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除妖 ...
-
祝今宵点开传音霜花。
清梨完全不知妖界主仆二人的纠结惶恐，她的信息透着欢快：
“小祝师兄，我仔细想了想，改成明天卯时约在你院子门口吧，我来接你。”
祝今宵将传音霜花翻面盖在床头，闭目睡去。
一夜无梦。
*
卯时，祝今宵推开院门，清梨果然已经穿戴好等在门前。红裙随风飘扬，金珠面帘耀眼。
小黑也醒了，绕着清梨摇晃尾巴，嘴里还叼着清梨带给它的大肉骨头。
清梨抬头冲他笑：“师兄，早。”
天光撒下来，在红金二色的遮面珠串上流淌，少女的眸光明媚。
祝今宵被日光晃了下眼，低头心想，今天真是个晴天。
“是任务出了问题吗？怎么提前了时间？”祝今宵声线微沉，疑心是那个蚁族出了幺蛾子。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清梨很自然的和祝今宵并肩而行。
她眉眼带笑，好像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就是想早点见到师兄。”
天光透过云层，不知何处又一声鸟鸣。
真是要命。祝今宵想，我得早点知道少门主她到底想要什么。
*
徐家村的村长已经早早在门口等待二人。
“仙长，”村长作揖，“那妖兽晴日必定会来，有劳二位了。”
徐家村昨夜发过通知，让村民们尽可能外出避祸，在别的村有亲属的就尽量去别处。只是打眼望去，村口唠嗑处虽然不见人谈笑风生，但村落内仍有炊烟和走动的村民。
白雪山两人进了个茶水摊子。
清梨单手支头，面帘之上的目光扫视村落，全神贯注留意周边动静。
祝今宵端起粗瓷碗喝茶，眼神盯着碗中波动的茶水，不管周遭事。
他其实觉得自己没什么发力的地方。
他搞不懂清梨想要什么，故而去哪里做什么任务只是由着她来，他只想尽可能降低存在感。
如今这个妖蚁族，在妖族自成一派，有自己的规矩和地盘，戒律森严。
祝今宵没有正面接触过，不知这次任务会是如何光景。
午时三刻，居然真有一片黑影移动而来，像是一片波涛滚动的黑海，从天边翻涌而来，迅速侵染到村子。
细看下黑云里面数十只拳头大的蚂蚁成群结队，爬行速度极快。
清梨立刻招唤红月伞，手镯轻响，纤长五指已经握紧伞柄，身形矫健。伞绕圈转动，锦簇霜花瓣瓣染红，一层火红色半透明防护罩挡在蚁群前。
法术屏障熠熠闪烁，似有火光窜动。
然而，蚁群只是停顿一瞬，而后进攻而上，竟将防护罩啃噬出一道足够前进的口子。
清梨不慌不忙，指尖握紧发力，再度转动伞柄。晴日突然来狂风，直接逆行向蚁群掀去。
而那蚁群阵仗变动，第二排蚂蚁爬到第一排身上，居然以躯体给后排蚂蚁作成挡风墙。
清梨诧异挑眉，难怪是个地级任务，这妖兽果然有些水平。
飞尘翻涌，清梨和那蚁群斗法几个来回，村长几度回头瞧眼祝今宵，似乎在无声问，这位仙长，你咋不上呢？
祝今宵认真喝茶，一杯喝完，又续了一杯，毫不嫌弃这免费粗茶。免费的，喝到就是赚到，多喝点茶水灌饱肚子，今天就省下饭钱不用吃饭了。
他喝茶时余光扫过周边，倒注意到个反常现象，眉间浮现疑惑。
明明蚁群妖兽会带来生命财产威胁，可村民们不但不躲，反倒不少人蹲在门槛，边往筐中择菜边往这边探头查看。
好像村民们心知肚明要攻击谁家，不关自己事。
“放它走，”祝今宵终于在清梨第六次被蚁群吞掉攻击刀刃时放下茶水，“去看看它们去哪。”
清梨也有此意，蚁群只守不攻，只进不退，她也想看看它们到底意欲何为。
清梨收伞，放出一条路。却时刻戒备，只要蚁群伤人她就下杀招。
蚁群往东走，却在之前被啃食的那家房屋前停住，而后触角动动。
昨日买饲料的大婶倒是把豇豆扔到篮子里，斜眼看着蚁群。
“它们在找徐老四。”
“徐老四躲起来了。”
那蚁群似乎听懂人话，居然真的四散开开始搜寻。
不消片刻，便在最中央，村长家的侧屋子里，找到了徐老四。
那是个中年男人，瑟瑟发抖。
蚁群转瞬就要集结着扑过去把他吞噬。
妖兽吃人，还是当着仙门的面。清梨自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红月伞连转七圈，七道不同方向罡风刮过，切断蚁群队伍，斩断最先扑过去的蚂蚁。
可蚁群又很快聚集，甚至有更多蚂蚁从山林处赶来。
蚂蚁群见血后狂性大发，隐隐有继续进攻村落之势。
清梨冷哼一声：“妖果然是妖。”
如此野蛮兽性。
清梨不再留情，她往前走得更近，长裙翻飞，与蚁群更近距离争斗。
妖蚁难缠，它们太过团结凝聚，像是无数灵活的分支刀刃被统一控制，攻势多变。蚁族先锋出其不意撕咬，清梨长可坠地的裙摆边缘被咬出了一个小窟窿。
