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入歧途》寻终

36、同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颜路岐在屋内踱步，细细打量店中的陈设，心中暗下决定，“我这店里的东西也卖得差不多了，等你那边的任务完成了，就跟我一起干呗。”

　　“你进出集市方便，就帮我跑跑腿，等我们一起慢慢攒钱把药鼎、火阵都换了，我炼出来的丹药不比别家差……”

　　颜路岐絮絮叨叨地规划未来，黎星原忍了半天才终于开口打断，“我现在的任务可能没那么容易完成。”

　　“什么？”
　　“我是凌霄派弟子，之前在恛天秘境中救下一个活死人傀儡，顺着深究，才发现永安王朝中有势力偷偷在暗星城中大量拐走小魔修，并将其制成傀儡，此次便是去王都查清原因。”

　　这时候换颜路岐怔在原地，“你说什么？”
　　一句话中的信息量太大，他反应了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凌霄派弟子？你居然直接将这事告诉给了柴犴？你怎么跟他们搭上边的？”

　　“还有左护法。”黎星原默默补充，“他人估计已经到了王都。”
　　“你……”颜路岐定定望着她，面上神色变了又变，晦涩不明。
　　黎星原略一抬眸，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眼中满是疑惑，“什么？”

　　“没什么。”颜路岐摆摆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垂下眸避开她直白探究的眼神，“只是想起了些往事。”
　　“哦。”黎星原反应平平。

　　做出这个决定前她心中也百转千回，万分纠结，但已经踏出了这一步，她喜欢向前看。至于颜路岐的往事，但她不关心。
　　“既然这样，那我便走了。”

　　“我跟你们一起。”颜路岐三两下将可以带走的东西收进储物袋，“反正留在这儿也成不了大事，正好铺子租期到了，就不续了。”
　　“额，你要不问问柴大人？”

　　“放心吧，他不会说什么。”
　　颜路岐三两步出了门，让黎星原在原地等等，不一会儿便带了个人回来，处理好铺子，又示意黎星原带路，两人一同去了落脚的客栈。

　　小镇的夜市比不上主城，路上基本没什么人，到处都黑漆漆的，只有建筑内会透出几分灯火的亮，天幕上有繁星点点，凄清冷寂。

　　见到柴犴，颜路岐说自己要跟着一起去王都，对方没多问，点头应下，就叫他自己去付房钱。
　　“能省一笔是一笔，咱们俩挤挤，一屋不就好了。”

　　柴犴眼尾向下拉着，眉头却凶狠地上扬，黎星原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暴起打人，谁知对方只略一点头同意了颜路岐的提议。

　　既然决定要同行，黎星原也不隐瞒，便又将小蛰的事从头至尾讲了一遍，映照着灯火，颜路岐仔细用法诀查看过小蛰里里外外的伤。

　　“她不是一般的活死人。”
　　“所以？”黎星原默默将掀开的毯子给小蛰盖上，“我前面说了那么多，不就是说她不一般嘛。”
　　“不，不是。”颜路岐摇头，面上一丝笑意也无，目光落到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不了解傀儡术，但我了解死人，她的死……或许跟你那个师姐有关。”

　　“怎么会？”黎星原就差把不信任写在脸上，一个连她体内蛊毒都诊断不出来的庸医，水平能高到哪儿去。
　　“宋师姐如今才十八岁，小蛰失踪已经是二十三年前的事。”
　　“五年。”颜路岐眸光扫过屋内的两人，“她不是一刹那死的，而是死了五年。”

　　“死了，五年？”黎星原眉头蹙起，尝试理清逻辑，“你说是，死也可以是进行时？整整持续五年？”
　　“若小蛰被抓的时候宋师姐已经降生于世，那到如今，她最起码也二十三岁了，她真正的生辰八字，一定对宗门有所隐瞒……什么古怪的法术能让人死那么久？你确定你没有诊错吗？”

　　“法术我不清楚，但你怀疑我的医术？”颜路岐睨她一眼，语气不屑，“我成名的时候，你还没活在上辈子吧，说不定是上上辈子。”
　　黎星原讪讪一笑，“好，好吧。”

　　“事到如今，你倒不如想想你那师姐若是知道真相会怎样。”
　　“知道，就知道呗？”黎星原一脸莫名，宋溪若不早就知道了吗，这么多细节的侧面应证，还有什么预料不到的？

　　颜路岐冷笑一声，敛起神色，又变成一副万事不在乎的浪|荡模样，歪歪斜斜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算了算了，时间不早了，小蛰我带到我的房间照顾吧。”黎星原懒得纠结颜路岐那奇奇怪怪的表情，只朝笑笑招招手便推门出去。

