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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拾荒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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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衣衫褴褛的拾荒者,灰尘掩面的老人面容模糊,腹部缠绕着外形如魔方的炸弹。他就像是心如死灰一般,坐在栏杆旁一动不动。
戚词的心脏停了一瞬,有那么片刻他呼吸不畅。
小括弧感知到他的情绪,也变得格外焦躁,绕着老人来回转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爆炸不过还剩一分半。
戚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用左眼注视着炸弹,显然这是个魔方炸弹,所有颜色都被打乱,只有恢复原状才能停止炸弹的倒计时。
而且复原的每一步,都不能出差错。但凡转错一格,就会立刻引发爆炸。
换做平时,戚词在一分钟以内就能分析出魔方复原的公式,但此刻他心绪大乱,根本无法沉下心思考。
“小家伙...快走吧。”
不知何时,原本昏睡的老人突然醒了过来,他看着面前的小黑犬,语气平静又慈爱,仿佛自己身上的炸弹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方罢了。
戚词本就杂乱的思绪直接打结。
括弧抬着脑袋盯着老人瞧,它不会说话,只能摇了摇尾巴表示拒绝。
老人似乎想摸摸它的脑袋,但伸出手看见自己满掌心的污垢,便打消了心思。他隔空推了推括弧,说道:“快走、快走吧,要爆炸了。”
小家伙“呼噜呼噜”地直接坐下了。
戚词死死盯着魔方,脑海中却无可避免地闪过某些画面。
飘雪、梅树、坟包。
熟悉又冰冷的刺痛顿时席卷他的脑部,他狠狠咬住舌尖以保持清醒,同时看着倒计时的二十秒,让括弧做出了行动。
老人只感觉到自己像是被静电麻了一下,腹部绑着的魔方炸弹就被一团黑色的毛绒绒给咬走了。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小家伙就跃出了天台,坠落而下。
爆炸激起的尘烟冲上了顶楼,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楼更是直接开始倾倒。老人挽留的身影忽隐忽现,一串串数据滚动着计算,但似乎出了某种差错,本该随着场景数据消失的老人又突然出现。
还是破破烂烂的衣衫,但要比之前的老人看上去状态好些。他自言自语道:“这孩子,怎么还没放下?”
现实世界里,戚词抱着病恹恹的小黑犬静默了许久。
周遭的人也陆陆续续迎回了自己的精神体,或喜或悲,总之表情很是精彩。
严方祖一回神就凑到戚词旁边碎碎念地吐槽:“什么玩意儿?竟然要我家的小鹰下海底拆炸弹!”
“这破系统怎么分配场景的?”
他的鹰不会游泳,结果自然是失败了。
戚词似乎在走神,没有听见严方祖说了些什么,直到对方拍了拍他,他才恍然地抬起眼睫。
“你怎么样?”严方祖问,他看括弧奄奄一息的样子还以为小家伙受伤了。
戚词指尖蜷缩了下,寒意渗入四肢百骸,他掩了掩围巾,闷声道:“失败了。”
这回答实在笼统,严方祖还欲再问,就听见系统播报道:“全员训练完毕,合格324人,违规6人,不合格893人。”
康桥作为教官,学员训练的所有场景他都能看到,虽然数目众多,但他还是有意无意地看了戚词精神体所在的场景。
结果倒很令他意外,这个漂亮的少年明明有足够的时间拆炸弹,但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作,最后逼得精神体与炸弹同归于尽。
这显然很不正常。
不过康桥现在没有太多闲心去管一个学员的事。这次的试炼其实是故意为之,为的是排查筛选这届新兵中是否有蚕茧寄生的人。
因此几乎所有场景都有生肉——无论是人、还是动物的。
系统实时检测下,学员的异常表现都会被记录。
康桥眯起眼睛,这违规的六个人,得好好观察了。
测试结束后,他拿起喇叭,语气多有失望:“一千多个人,竟然只有不到一半的合格率,你们哨兵,都这么菜的吗?”