祝今宵的眉头皱了皱。他在想，清梨的衣服一定很贵。
“你瞧，那中间第二排，是蚁后的躯体，有它就能号令群蚁。”
祝今宵突然出声，指向蚁群中央处，那里有个有别于其他蚂蚁模样的东西，正是妖蚁族王后的躯体。
控制住蚁后，妖蚁便不敢轻举妄动。
“少君！”墨妖有点生气。
妖蚁族属于徘徊于妖族边缘中立的族群，独立有自己的规矩，此时它们的规矩也成了桎梏的弱点。但此族睚眦必报，少君怎么能跟这个仙门丫头透秘呢。
清梨立刻一道飞刃从红月伞射出，直击中央，蚁群居然真的停止前进和吞食。
“徐老四是谁？”
清梨高声问。
显然问村民。
村长额头浮现大滴汗珠，拿袖子擦擦，不敢讲话。村长从前念及同村一场，隐瞒了几分信息，没向清梨说完整。
而今沉默半晌后，终有人陆陆续续说出信息，足够清梨拼凑出实情。
徐老四当年为了还赌债，把女儿给卖给别家做妾。
他在河边卖女，正好冲撞了蚁群的新王。
新王渡劫时需要来人间寻喜气，瞧见他女儿穿着嫁衣，以为是喜事，寻了过去讨气运，没想到讨来的却是怨恨，影响了渡劫。
而后新王再次上位，自此睚眦必报，非要报复回来，这场灾祸便是新王对村子的报复。
村里人其实不懂妖兽渡劫之事，但觉得徐老四作恶多端，总会遇到报应。毕竟那不是他卖的第一个女人了。
清梨冷哼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祝今宵的错觉，他察觉到，清梨听闻赌债二字时，笑意就已经全收，一张脸冷似霜雪。
这蚁群不可以再在村落存留，清梨一把抓住徐老四的后颈，将蚁族引回山林。
“师兄，”她抓人时还不忘回头喊祝今宵，“你要跟紧我哦。”
“真是难搞。”时刻探索逃跑时机的墨妖幽怨，“少君，这姑娘怎么打着架还能想着你。”
*
蚁族回山，红月伞在山林中出招施展空间更大，它们自然打不过清梨。
也不知道清梨是有意还是故意，她拎着徐老四，却不大照应这个人类，让他总被蚁族瞅到空隙啃食一口，啃断胳膊，咬口腿肉，命还在，人是受了大罪，这辈子没有可能再做坏事。
那红月伞刚刚要接住蚁王的一招，清梨不打算拖延下去，反手开伞，伞面霜花开满七成，强势反击，直接击退所有妖蚁。妖蚁受此震慑，不敢再下山扰民。
而徐老四被清梨丢在山林，任他自生自灭。
徐家村危机已解决，这场任务便该利落漂亮结束。
清梨收了红月伞，拍拍长裙上的灰，正要叮嘱小祝师兄一起回山门。
系统警报却突兀响起，尖锐鸣叫。
【警报警报！】
【宿主生命值过低！】
清梨抬头看，自己的罗盘上生命值猛然掉落成3，泛出醒目红光。
【宿主！】系统慌乱，【你的生命值必须5以上才安全！】
【你现在必须和龙傲天贴贴，增加他的气运值。】
那太阳还在云端，妖蚁族的气息被山林的清风吹散。
清梨却瞬间只觉头晕眼花，身体乏力，血液像从脚底一寸寸往上结冰凝固。周边所见都加上一层朦胧水汽，视物模糊不清。
系统一个头两个大，疯狂翻书册：【宿主，是不是你的打法耗费寿元，怎么掉这么快？】
系统只能将祝今宵的气运值按任务需求兑换成清梨的生命值，无法凭空增寿元，急得嗷嗷叫催促：【快升他气运值，要至少再升200，没有200我很难办啊。】
必须要想办法短时间内将祝今宵的气运再升200。
牵手只加10，虽然持续牵手会涨更多，但现在来不及。此刻要立即做出比牵手更亲密的动作。
系统出主意：【你快点摔倒，让他抱你回去。】
清梨踟蹰，她武力值这么高还真没摔过。
系统：【没关系，我来教你何为碰瓷。】
【倒数3,2,1——倒下】
清梨立刻倒地。
长裙扑着灰尘就倒下。她倒在祝今宵身边，裙摆上沾了一层土和数根杂草。
正在抬头望天的祝今宵转过身，呆愣愣低头看着清梨。
【靠，真是木头，居然真的让你摔在地上。】系统握紧小拳头，谴责龙傲天不解风情。
“师兄，”清梨望他，语调委屈，“我的腿摔伤了。”
祝今宵有点发愣，他就瞅个天色的功夫，怎么清梨转瞬就在他旁边摔了，他都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受的伤。
但是他听清楚了清梨的下半句话。
“我要师兄抱我。”
一瞬间，清梨如何摔倒的不再重要，如何将摔倒的清梨带回去，就成了祝今宵的难题。
他茫然盯着地上的姑娘，有些结巴：“不、不太好吧，你能不能再试试起——”
“哎呀！好痛！”
清梨悟性高，系统让她碰瓷她就碰瓷，她抬头，眼眸布起水光，声调短促低迷，入戏十足，“我一步都走不了。”
“哎哟，好痛啊，好累啊。”
祝今宵认命，走过去，将她抱起来。
“是这里疼吗？”祝今宵一手抱住她的腰，一手抄过膝弯，小心翼翼，试图避让伤口。
——虽然他也没看到哪里有伤口。
