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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番外 逍遥游(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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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并没有人发现海皇陛下失踪,看着空空如也的红瑚宫,风意甚至还颇感欣慰。
她那永远起得比鸡早的陛下终于也懂得偷懒了。
但到了下午,那座白玉雕琢的寝宫里仍没有一丝动静,她便开始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陛下,陛下?”年轻的鲛人站在门前,做贼般小声唤道:“陛下,您醒了吗?”
回首,一众鲛人侍卫眼巴巴盯着她,风意干咳一声,敲了敲门,犹豫道:“陛下,我……臣进去了。”
嘎吱——
沉重的门扉被缓缓推开,风意小心翼翼游了进去,但没过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一声惊叫,女人神色惊慌地游了出来:“陛下她!她……”
视线里忽然出现了几位长老的身影,风意身体一僵,声音也戛然而止。
大长老蹙起眉:“陛下如何了?”
“陛下,”风意磕磕巴巴道:“陛下,呃……陛下身子不舒服,想今日歇一歇。”
“是吗,我们进去看看。”
风意一惊,连忙伸手拦住,满脸赔笑:“陛下说她今日只想好好休息,不愿见人,长老们还是换个时间再来吧。”
大长老狐疑地看她几眼:“陛下当真不适?还是说在故意躲着我们这群老家伙呢?”
“怎么会呢?陛下一向对长老们尊敬有加。”
“最好如此,”老人有些不满地蹙眉:“每次找她商讨留珠之事,她都三两句敷衍过去,你且告诉她,此事不能再拖,最好尽快下决定。”
“明白。”
大长老点点头,转身游出去不远,又回头道:“对了,听说明日三宗那边会来人议事,你好好照顾陛下,让她打起精神,不要在人族面前失了面子。”
风意点头如捣蒜:“自然自然。”
终于,身着白衣的长老们又无声无息离开了,风意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道:“快派人将祭司大人请来。”
“是。”说完,那个常跟在蓝鸢身边的女孩就大着胆子问道:“风意大人,陛下身子如何了?真的很不舒服吗?”
“哪儿会不舒服,好得不能再好了,”风意嘶了一声,头疼道:“方才在长老在此,我不便说,其实陛下……陛下不见了。”
“不见了!”
“是啊,如今,只能请祭司大人用魂灯寻找陛下了。”
众鲛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一只手小心翼翼举了起来:“那要是找不到陛下,明日三宗来人,我们该怎么向她们交代?”
“这……”风意咬了咬唇,发愁半天,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既然是三宗来人,那长公主会随昊辰山一起来吗?”
“……”
“您,您不会是想……”
“哎呀,只是让殿下冒充一段时间,总比明日告诉她们陛下失踪了要好吧!”
与乱成一窝粥的海王宫不同,西洲草原秋风和畅,马蹄声响,女人衣袂随风飞扬,轻盈跃到地面:“给你。”
一只毛绒绒的兔崽突兀落入怀中,蓝鸢垂眸瞧了眼,懒洋洋道:“给我这个做什么?我又不爱吃。”
孟长歌吃了一惊:“吃?这兔子不可爱吗?我看许多小姑娘都喜欢养来做宠物呢。”
蓝鸢挑眉:“那你可误会了,我既非人族姑娘,又不小,怎么会喜欢这种可爱玩意儿。”
“那,那你给我。”
“晚了。”蓝鸢笑着往后躲:“哪儿有送人礼物还收回去的道理?”
正在两人谈笑间,远方传来一阵咴咴马鸣,几个欢笑打闹的少年人飞驰在广阔的地平线上,随风飘扬的衣裳落满了金灿灿的阳光,蓝鸢眯着眼朝她们眺望了会儿,忍不住感慨:“人族的孩子,倒是从小自由自在。”
“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自由的,”孟长歌牵着马,和她一起散起步来:“比如那些京城的孩子,为了求取功名日日苦读诗书,明明年纪不大,身上的担子却沉得很,脑袋瓜都要学坏了。”
蓝鸢哦了声:“那你呢?”
“我什么?”
“你小时候是如何度过的?”
“我啊,其实我就出身于草原,从小骑马放牧,最不喜欢看那些啰嗦的书本,可后来我娘将我送去昊辰山,遇到了我那个严厉的师尊,不得不开始读书习字,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其实每天都觉得好辛苦,总想着离山出走,但每次都失败了。”
蓝鸢忍不住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从小就是师长信任、后辈钦慕的好师姐呢。”
“那怎么可能?”孟长歌看着她开怀的面容,心里颇受鼓舞,正要问问她少时是如何模样,刚才还在远处的几个少年便已策马而来,迎风唤道:“孟姐姐,这是你的朋友吗?”