这话引起了大多哨兵崽子们的不满,他们纷纷抱怨场景的离谱与刁钻,一时之间吵吵嚷嚷的。
康桥翘起嘴角:“除了合格的那三百二十四个,剩下的崽子们,恭喜你们,加入我的精神力训练班。”
底下顿时哀嚎一片,康桥吹着口哨小曲走了。
严方祖抹了一把辛酸泪,与自家的鹰相拥而泣:“小鹰啊,明儿就带你去游泳好不好?”
那鹰眼光闪烁,摒弃了一代猛禽的尊严,委屈地耷拉着头。
戚词垂着长睫,看着怀里已经睡过去的括弧,默默抱紧了些。
此时他的终端突然响了下,少年抬手看去,头像一片空白的人发了一条讯息。
【梅二公子:可以邀请你吃午餐吗?】
许是怕戚词拒绝,对面那头紧接着又发了一句:【我有事想跟你说。】
戚词指尖动了动,慢慢呼出一口冷气。
【word:猫猫道歉jpg.
word:对不起啊,今天不太舒服,下次再约吧。】
【梅二公子:你在哪?】
戚词的额心突然一凉,他下意识抬头,严方祖拎着一瓶饮料在他眼前晃了晃:“跟谁聊天呢?我饿死了,一起去吃点?”
戚词用围巾捂住下半张脸,摇了摇头道:“太冷了,我先回去补觉。”
严方祖定定瞧了他片刻,突然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少年的脸色苍白中透着点嫣红,无精打采的状态让人担忧。精神体最能反映其主人的精神状态,小括弧都直接睡死了,戚词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宽厚的大掌直接覆盖了戚词的额头,戚词躲了一下,没躲开。
严方祖感觉到掌心下的额头发烫,有些严肃道:“你发烧了,要去医疗仓。”
戚词勉强笑了下,他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宿舍有退烧药。不用担心我,你先走吧。”
严方祖就算平时再怎么大大咧咧,这时候也不会丢下戚词一个人不管。
“我送你回宿舍,中午给你带饭。”说着他不容拒绝地强行拉住少年。
戚词此刻已经烧得有些恍惚了,察觉到有人靠近,几乎是不经脑子地反手一掰。
“疼疼疼!松手啊!松手大哥!”严方祖差点没骨折,这不加控制的力道让他疼得面部狰狞。
戚词被他喊得神智清明了一些,他立刻松手,身形却不受控制地往后一倒。
摇摇欲坠、天地旋转。
但他没有砸在冰冷僵硬的地板上,而是摔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柔顺乌黑的发丝扫过他的侧脸,鼻尖传来霜雪般的冷香,很好闻。
戚词意识到自己在谁的怀中后,莫名的就安心下来,他转了个身,下意识地凑到对方的脖颈上寻找热源,然后不管不顾地就晕了过去。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颈侧,清冷的少年登时僵在了原地,雪白的肌肤红了一大片。
严方祖看着自家兄弟耍流氓一样扒在梅家二少的身上,差点没吓出个好歹。他哆嗦着磕磕巴巴道:“他生病了,不好意思,冒犯了。”说着就要把戚词给拉回来。
但梅央却伸手环住晕过去的少年,防止对方滑下去。
清灵的嗓音带着说不清的悦耳:“没关系,我送他去医疗仓。”
严方祖揉了揉耳朵,想起戚词对医疗仓的排斥,便道:“送他回宿舍吧,他那有药。”见贵公子蹙起好看的眉间,严方祖忙不迭补充道:“这是他自己的意思。”
梅央敛下睫羽,看了一会儿少年,随即微微点头:“好。”
戚词怀里还有一团毛绒绒,背着不方便,梅央静了片刻,就把人打横抱起。
严方祖目瞪口呆。
虽然、虽然梅央和戚词的身量相似,但一个向导轻轻松松就能把一个哨兵公主抱,实在是有点让人大开眼界了。
阚尔德在后头当了半天透明人,眼珠子圆溜溜地目睹了全程,见梅央抱着人就要走,才连忙拦住:“你不上课了?”
梅央淡淡道:“帮我请个假。”
阚尔德意味深长地扫了他怀里的少年一眼,啧啧道:“这可是你第一次逃课。”
梅央眼睫一颤,但什么都没说,急匆匆地抱着戚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