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如年》绯樱如海

46、平息

　　二月中旬，除夕早已过完，辛如年坐在帐篷外看着月亮发呆，突然军营的大门发出一阵巨响，所有士兵都围了上去。

　　‘怎么了这是’，辛如年伸着脖子往人堆里看去，因为那些士兵都太高了，他只能放弃，淡淡的喊道，“发生什么事了”

　　士兵们纷纷让出了一条道，‘不愧是我’，辛如年傲娇的抬着头看去，一个男人全身是血的趴在马背上，是马驮着他回来的，头发散落在肩膀上将脸遮盖住，失去了意识。

　　辛如年心里一咯噔，伸出手想要看清楚是谁，却被顾念之抢先一步。

　　“你们几个，扶他进帐篷，打点热水来，速度”

　　是陆也，陆也十分的狼狈不堪，军医为他治疗时，脱去了衣裳，身上几乎是刀伤。

　　“陆也拼死回来，护他去的士兵大概是死了”，辛如年握紧拳头道，“都这样了，看来已经给我们回应了，为陆也讨回公道”

　　“林林子”，顾念之喊道。

　　林林子立马走上前来跪下道，“王爷”。

　　“马上按计划行使，西城人一个不留”，顾念之看着林林子，瞪着巨大的眼睛，脸色发□□，“清空西城所有人，若有遗漏，提头来见”

　　林林子吓了一跳，“是...将...王爷”。

　　辛如年的眼泪落了下来，“陆也跟着我受苦了”

　　“他不会怪你的”，顾念之揽着辛如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别哭”。

　　“陆也和玉盏是在我七岁时进宫的，母后告诉我，他们比我大三岁，玉盏原本是帤国的小公主，陆也是帤国的状元，两人青梅竹马，却因为身份悬殊，陆也带着玉盏逃婚到年国祈求年国庇护，母后才将他们带到我身边，这十几年来，玉盏和陆也从未抱怨过，对我忠心耿耿，我怎么能让他受这么重的伤”，辛如年哽咽道，“都是我的错”

　　“如年，这就是战事，你要看开点”

　　“呜呜呜...”

　　‘咳...’，陆也猛的咳了一声，血从嘴角溢出，辛如年连忙拿出毛巾擦干净。

　　“陆也，你还好吗，已经没事了，回军营了”

　　陆也睁开眼睛，咽了咽，“皇...上，臣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顾念之闭上眼睛道，“过三日等你伤好了，即可出军，定在半月攻下西城”

　　“谢王爷...体恤”

　　***

　　皇宫。

　　太子辛尚病重，左医师不解衣带的照顾着，没有踏出太子寝宫半步，左相把控朝野，无人反对，也不敢反对。

　　因为左相有苏姚，前朝老臣苏老大将军的孙儿，手中握着西厂和锦衣卫的兵符，皇宫里全是他的人。

　　皇城六万精兵被派去西部支援。

　　不久便传出左相有意政变，谋反。

　　“哈哈哈，太扯了”，苏姚吃着甜梨大声笑道，“左大人有没有想过，你也被人传成为摄政王的一天”

　　左之章写着注释，随口回道，“随便吧”

　　“现在咱们可就威风了，咱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都说只要是你在地方肯定有我苏姚，前几日我祖爷爷还给我写信，问我在搞什么，我说搞大事，他气得不轻，以为我真要造反，差点就拖着快入土的身子跑来皇城揍我来了，还好我解释清楚了”

　　“右相那边有什么反应”

　　“反应可大了，我还听他们说，要是右相不敢做，就来投靠你呢，内部都开始吵架了”

　　“差不多了，明天让妙妙将剑藏进衣裙里上朝交账本，让六万精兵假装出城支援，包围了皇城，右相这脑子不好使，是会信了，右相精兵不多，我反而觉得应该是别国也参与了，人数不下三万人，就让我们亲眼看一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样子吧”

　　“左大人，我觉得你真的是第二个王爷”，苏姚忍不住说道，“天下就你二人无敌。”

　　左之章停下书写，抬眼看向他，“我可不敢”。

　　不敢什么？不敢越界？还是不敢让皇上重视？

　　他不想变成顾念之那样的人，只想当个忠实的臣子，一个永远不会越界的臣。

　　911年，左相兼太傅的左之章代太子辛尚监国。

　　“殿下病重，本相代为监国，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左之章在龙椅旁边拉了个椅子坐着，眼神冷漠的扫视朝堂。

　　朝堂上无人发言。

　　“那就退了吧”，左之章刚想站起来，就有人迫不及待的站出来了。

　　“都不敢说是吗，那就我来说”，右相咬牙道，“左之章，你挟天子以令诸侯，欲盖弥彰，殿下并非病重，而是被你藏起来了，我让人打探到，东宫里，太子早就不见了，大家都看到了，左之章这是要造反！”

　　朝臣们纷纷小声议论起来，有的相信有的不信。

　　“我们应该要代替皇上守住年国，左之章野心昭章，有目共睹，苏小将军还在等什么！还不快点把他抓起来”

　　右相看向苏姚。

　　苏姚被cue到，很不爽，冷不丁瞪了一眼右相。

　　“苏小将军是何意！皇上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要投靠左之章！”

　　右相大声叫了起来。

　　随即外面站着的锦衣卫都涌了进来，将朝堂上的人都围得水泄不通。

　　“苏小将军这是何意？！”

　　不明事理的朝臣纷纷喊了起来。

　　妙妙这时候站了出来，“我这边有一本右相府邸的账本，是西厂密探从右相府邸抄写来的”