孟长歌点头:“是啊,好看吧。”
“好看!”其中一个女孩打量蓝鸢几眼,不好意思道:“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孟长歌挑眉:“可你前几日才说,我是你见过最好看的人。”
“啊,这……这,都好看!”
“算了,”她无奈地摇摇头,看向身侧幻化成人类模样的鲛人,干咳道:“你挺有眼光的,我也觉得她……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蓝鸢一怔,转头盯着她。
直到那群孩子们又骑着马跑远,孟长歌才不好意思道:“怎么,夸你长得好看都不行?”
蓝鸢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这话不对,若用最这个词,那就要无人比得上我,可蓝妩与我生的一样,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是最好看的。”
孟长歌沉默半晌,欲言又止:“你……我……”
“嗯?”
“罢了!”她嗨呀一声,大步往前走:“与你就说不到一块去!”
蓝鸢慢吞吞跟在她身后:“说起来,最近我确实有个烦恼。”
“哦?你这个尊贵的海皇陛下能有什么烦恼?”
蓝鸢嗤了声:“正因为是海皇才有烦恼呢,鲛族的长老们都要我快点留珠,这些日子更是催得越来越急了。”
“留珠?”孟长歌狐疑道:“这是什么,留下珍珠吗?”
“留珠啊,通俗来讲,就是诞下子嗣。”
脚步声忽然消失不见,女人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蓝鸢淡淡道:“不过鲛人一脉的子嗣,除了母方亲自生育外,还有另一个法子,也就是从观音山取来花珠,将双方的精血融汇其中孕育胎儿,我和蓝妩就是这般出生的。”
孟长歌下意识攥紧手里的缰绳,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你……你会同意吗?”
蓝鸢没有回答,只是垂眸抚摸着怀里的兔子,漫不经心道:“你觉的呢?我该不该同意?”
风掠过草原,拂起柔软的衣摆。
精瘦的小红马俯首吃草,而站在它身边的主人沉默了许久,似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种大事,干嘛要问我的意见?”
蓝鸢轻叹一声:“说的也是。”
她又挠了下怀里毛茸茸的兔子脑袋,安静了会儿,将它抱给孟长歌:“接着。”
孟长歌下意识接住:“怎么又给我了?”
“因为我方才仔细想了想,”蓝鸢背过手,淡淡道:“我的职责与身份,都注定我此生大部分时间都要待在海里,而海底,是养不好这种来自人间的生灵的。”
孟长歌忙道:“我可以帮你养,这样你来人间就可以常看它了。”
“听起来不错,但还是算了。”女人摇摇头,道:“我的生命太过漫长了,对我而言,也许只是离开了一小段时间,可对它而言也许就是一辈子,即便是未开灵智的生灵,把稀少的时间浪费在等待上也不值得。”
“它又不会懂……”
“我懂就好。”说着,蓝鸢转身走了几步,遥望着广阔无垠的草原,抬起指尖触碰秋风:“天气真好,若能时常出来转转也不错,可惜啊。”
孟长歌一愣,慌张上前:“可惜什么?你要回去吗?不是说要歇几日吗?”
“我也想,但果然还是不放心……”
“可今晚梦昙花就要开了。”
“那就等下次机会吧。”蓝鸢回头,眉眼笼罩在灿金的光晕中,看起来不大真切:“就像我说的,我是鲛人,拥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即便今日看不成,以后也总会看成的。”
“可你以后看时,也许就不是和我一起了。”
话音刚落,孟长歌便像是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捏了捏拳头,有些懊恼地闭上嘴。
蓝鸢歪过脑袋:“哦?不过是看一场花开,与谁一起看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
“为何?”她扬起唇角,又慢吞吞走了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脸色渐红的女人:“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孟长歌有什么特殊,怎么跟你一起看,就要比和别人一起看更重要?”
孟长歌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说来奇怪,她明明比蓝鸢高了半个头,现下却感觉气势弱了一大截,难道海皇做久了,气场也会越来越强吗?
“我……”
“嗯?”
