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牵引录》元气麒麟

39、大漠良弓十一

　　天边刚划出一道橘红的线，宋黎便叫上了丹殊沿着西北的一战线前行。

　　丹殊骑在马上，大漠的早晨还带着一丝寒气，刚刚冒出头的太阳还在天边挂着，他跟在宋黎身后不停地往前走。

　　宋黎招呼着丹殊，喊道：“先生,快来！”

　　丹殊加紧了速度，他们来到一处高丘，太阳也恰好升起，晨曦笼罩在大漠上，天地都被镶上了金边。

　　宋黎闭眼享受着难得的微风，她的马有些活跃，不停地踩着蹄子。

　　丹殊来到她身边，宋梨睁开眼笑着，指着沙丘下正在训练的士兵，道：“先生请看，这就是西北的狼烟，是我西北边防的驻地所在。”

　　丹殊看过下面的土兵，乌泱泱一片，他又看向宋黎，宋黎扯着马绳，笑看着她西北。

　　丹殊想，这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正是年少远行、守家卫国的时期，比他千百年来走过的所有繁杂岁月都要热血。

　　丹殊轻轻笑着，听着听宋黎对西北的畅想，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

　　宋黎道：“若是有朝一日赶走了所有的妖兵，要让西北成为一片富庶之地，商人可以通商，百姓安居乐业，我要带着西北的战士把第一步做好，就算是百年，千年，甚至更久，总会实现这个愿望。”

　　丹殊看着慢慢升起的太阳，道：“会实现的。”

　　宋黎回过头道：“先生随我去主帐吧！”

　　她加快了马匹，丹殊紧跟在她身后，士兵给他们让开了路，又一脸疑惑地回头。

　　他们对于将军身后的红衣男子很感兴趣，怎么能跟将军穿一样的颜色呢。

　　但他们没有多做停留，马上就跟着巡逻队去了别的地方。

　　丹殊和宋黎一起进了主帐，帐中已经站了几位将军，都在等着宋黎。

　　昨天他们没见到丹殊，上来就问：“将军身后跟着的人是？”

　　宋黎道：“我请来的军师。”

　　他们有些惊讶，问道：“军师？”

　　“军师怎么这么年轻？”

　　有人道：“咱西北可是吃苦的地方，这位军师是不是太秀气了些。”

　　宋黎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打趣道：“你们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说过多少次了，学识多少无关体貌年岁，士观兄引荐自然要试一试的，我请先生来也是相信先生，也请诸位将军相信宋黎，我不会做对西北有害或无益的事。”

　　他们嬉笑道：“我们自然是相信将军的 。”

　　宋黎叹了口气，她看出来他们心中仍然有疑虑。

　　之前方土观刚来也是一通质疑，每天都有人给他挑事，但她在另一块驻地管不到，等她回来方士观鼻青脸肿地来找她告状，她没忍住大笑一声后给他出了气。

　　西北乱七八精的石头一大堆，她直接让他们营地多余的石头搬走了，累得他们几天没说话。

　　后来打了场仗才接受方士观，方士观也有才能，不过那也是几年前的事了。

　　当年宋黎要去攻打徂岭，结果后援出了问题，方士观直接指挥火三路人马奇袭杀了过来，挽回了败局，后来喝酒吃肉照样当兄弟。

　　宋黎知道，老毛病了犯了。

　　丹殊还没打过仗，也能理解。

　　“说正事。”

　　宋黎示意帐边的士兵，那士兵走过来抱手道：“将军。”

　　宋黎点点头，道：“这是我设置在雀离的士兵，三日前到达兆海城送来了魇城的消息，我已经传信给朝廷，朝廷吩咐我们驱赶全力驱赶西北的妖兽，给妖族致命一击。”

　　丹殊看那士兵一身黑衣，眼神却很坚毅，他蒙着面，衣角都已经破烂，却紧紧攥着一双手只听着宋黎的话。

　　众将士惊讶道：“雀离？是魇城外的沙漠吗？”

　　“那不是人迹罕至，非常凶险吗？”

　　他们都看向了乾元，乾元还是一动不动。

　　宋黎接着道：“我们已经将妖兵逼至西北界外，绝对不能让它们再打回来这几日妖兵已有反扑之意，西北扛不住它们接二连三的打击了，先生是我请来援助西北的，现如今除了先生无人能帮助我们。西北之役，在此一举，不容有错。”

　　她吩咐道：“韩将军已留守兆海城，其他将领随我出征。”

　　“是！”

　　夏燕等人也刚好回来，道：“将军，新的地防图已经做好了，已送去各个战线了。”

　　宋黎道：“好，出发！”

　　少秋从小溪边扒拉出一根毛草叼在了嘴里，秋时雨看太阳太大给白俟盖上了一层绿纱，白俟睡在绿纱下十分安静，少秋注意白俟的脸都晒得有些红了，她看了一会儿，随口问道：“宋黎这仗打了多长时间？”

　　“三个月。”秋时雨叹了口气坐在了一块石头上，乖乖巧巧地把手放在双膝上目视着前方。

　　少秋回过头看着她，问道：“宋黎平时打仗也这么快吗？”

　　秋时雨摇摇头，道：“是丹殊帮了她。”

　　“若是人力，这场仗可能就败了。”

　　少秋扭过头，躺在石子上看着天，道：“可他们还是赢了，说白了，丹殊来到西北是巧合，可这个巧合就是为了宋黎打赢西北这场仗才存在的。”

