小蛰仰起脸看向林辙，没了黎星原撑腰，他一下子没好意思问出口，只靠近仿佛在状况外的屠庸，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手里的糖葫芦。

　　“呵。”林辙冷笑一声，“我可不会那么快走。”
　　话锋一转，他看向屠庸，“他又是谁？不是凡人吧？之前也没见他用过法术。”

　　“是啊，是魔修，加上你，咱们这一路不就正好妖魔聚在了吗？”黎星原倒是坦然，对甜食不感兴趣，又将吃食给了屠庸。
　　“你真是——”

　　“我怎么了？”黎星原不乐意听那些车轱辘话，刺耳又无聊，“跟魔修混在一起？”

　　“辛氏一族炼制活死人不是跟魔修混在一起？青州颜氏豢养药人试药不是跟魔修混在一起？他们接触到的魔修可比我多多了。你北海龙族，就敢说自己干干净净？”

　　青州颜氏……林辙对此有所耳闻，仿佛被戳中软肋，慌忙移开目光，不发一言。
　　“这些事，大宗门内，大世家内，人人皆知，人人不言。”
　　“没有！凌霄派没有！”林辙急切反驳。

　　“自青州颜氏起，每一个吃过丹药、知晓配方的人，每一个受过他们救治的人，都是折磨那药人的罪魁祸首。没有直接杀人，难道还没有享受过好处吗？你一大把年纪了，给我装什么单纯无辜。”

　　“你！”
　　“得了得了，今天不想吵架。”黎星原摆摆手，转而看着先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两人，“你们走街串巷的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有有有！”屠庸殷切举手，抢在小蛰之前抖落出情报，“东南边有条青衣江，据说那里面出了水鬼！”

　　“水鬼是什么？”小蛰见缝插针。
　　黎星原却笑了，递了几枚铜板给屠庸，转头看向林辙，“水鬼啊，就是水里的鬼怪呗，正好这位熟悉水性，说不定还能跟人交流交流……”

　　“你别一来就给我安排任务！水鬼没有灵智，交流个屁！”
　　“怎么？难道你是来这里看热闹的？堂堂凌霄派云虚真人的亲传弟子，连这点斩妖除魔，舍己为人的思想觉悟都没有？”

　　林辙被噎地说不出话，只能任由黎星原安排。
　　“正巧，今日好好休整，明日我们去青衣江看看，待会儿我再出门打探一番。”

　　黎星原起身出门，将几人留在屋内，临走前不忘嘱咐，“你们好好相处啊。”
　　“知道了！”小蛰和屠庸答应地干脆，朝她挥手，一脸乖巧。

　　等黎星原一走，两人立马收起笑脸，晴天娃娃也从小蛰衣襟里钻出来，三小只凑到一起，一致对外。同仇敌忾。

　　林辙眼皮跳了跳，“怎么？想打架？”
　　“不，我们要监视你！别想使坏。”
　　“……”

　　林辙刚在黎星原那里吃瘪，转头又在这儿碰一鼻子灰，风尘仆仆赶路结束，正是身心俱疲的时候，硬邦邦吐出句“无聊”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翌日。

　　四人收拾好东西便退了客栈的房，朝东南青衣江去。
　　一衣带水，江边河谷平坦，安置有不少城镇，站在剑上向下俯瞰，人来人往，只是人人面上都表情漠然，有苦相。

　　此处不是富庶安稳之地。
　　黎星原带路，依据昨日打听到的消息落脚到绥青城，青衣江的支流穿城而过，这一座城池受到水鬼的侵扰最严重。

　　几人排在门口欲进城，守城的士兵看了他们好几眼。
　　“怎么了？”黎星原看向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守卫，“在看什么？”

　　绥青城只是一座小城，几乎没有修士活动的踪迹，因而门口也没有摆放验魔石，这些守城的人也不会区分仙修魔修之类的，也区分不出来。

　　对方神色一变，目光躲闪，“仙长？几位仙长，小城偏僻，不值一来。”
　　“可我听说这里有水鬼，怎么，你们没有受其侵害？”
　　对方张张嘴不说话了，却也没有放行，直到顶不住黎星原颇具压迫性的目光才不得不让开脚步，抬手放行。

