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如年》绯樱如海

9、中秋佳节

　　辛如年戴好帷帽跟着顾念之走出王府，南城的规矩没有那么多，大家都热热闹闹的，没有什么因为是大户人家就区别对待，家家户户门口上已经挂上了关于月亮的灯笼，许多人家还将自己做好的月饼子拿出来分享。

　　街边的一个推车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似乎才出来摆摊的，卖灯笼的小伙子手忙脚乱的将一个个灯笼都挂好。

　　“响午才刚到，这就将摊摆出来了？”，辛如年好奇的问道。

　　顾念之，“嗯，似乎要炫耀自己的做工精致迅速，会有好多人前去看的，并且你瞧，他还在摊位旁边放了几个桌子和几把椅子，就是让小孩都去手动做灯笼，好晚上用的，如年要去做一把灯笼么”

　　“你都说小孩子了，我去就不太合适了”，辛如年摇摇头，很快他便看到了许多人开始摆出花灯和河灯来卖，款式各种各样，漂亮得很，“皇城虽也有，但是这么别致的还是头回见，南城真就像左尚书说的那样，真是个好地方”

　　“那就多住几天如何？”，顾念之问道。

　　辛如年看向顾念之，淡淡的笑了笑，“迟早会的，念之你成天让我来南城，那皇城怎办，丢了不要了么”

　　“那就丢了，反正那群老古板看了生烦”，顾念之抬手放在辛如年肩膀上，辛如年被动的靠紧了他。

　　辛如年的手不知道放在何处，紧张的十指相互扣动，“念之，他们是为我好，我应该很庆幸有这么一些忠实的老臣辅佐我”

　　“是是是，我们的小皇帝，总是觉得别人好，我呢没话讲，只要小皇帝健康长寿，就好了”，顾念之随手买了一串糖葫芦放到辛如年跟前，“吃吧，可甜了，没毒”

　　辛如年依旧是拿着糖葫芦放在顾念之嘴边，“你先吃”

　　“好好好”，顾念之低头咬了一口，“吃吧，甜”。

　　辛如年忍不住笑了一声，轻轻咬了一小口，酸甜的，还好适中，辛如年不吃太甜的东西，“回去吧，饿了”

　　顾念之拿过辛如年手中的糖葫芦将被咬的一整个吃进嘴里，“行，回去吧”。

　　王爷府里的菜基本上以荤菜居多，辛如年看着一桌的荤菜，手中的筷子又不好意思放下去，只能夹最近的蒸鱼，放进嘴里浅浅的抿了一下，很鲜。

　　“如年，你太瘦弱了，得多吃些肉食补充补充，你不是说要跟我去塞外么，不把自己吃壮一些，怎么抵挡得了风沙呢”，顾念之夹起鸡肉放进他的碗里道，“多吃点”

　　“...”，辛如年无奈的将鸡肉塞进嘴里，好吃是好吃，但是他不吃太油腻的食物，还好清蒸的鸡肉比较淡。

　　“晚上你就能看见，咱们南城热闹极了，天上都是放飞的花灯，这河里都是划着的河灯，灯上啊都是寄托百姓的祈愿，对逝去的亲人又或者是仕途作业上的成就，都有的”，顾念之滔滔不绝的说道，“我呢也会写一些东西，虽然没什么用，但是也算是一种寄托吧”

　　“你写着什么？”，心如年好奇的问道，“身体平安还是凯旋归来，又或是国泰民安，安居乐业”

　　“不不不，太笼统了”，顾念之笑笑，“我就是小家子的心愿，写下的祈愿可不能说出来，不然就不灵验了，你把手给我，我写给你看”

　　辛如年朝顾念之伸出手心，顾念之握着他的手，用食指写下了几个字，辛如年看着指尖的移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那几个字，脸上出现少许的疑惑和不解，明明这几个字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连在一起却看不懂了。

　　午膳过后，辛如年站在王爷府的后花园里看着假山上流下的小型瀑布，鱼儿明知瀑布坠落之处是极端却依旧朝瀑布下方游去，被落水打翻在水的深处，浮起来时是鱼白朝上，挣扎几下翻过来又继续这样。