　　秋时雨听后笑着回头看着少秋，道：“你知道的还不少。”

　　她又道：“丹殊用了三个阵解决了困扰宋黎三年的问题，又用三个月的时间打散了笼盖西北三十年的黑云。”

　　“这是宋黎原话，她很感谢他。”

　　少秋有些惊奇，她爬起来道：“哎，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秋时雨道：“我在士兵亡魂里看见过她。”

　　少秋愣住了，她依稀想起自己当时听到的话、看到的“人”。

　　当日一个破破烂烂、浑身脏污、断胳膊断腿的残骸报着自己的名姓：

　　“我叫宋黎，今年二十七，京城人，朝廷亲封平西大将军，驻守边关，守护西北近十年，承蒙信任，有负重托，万死难辞其咎。”

　　秋时雨道：“她不知道她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人能撑这么久。”

　　宋黎猜到绝大多数的妖兽都藏在雀离了，但她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多，而且它们都已经开了智慧，作战素养非常之高，比起她军中的精锐都不差。

　　这些天她指挥作战、布署作战计划已经好久没有合眼了，连乾元都跑出去打仗了，丹殊担心她再这样身体会熬不住，一直皱着眉不好开口。

　　又一个小兵进来，喊道：“报！夏将军被妖兽包围，请将军派兵增援！”

　　宋黎的视线从布防图上转移看着来人，其他将军也纷纷抬起头。

　　他们在厮杀场里待了太久一身的血气，连眼神也带着凶狠，吓得那小兵都不敢动了。

　　宋黎收敛了气势，道：“陈木，你去支援夏将军，平安回来。“

　　“是！”陈木立即出去了。

　　宋黎看了看天色，道：“其他人先回去休息，随时待命。”

　　“是！”

　　“将军也好好休息。”他们道。

　　宋黎点了点头，等他们走后，她瘫坐在一个木箱子上揉捏着太阳穴缓解疲惫，丹殊走到她身边道：“交给我来做吧。”

　　宋黎睁开眼，瞬间精神了，道：“再等等吧，先生。”

　　丹殊摇摇头，道：“交给我，你好好休息。”

　　宋稚看了眼自己简陋的床榻不知道这觉究竟有什么好睡的。

　　“不用了先生，我撑得住。”

　　宋黎抬起头与丹殊对上视线，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丹殊平静无波的眼神中看出一丝不悦的，她有些发愣。

　　她辩解道：“先生，我……”

　　丹殊阻止了她，浪费的时间都可以睡一会儿了。

　　“我来帮你。”

　　宋黎似乎听出了一丝急切，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丹殊确实担心了。

　　他真的很怕宋黎的身体撑不住，一个凡人能熬多久呢，更何况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新伤叠旧伤，前几天被妖兽划破的肩头到现在还没好。

　　宋黎明白他的担心，无奈笑道：“好，我睡……”

　　丹殊脸色好看了些，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宋黎觉得有一丝好笑，更不觉得疲累了，还说笑道：“可是先生领兵打仗是要下军令状的，要不行的话……”

　　“军法处置。”丹殊一脸认真道。

　　宋黎被他逗笑了，道：“先生是我请来的，我自然信任先生。”她指了指自己的位置道：“先生坐吧，我就先睡了。”

　　丹殊“嗯”了一声，眼神催促着她，走过去坐着了。

　　宋黎半撑着身体笑了一声，和衣而“躺”，但她仍支着耳朵听帐内帐外的动静。

　　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基本不睡觉，她是神才。

　　宋黎还有些得意，丹殊看她表情就知道他根本没睡，一直看着她笑着。

　　外面又有小兵来了，他一跑进来就看到丹珠坐在将军主位上，他愣住了。

　　他又看到躺下的宋黎准备向她报事，丹殊说道：“跟我说吧。”

　　小兵有些犹豫，又想到军中盛传的“见先生如见我”的论调便放下心来，道：“夏将军和陈将军回来了。”

　　他刚说完，宋黎一激动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

　　丹殊回过头，宋黎又打着讪讪躺回去了。

　　丹殊道：“让他们先休整休整，查一下人。”

　　小兵回道：“是。”

　　他转身欲走，丹殊问道：“宋将军之前派出去的五线军士在何处?”

　　小兵道：“都还在各个帐中待命，除了陈将军和夏将军那一队……”

　　丹殊点头道：“传令剩余军士以五角位之势深入雀离腹地，相距十里，向内进军。”

　　小兵迟钝地点了点头，赶紧出去传话了。

　　这样做是要他们死啊。

　　宋黎也觉得有些冒险，道：“先生是打算诱敌深入？有何良策吗？”

　　丹殊道：“将军之后就知道了，现在应该休息。”

　　宋黎摊手道：“我怎么睡得着。”

　　丹殊道：“将军放心，我从来不做儿戏之事，将军先睡一会，等真的着急了，需要将军了，将军再去也不迟。”

　　他很认真地看着她，宋黎想，那就试一试吧，试了，她西北边防就有救了，不试，就算这场仗打胜了，她也难以守住西北的岁岁年年。

　　她乖乖躺下了。

　　试！

　　丹殊见帐中还有些多余的布，都盖在她身上了。

　　宋黎闭着眼，觉得胸口有点压。

　　她真用不着，她真想睁开眼告诉先生用不着这样。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