清梨已经十分敏捷攀上他的肩膀，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红裙袖摆飘扬的轻纱就缠在他半旧的弟子服上，随风晃动。
师兄将她抱起，走得很稳。
全程安静，唯有风声，以及过快的心跳声。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清梨双手勾住他脖颈，又凑近，鼻子轻嗅。
鼻尖碰到他的肌肤，感受到泛起的热气。
“师兄身上是什么香？”
清梨贴着他的脖子开口，气息就拂在他肌肤上，吐息勾得人心痒。
祝今宵耳朵早已经红透，手因为过于紧张而不自觉扣紧她的腰，喉结快速地滚动下。
“啊？大概是练丹药时沾染上的。”
祝今宵自己完全不知道身上能有什么气息，又提心吊胆，该不会是妖气吧？
清梨蹭着他的脖颈，仔仔细细嗅嗅，而后肯定道：“师兄身上有橘子香。”
她补充：“很新鲜的那种橘子。”
【研究表明，当你非常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闻到他身上特殊的体香，甚至他自己都闻不出来。】系统看到数据恢复，舒了一口气，开始说起怪东西来。
不是妖气就好。祝今宵也松口气。他的妖丹被挖两半，妖气也随之消失，阴差阳错得以成功藏身在仙门。
祝今宵迈过碎石和丘壑，稳稳当当一步一步往前走，清梨的目光倒是一寸一寸打量他。
师兄生得真是好，眸亮鼻挺，每一处都合她心意。
眼睛眨动时，左眼下有颗很不明显的褐色小痣。
他的那颗痣那样小，要凑得很近才能看见。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清梨又突然出声。
胸膛的心跳一窒，祝今宵忙摇摇头。仙妖殊途，他可不敢与仙门少主有前缘。
清梨本就是心神一闪般的一问，对这回答也不意外，只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胸膛的热度，接着抬眸打量他。
师兄眼型轮廓漂亮，比丹凤眼圆，比桃花眼冷。山间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撒下碎金，映得他眸子明亮。
“师兄的眼睛有很淡很淡的金色。”
少女语调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个刚刚观察到的小细节。
祝今宵的冷汗却是不自觉顺着脊梁落下，手腕扣紧，步伐连带着变得僵持缓慢。
龙眸带金。这是龙最明显的特征。即便变成人，即便藏住气息，那些眸色的淡金，额头的伴身妖纹也没有办法藏住。
祝今宵愈加心跳加速，担忧清梨的话是一个试探。他想闭眼，把瞳孔不经意泛起的淡金色遮住。可是清梨依旧在望着他的眼睛，甚至数起了眼睫毛。
“师兄低头。”
清梨又不紧不慢开口。
祝今宵瞳孔微微睁大，喉头滚动，但听话照做。
他低头，望向怀里专注的少女，他不知道清梨想做什么。
清梨一手仍然牢牢抱紧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却抬起，手腕的镯子哗啦轻响，遮住倾洒下的阳光，而后盯住他的眸子好一会，直到那双淡金眸子里映出她想要的色彩，她才笑起，语调心满意足：
“好了，现在师兄的眼睛里有我了。”
在看过碎金落日，山林沟壑后，她在师兄淡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心绪只觉莫名畅快。
回山的路漫长，清梨有意拖延时间，加长和师兄贴贴的时间。她时不时哎呦两句，说师兄你再走慢点嘛。明明腿不疼，也根本不困，但清梨理直气壮待他怀里。
祝今宵抱着她，迎着暮色慢慢走。
小祝师兄显然不太会抱人，他抱着清梨，生疏而谨慎，像是抱一件货物，端一盘菜。
清梨却在他怀里自在得很，在长久保持一个姿势不舒服后，她甚至随心换了个姿势，蹭在他怀里动了动。
祝今宵僵住，耳朵根早就红透了。
清梨凑他更近，瞧着他绷紧的下颔线，眨眨眼，十分善解人意地明了他僵硬的原因。
“没关系，师兄。”
她戳戳他红得滴血的耳垂，在他耳边吹气。
“下次就知道怎么抱了。”
归鸟飞回林子，惊得林叶颤动。祝今宵没有说话，不敢应这句下次。
清梨却抱着他的脖子，望着他的眼睛，已经得寸进尺给他定好了明天的行程。
“既然我受伤了，那小祝师兄，你明天要记得来看望我。”
“......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