　　“午睡么，还是想再走一会？”，顾念之靠在长廊的扶手上看着他问道。

　　辛如年回过神朝他走去，坐在了长廊的靠椅上抬起头看着顾念之，他有些话想问问，在顾念之的心里，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人，“在念之心里，我是什么样子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顾念之坐了下来，摸了摸下巴道，“要说什么样的人，还真有点难说，小时候吧我觉得你会不会像被宠坏的小孩，调皮，脾气不好，但是却意外的相反，即便是被宠坏，却依旧充满着慈悲和仁爱，对天下的喜欢，那种善良没人能够替代，长大后觉得，你不够果断，经常意气用事，过于的善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你生出了怀疑之心，君王有怀疑别人的心是好事，但不可过于怀疑，适当信任会不会更好一点呢？”

　　“你的意思是我一直在怀疑你”，辛如年的眼神斜视的看向顾念之的手，而后又看向顾念之的眼睛，“我为什么要怀疑你，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

　　顾念之抓紧了他的手认真道，“你确实应该只信任我一个人，要比信任左之章还更信任我，因为我，是你背后的武器，如果连你自己的东西你都怀疑的话，那就没有值得信任的东西了，如年，你太容易被有心之人左右了”

　　“我...没有”，辛如年是怀疑过顾念之，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他能够清醒自己的头脑，认定顾念之是自己身边最信得过的人，也不相信顾念之会像父皇的兄弟那样策反，现如今是年国，他的天下，百姓们都过得很好，就没有理由得罪任何人。

　　“睡觉去吧，睡醒了，我们就可以去放花灯了”，顾念之牵起他的手朝屋里走去。

　　刚进屋里，辛如年就嗅到了和辛文宫一样的熏香味，装饰的也大差不差，“这里你倒是弄的有模有样的，这么喜欢辛文宫？”

　　“毕竟是你送我住的地方，自然喜欢”，顾念之关上门走到床前就解开了腰带道，“反正我就认准辛文宫了，要是那天有什么人跟我抢，我可就下狠手了”

　　“谁跟你抢辛文宫，说的好像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似的”，辛如年走到顾念之身边，帮忙将他的外袍脱了下来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派人去请左尚书和他妹妹左安以及五老先生和香萝来南城一起过中秋吧，人多也热闹，等他们过来了，我们就差不多睡醒了”

　　“好”，顾念之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一点跟门口的侍女们说了一声，便关上门走了回来，“已经让他们去通知了，这下放心了吧”

　　辛如年点点头，将自己的衣服慢条斯理的脱了下来，顾念之连忙接过来放在衣架上，等到辛如年上了床，顾念之才躺了上去。

　　辛如年侧着，脸朝里面睡着，顾念之伸手将他抱进怀里，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睡的，也就习惯了，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辛如年自认为这样比较好入眠，一个人睡的话老是睡不着，顾念之在的话就不一样了。

　　“成年礼想要什么礼物”，顾念之闭着眼睛问道。

　　辛如年眨巴眨巴眼睛，“不是说了么，我想你回来陪我，可别像寄回什么书信和一些小玩意，再多我也不要，我让陆也公公丢了去”

　　“你舍得丢么”，顾念之笑笑。

　　辛如年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你管得着么”

　　“好，我尽可能回来”。

　　等辛如年醒了，外面的天已经暗了，辛如年伸出手发现顾念之已经不见了，他不慌不忙的穿上衣服推开门，侍女们已经端着热水准备好洗漱的工具了。

　　“拜见皇上，王爷吩咐奴婢们在此等皇上醒来，为皇上洗漱”。

　　“...”，辛如年退回去，简单的洗漱完后边迫不及待的问道，“你们家王爷去哪了”

　　“大堂来了贵客，王爷去招呼了”

　　辛如年连忙夺门而出，朝大堂走去，看来左之章他们已经来了，那就没必要在这里耗费时间了，得赶紧过去。

　　还在门口就听见里面十分热闹，他便让一旁的侍女们退了下去，直接跨门走进去，仅仅扫视一周，左之章，左安和香萝都在，他轻咳一声，“看来都到了”