　　柴犴一个眼神，卧在一边打盹的双翼虎只好不情不愿地起身，与笑笑一起，老实跟在黎星原后面出了房间。

　　一夜无梦到第二天。

　　黎星原昨晚熬到半夜，一直在研究脑海中的傀儡术，到最后也没研究明白小蛰到底是中了那一种，反而新学会了好几个相关法诀。
　　后半夜开始运转心法，消耗灵石打坐修炼，最后才眯了一会儿。

　　醒来后精神还不错，她放出念力感知宋溪若与关清晏那边的情况，隐在宋溪若袖中的纸片动了动，下一刻，少女的声音便传到黎星原耳中。

　　“小黎，国师还要在开河郡留五日，已经与郡守商议完了祈福仪和祭祀仪式。”
　　桌上的纸片轻轻点头，旋即便不再动弹。

　　黎星原收回神，心里着急却没有办法，国师辛梧受百姓供奉，享受香火和信仰，耗损法力和修为，开坛祭祀，祈求上苍福泽万民，国运通畅，风调雨顺，是他分内的事。

　　“叩叩叩——”
　　房门被敲地震天响，趴在门边的双翼虎被惊动，起身对着门口龇牙，黎星原挥手将门打开，颜路岐站在门口笑得热切。

　　顿时眼前一黑，她已经猜到这人又要让自己帮忙卖货！
　　“剑修不都起早贪黑，挥剑不辍吗？还不起来？难怪身体不好。”

　　“知道了。”黎星原提剑出门，“这就开始强身健体。”

　　虽然她一开始还没有来得及规划日后的路，但无占剑已经兑换了，还是整整五百卑微值，而且剑修战斗力也强，身体素质也该锻炼起来。

　　安排！

　　“练完就帮我把这些一起卖了吧。”颜路岐迅速将储物袋塞到黎星原手里，“还有我想买的东西也列了单子一起放在里面了，辛苦你跑一趟。”

　　“知道知道。”
　　黎星原手中掐诀，飞身落到客栈那不怎么大的后院中，时不时有小二和客人路过，她便选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依着原主的记忆上手外门弟子尝尝练习的青阳剑法前两式。

　　练过三遍，神清气爽，黎星原御剑去了城中，上午绞尽脑汁搭配捆绑，将东西全部卖出去，下午又拿着灵石满大街到处跑，凑齐了购物清单上的物品，自己也买了不少零碎的物件，傍晚才回客栈跟颜路岐算账。

　　推门进屋，黎星原脚步一顿，目光向下，双翼虎只尾巴动了动，全程不搭理人，绕过屏风，里屋是满地狼藉，全是各种书册横七竖八落到地上，颜路岐就坐在书堆上四处翻找。

　　“你这是？”
　　“嗨。”对方头也没抬，只摆摆手算是打招呼，“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死了五年的，之前没研究过。”

　　黎星原了然，将储物袋放在桌上便开始算账，“那你继续，我把账算好就告诉你。”
　　“嗯。”
　　“东西都买了吗？”
　　“买了，丹药也卖出去了。”
　　“嗯。”

　　算好账，黎星原长呼出一口气，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册书，翻了翻，好家伙，不说人话，一点也没有脑子里的电子书通俗易懂。

　　天色彻底变暗，黎星原燃起灯，颜路岐一边查找凌乱的笔记，一边尝试着把各种法诀探入小蛰体内，人影绰绰，半晌无人出声。

　　百无聊赖，黎星原看不了一点这复杂的医书，便研究起了今天在城中买的小玩意儿，取出灵笔、灵墨和空白符纸，便依照脑海中那本《符术入门版》的说明指引开始画符。

　　在秘境中的时候她早浏览过理论，甚至还跟尹棋交流探讨过，如今终于可以上手了。

　　只是刚一试着将灵力注入灵笔中，便感觉右手跟犯了帕金森一样抖得停不下来，咬咬牙，用力控制住，笔墨落在符纸上十分吃力。

　　终于——
　　没画完就断了。

　　第一张符纸宣告报废，黎星原不信邪，又来第二张，一连五六张，张张没能坚持到底，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或沿着肌肤缓缓没入衣领，冷汗涔涔。

　　不知不觉，已经大半夜。
　　黎星原停下笔，只觉体内灵力干涸，打算歇一歇再继续尝试，抬眼看屋内的另一人，对方完全没有注意她，只熬红了一双眼，反复实验不同的法诀。

　　窗外弦月已偏西。

　　黎星原总结反思完失败经验，又积蓄了些灵力，提笔又来，小心稳住，咒术已经熟烂于心，一笔一划，直至落下最后一笔，才长舒一口气。

　　成了。
　　一张隔音符，最最基础的符箓，也是符术入门者学习的第一张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