　　黎星原觉得奇怪，侧头看看林辙，对方也摇头，一行四人终于顺利进城。
　　“水鬼白日里潜匿在湖底，夜里才现身……”黎星原看向林辙，“我们是现在去还是晚上去？”

　　“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现在去……就要麻烦你亲自下去把水鬼揪出来了，而且可能一揪就是一大片。”
　　林辙冷笑一声，根本不接招，“晚上去我难道就不下水了？”

　　“也是，谁知道江里的水鬼有没有抓完……肯定得麻烦你下去确认一下。”
　　“现在就去。”

　　“这不，英雄所见略同。”
　　晚上阴气重，水鬼也更难缠，如今不知水鬼数量和实力，白天去查看更保险些。
　　四人穿过人流稀疏的长街，直奔青衣江。

　　黎星原将小蛰和屠庸安置在稍远一些的位置，自己和林辙一起靠近江边。

　　江水悠悠，碧绿清澈，江上不缺小舟和船舫，还有妇人在江边洗衣洗菜，实在是不像有水鬼的样子。
　　林辙蹙眉看着那一排妇人，面带疑惑，“你是不是打听到了假消息？”

　　“不，不会吧？”黎星原也有些自我怀疑了。
　　两人就这么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跟周围的环境的格格不入，很快引起了不少人注意，尤其这两个男人周身装束和气质不似凡人，更像是修士。

　　“算了，是与不是，我自己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唉，小心啊。”

　　林辙懒得搭理她，眨眼间便已没入江水中。
　　周遭的人，无论男女老幼，见此情形纷纷变了脸色。不约而同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将黎星原团团围住。

　　“唉……你，你们这是干什么？”黎星原一脸莫名，惊地连连退后。

　　处理怨灵邪祟她有经验，杀杀杀就完了，顶多担心自己实力不行，不小心被反杀，但看现在这场景，跟凡人互殴干架她是真的没经验。

　　“你们是修士！”
　　“你们想干什么！”
　　“快让他上来！”
　　“是啊！来这儿想作甚！这儿不欢迎你们！”

　　“滚出去！”
　　“滚出去！”
　　“……”
　　众人七嘴八舌，一步步朝黎星原逼近，她只好掐诀撑起一个小小的结界。

　　“江中有水鬼，我们前来是想帮你们……”黎星原看着这一群人越逼越近，手指头已经直接戳到结界上。

　　男女老少，衣着各异的人却极其的统一阵营，就连面上的神色都如出一辙，如出一辙的群情激奋。
　　“我们不用你们帮！”
　　“是啊！”
　　“不要你们多管闲事！”
　　“……”

　　黎星原尝试讲道理，目光不住飘向水面，也不知道林辙那里情况如何，“水鬼作恶，此地又偏僻，我们若是走了，水鬼猖獗，这一带的城镇都不得安生！”

　　“他们不是水鬼！”
　　“他们是英雄！”
　　“这里不欢迎你们！”
　　“……”

　　黎星原被吵得头疼，什么水鬼，什么英雄，水鬼没有灵智，只知道将人拖下水当“替死鬼”，管他生前做了什么，身后都是邪祟。

　　“哎——别吵了——”一道洪亮的男音自人群之外传来，“都让让，都让让——”
　　人群散开，黎星原看过去，是一个身着官服的男人，身材高大，方形脸，模样周正，一脸正气，身后还跟着两排带刀衙役。

　　“仙长好。”来人朝黎星原略一拱手。
　　黎星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总之是个当官的，也略一拱手回礼，“大人好。”
　　“方大人，他们下水了，他们要抓水鬼！”

　　“大人将他们赶出去！这里不欢迎他们！”
　　“……”
　　人群中众人七嘴八舌，身着官服的人略一抬手止住吵嚷声。

　　“方大人？”黎星原抬眼看他，“我与友人到此是一片好心，并无恶意，水鬼害人，但百姓却是这种态度，烦请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