　　所有人才停下讨论，纷纷朝辛如年看去，恭敬的一拜道，“臣（臣女）见过皇上”

　　“这里没有外人，无需多礼，在外面就不用叫皇上了”，辛如年走过去站在了顾念之身边道，“我跟念之说，你们都没来过南城，就让人接你们过来一起过个中秋也热闹，南城好玩的东西不比皇城少，你们可以出去走走看看”

　　“那我要和安安一起出去买些首饰来，你们可别跟上来哦”，香萝挽着左安的手嘻嘻笑道，“怕带的银两不够，如年哥哥能否支援一下”

　　辛如年刚想拿出钱袋子来，顾念之却伸出手拦住，将自己的钱袋子交到香萝手上，钱袋子沉甸甸的，十分可观，“念之哥哥真好，快走，安安”。

　　两个小姐妹结伴一溜烟的就跑了。

　　“咦，不用晚膳么”，辛如年无奈的扶额。

　　左之章笑了笑，“左小姐应该会划算的，就不用刻意担心了”

　　顾念之道：“用完晚膳，我们三个也出去走走，让你们看看南城的中秋是怎么过的，要是喜欢，不妨留下来多住几日，王府空房很多”

　　“有劳了”，左之章点点头。

　　“那可不行，过几日还要上早朝呢”，辛如年转身朝饭桌走去，坐在椅子上看向外边站着的两个人，“呆在那里干什么，我饿了”

　　左之章一溜烟的走过去坐下，顾念之也跟着过去。

　　“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安安，用膳完就不陪二位啦？”，左之章似乎想了好久才说出口。

　　顾念之挑眉道，“随你”，那表情就差点将求之不得的话说出口了。

　　辛如年倒是觉得可惜，不过也好，两个姑娘家家有个人看着也好，“马上酉时，人变多了，吃完就出发吧”

　　南城和皇城不一样，皇城的中秋，大街小巷都挂着红色灯笼，只有热闹的人多的街市上才有摆摊的，上面的花灯和河灯都多为相似，因为人过多，便没有什么亲自绘制的参与感，一些人匆匆的放完就离开了，又或者只是稍微逗留一会，皇城的人都是些忙碌的商人。

　　南城不一样，南城无论是否商人，都是热热闹闹的，孩童们欢乐的在人群中穿梭，不怕找不到父母，因为大街小巷的都是熟人，摊位上坐满或是站满了人，兴高采烈的绘制着花灯或是写着祈福语。

　　顾念之买下了一盏绘制者白兔的手灯递给辛如年，辛如年提着发着黄色暖灯的兔子灯有些开心，小时候也曾拥有过这种提灯，他开心的看向顾念之，想要将这份喜悦传递给他。

　　“这么开心”，顾念之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因为好久都没有这样过了，自从父皇母后逝世之后，皇城变得冷清许多，所有人都好似没有情感的人，防备着，猜忌着，妒忌着，我的耳边总有些吵闹的声音，那些总让我感觉到头疼”，辛如年看着提灯，紧紧捏住把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其实我有想过的，我想把这个位置让给哥哥们，可父皇为何会让我当这个位置”

　　“或许我知道一点”，顾念之说着，往前走去，“少年时，先皇给了你们三兄弟一些作业，然和先皇答案相当的是你，‘如年虽不善武，可却文能卓越’这是他亲口说的，而后娘娘和先皇便将你托付与我，他们如此信任于我，我又怎能让他们失望”

　　辛如年默默靠近顾念之，抱住了他的胳膊，就像小时候那样，结伴同行时，总害怕走丢，就会如此。

　　集市越发的热闹，人群密布，辛如年看都看不过来。

　　突然一个小女孩撞在了辛如年大腿上，“哎呀”

　　“没事吧”，辛如年低下头扶住了小女孩，“这里人多，小心点，别摔着”

　　小女孩看了看辛如年又看向顾念之，突然开口道，“二位哥哥能否帮个忙”。

　　“唉？什么”，辛如年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女孩指了指前面，兴奋道，“前面有猜灯谜，猜对的人有奖赏，一共三个谜语，答对一道便是三等，二道便是二等，三道便是一等，特等便是第四道附加的，怎么样，有兴趣吗？”