“你我关系,怎么说,也算……也算不同寻常,”孟长歌垂下眸,底气不足道:“可能是要特殊些。”
“特殊在哪儿?”
女人眨了眨眼,绞尽脑汁道:“呃……特殊在,在你我第一次见面时,我便捅了你一刀?”
“……”
蓝鸢气笑了,甩了下衣袖,负手离去。
孟长歌一惊,亦步亦趋地跟着:“你真要走啊?!”
“不然呢?难道要在这儿和第一次见面就捅我一刀的人纠缠不清吗?”
“那你留珠之事……”
蓝鸢暴躁道:“你管那么多作甚?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孟长歌见她越走越快,生怕她一眨眼就消失了,连忙上前,紧紧抓住她的袖子:“你不要同意!”
蓝鸢停下脚步,狐疑地回头:“不同意什么?”
“就是你方才问我的问题,”女人咬了咬唇,豁出去一般:“随便找一个对象诞下子嗣什么的,如果你要问我的意见,那我觉得……觉得你不能同意。”
蓝鸢蹙眉望着她,没说话。
“我知道,你是海皇,身负重任,蓝妩又早早和师妹结为伴侣,所以你的族群和海妖们都盼着你延续血脉,可这是不对的,”孟长歌吸了一口气,指尖微颤:“即便是诞下子嗣,也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孕育后代才对啊,你……你又没有喜欢的人,怎么能同意这样荒唐的要求?”
片刻的安静后,草原上忽然响起了一声轻笑:“孟长歌,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女人身体一僵,无措地看着她。
蓝鸢眯起漂亮的眼睛,懒洋洋道:“谁说我没有喜欢的人?”
日落黄昏时,一行人出现在南海小镇的晚居堂前,准备在这座专供修士们落脚的客栈住下,明日再入海。
不久,宾客已至的消息传入海底,仍没寻到陛下半分踪迹的风意如蒙大赦,连忙避开耳目,悄悄溜上了岸,此时天空繁星点点,街上小贩早已携着家当离开,偶有几间店铺还亮着烛火,掌柜的拨动算盘,对今日的账面进行着收尾工作。
而晚居堂二楼的一间屋子里,生了满头银丝的女人正撑着脑袋坐在桌前,看完纸页上的字迹后,忍不住头疼地叹了一口气。
季泠月掀起眼睛:“怎么了?”
“我改到丹青的课业了。”
“什么课业?”
蓝妩嘟囔道:“就是……我前几日给弟子们留下的问题,若与敌人缠斗时,灵力即将枯竭,用什么阵法能快速脱困。”
“答案是什么?”
“答案有很多,不管是什么阵法,只要她们言之有理即可,可丹青……”她又叹了一口气:“丹青的答案是召唤阵。”
季泠月纳闷:“召唤阵有什么问题?若能召唤来自己的神兵利器,不也是一大助力吗?”
蓝妩斜她一眼:“召唤阵自然没问题,但她可不是召唤神兵利器,而是召唤丹柏,让丹柏帮她打架。”
季泠月噗嗤一笑:“倒也机灵。”
“机灵什么?丹柏又不是她的契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若有一天她找不到丹柏了,又要如何是好?”发完愁,她见季泠月依旧笑盈盈的,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季泠月摇摇头:“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和当年在昊辰山时,长老们对你的课业生气时一模一样。”
蓝妩挑眉:“你是不是埋汰我呢?”
“没有哦。”
“最好没有,”她哼了声,放下纸笔,揽着刚沐浴过的人一起倒在床上:“早知道就不答应师尊来做这劳什子老师了,简直是折寿,还不如我们两个继续逍遥快活去。”
女人弯起眼睛:“既然答应了就得做下去,这次回南海,不也能趁机歇几日吗?”
“是呀,”她长舒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摊开身体:“终于能歇几日了。”
季泠月好笑地翻过身,正想捧着她的脸亲一亲,却忽然察觉到什么,蹙眉看向不远处的窗户:“谁?”
一个声音小心道:“是我,风意。”
“风意?”蓝妩疑惑地爬起来,打开窗子:“大半夜的,你不走正门,蹲窗户外面做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风意鬼鬼祟祟爬进来:“殿下,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您且附耳过来。”
蓝妩莫名其妙地看她两眼,好脾气地凑了过去:“搞得这么神秘,到底怎……”
“……”
“啊?”
她腾地站直身子,震惊地看着风意,而鲛人冲她点点头,肯定道:“您没听错,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