　　“你想要奖励？所以才拉我们过去？”，顾念之看破了小女孩的心思。

　　小女孩紧张的搓搓手道，“我想要一个花灯，可我没有银两买，我奶奶病重，家中就只我了，想要个花灯回去给奶奶看，说不定奶奶一高兴，这病就好了”

　　“念之，我们去看看吧”，辛如年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百善孝为先，我答应你了”

　　“大哥哥真是个好人”，女孩牵着辛如年的手往人群挤去，顾念之跟在身后。

　　“来来来，还有没有人挑战的！目前最高只答对两道题哦！”呦呵声传入辛如年的耳朵里，很快便来到摊位前。

　　小女孩举起手道，“我们要答题”

　　“园园，你又来了啊，这次是让谁帮你呀”，摊主慈祥的问道。

　　园园回头看了眼辛如年，“这位哥哥帮我”。

　　“在下不才，斗胆试试看”，辛如年在一片喧嚣中，害羞的挠了挠头。

　　“好，那么公子请看题榜”，摊主将挂在榜上的布扯开，一道题就这样显在众人眼中。

　　“疑是瑶台镜，飞在青云端；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辛如年淡淡笑了，“谜底是月，中秋的月亮很圆，像玉盘又像一台圆镜，它在青云之端，素有嫦娥奔月，玉兔捣药，而后又有月饼，答案很明显”。

　　“公子很聪明，那么第二道请看”

　　第二块纱布拉了下来，谜语也赫然在目。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明月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辛如年已经猜到了，而后他故意回头看向正在看题榜的顾念之，“念之可知晓？”

　　顾念之轻咳一声道，“我猜如年已经知道答案了，就不用我说了吧”。

　　辛如年缓缓道来，“中庭月色，却用“地白”二字，水空明的清冷之感，无一字提到人，而又使人处处想到凝神伫立的望月人，月中的桂树，‘我’望着月，明是中秋，却不能团圆，入骨的相思，这道题谜底是中秋”。

　　话音未落时，耳边早已传来低声的哭泣，辛如年感叹，这中秋本应与家人团聚，却太多人身不由己。

　　“公子好本事，那么，请看最后一道题”

　　那是用黄色纱布遮盖住的谜语，纱布落下时，上面画着一幅画，并配上了词。

　　顾念之淡淡道，“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画”，辛如年脱口而出，“身在其中，却又好似未在其中，有溪流却无水声，四季花常在，我碰时，飞禽不被惊扰”

　　“恭喜这位公子，全都答对了，这花灯就赠与您了”，摊主拿起放好的花灯递给他，花灯很漂亮，少见的粉嫩，做工精细。

　　如年看向园园，顺便从荷包里拿出银子放在她手上，温柔道，“花灯拿去吧，和奶奶一起放，祈福来年健健康康的，我这有些银两，你拿去找个郎中给奶奶治病”

　　“谢谢哥哥，谢谢哥哥”，园园高兴坏了，收下了银子，抱着花灯跑开了。

　　顾念之笑道，“如年你像神仙，保佑自己的子民”。

　　“差不多”，辛如年拉着顾念之离开摊位，“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去放个花灯”。

　　“你去河边等我，我去买花灯回来”，顾念之说完转身离开。

　　辛如年叹了口气，拿着提灯朝河边走去，河岸上站满了人，河里花灯无数，皆缓缓的朝东流去，天际边因花灯而点燃了黑夜，烟花和爆竹响彻云霄，像是疯狂的美人。

　　很快顾念之拿来了一盏河灯和花灯，两人走到河边，由辛如年亲自放进河里，两人闭眼祈福着。

　　辛如年微笑的想着，愿念之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顾念之在花灯上，用不怎么会拿笔的手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祖宗保佑，年国久盛不衰’。

　　辛如年看不下去了，接过笔写下漂亮的四个字‘国泰民安’。

　　花灯缓缓飞走，逐渐于天色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