　　原本是让宋知娇来的，但是宋知娇的身体突然不太好（装的，娄宵也说不动她）便让妙妙代替。

　　“大家不想知道这里面写了什么吗”。

　　妙妙大声喊到。

　　朝堂上瞬间安静下来。

　　“此账本追溯到三年前，右相收取贿赂金额达到国库的三分之一，而这贿赂包括卖国情报于西部，才导致年国此次出兵损失惨重，而且私养精兵万人，走私兵器万余，右相成书，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们失算了，今日我必将拿下龙位”

　　右相脑子不太好的笑了起来，突然他从衣服里抽出长剑，一把冲出锦衣卫包围圈，直至左之章。

　　“小心！”

　　妙妙扯掉官袍，抽出长剑直冲右相，两人竟然打的不可开交。

　　苏姚立马派锦衣卫一部分护着妙妙和左之章，一部分拿下右相。

　　可突然外面传来急报，城门被奸人打开了，来了不下三万外来精兵，直冲皇宫。

　　而此时，右相私养的精兵已经包围了朝堂，朝堂上安静了下来。

　　妙妙和苏姚守在左之章跟前，所有朝臣都被扣押，锦衣卫也不敢轻易妄动。

　　“我说过了你们输定了”，右相走上龙椅摸了摸，“我承认我不如你，但是也说不定呢，这个皇帝就是个废物，还不是有个顾念之，没了顾念之他能成什么气候？”

　　“不许胡言”，妙妙喊道。

　　“我胡言？那顾念之有勇有谋，比皇帝好多了，可他为什么不造反呢，是有什么把柄落在皇帝手中？你要不要告诉我？”

　　“呸”，妙妙咬牙。

　　“不愧是前朝老丞相的孙女，有巾帼之美”右相笑了笑。

　　“成书，我以为你是个君子，可你却是个卖国的小人，之前我看错你了”，妙妙真想一剑刺上去，但是现在却不能轻举妄动，右相的人马太多了。

　　“只要能达到我的目标，是君子，是小人又如何，只要我成为皇帝，史书就不会记载这件事不是么，左之章，你也有今天，你处处压着我，怎么就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压着你”

　　左之章依旧冷漠的没有回应他。

　　“都这个时候了，你黑着脸给谁看，左之章？！”右相突然疯了一般朝左之章大喊，“你就不能夸夸我，我注释，我写书，明明比翰林院那些晚辈要好，可你从来看不见我，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woc？！

　　妙妙和苏姚秒变吃瓜。

　　这种对话，这种情节，跟民间知名话本作者‘急急如今’著作《山国恨》有些相似。

　　里面写道某贫困村的才子上京赶考，和一个同样赶考却是某丞相的儿子的人成了同窗。

　　才子十分有才华，当了状元，而丞相的儿子仅仅只是榜眼，可丞相的儿子却很满意，因为他打心眼里觉得才子是当之无愧的状元，十分青睐于他。

　　因为是同窗，他自认为自己是才子最好的朋友，也自恋的认为才子只能依靠自己。

　　可后来他发现，才子根本就不理他，甚至对他说的话产生分歧。

　　后来丞相的儿子一气之下将才子软禁起来酱酱酿的故事……

　　莫非！这个右相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左之章？！爱而不得？！

　　苏姚忍不住打了个颤，看了一眼妙妙。果然妙妙和他想到同一个点上了。

　　突然朝堂外又冲进来了另一波人，他们身穿着带着蛇纹的长袍，那是摄政王府的制服（妙妙亲自设计）。

　　是顾念之的人，他们压制住了右相的精兵。

　　而闯入年国的兵马都被六万精兵除掉。

　　年国又瞬间变回了原样，百姓们帮助军队们将那些尸体处理干净，将大道清洗整洁。

　　似乎从未发生过谋反。

　　右相是心软了，他没有下狠手，也背叛了那些异乡人。

　　异乡人不是别人，正是西部野蛮人，他们本想着以最少的筹码获得最大的优胜，可惜他们赌错了。

　　锦衣卫带着左安和辛尚回了皇城，此事就翻篇了。

　　地牢里，左之章一个人走到深处，看见了坐在地上的右相。

　　他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你输了”，左之章淡淡的开口。

　　“嗯”，成书低着头并没有看他，“你总是各方面比我强得太多了”。

　　“你利益太重，我不喜欢”，左之章蹲在成书跟前，“我不是没有关注过你，翰林院的才子才女很多，你很出众，可你违背初心，这是最不应该的事情”

　　“是我错了”

　　成书的眼泪滴落在地面上，展开像一朵看不见的花。

　　“我走了”，左之章站起来，转过身，却停了一会。

　　成书猛的向前扑过去，抱住了左之章的腿，“不要不理我，不要对我这样……”

　　‘唉’，左之章低头看着他，“我这里有一枚药，你吃不吃”

　　“会死吗”，成书挂着泪，抬头看着他。

　　“会”。

　　“原来你还是要我死”，成书咬紧牙。

　　左之章捏紧了装着药的瓷瓶，“谋逆罪，理应当诛，我只是想亲手送你一程，等摄政王回来了……”

　　“好，我吃”，成书伸出手。

　　“……”，左之章看着他的眼睛，才发现他的眼睛也很漂亮，兴许是有些混血的缘故，他的眼睛有些偏蓝色，像蓝天倒映在清澈的河流上。

　　左之章头次见到成书的时候，是进皇城时，恰好遇上了上元节。

　　皇城又奢侈又热闹，琳琅满目的东西让他看的移不开眼。

　　最终他停在了灯谜前，看着壁挂上挂着的画和配套的字谜。

　　“这位公子，猜中可得一盏花灯哦”

　　台上的花灯确实比其他卖的要好看，反正也没事，不如拿个花灯玩一玩。

　　‘天映江边黛，昨夜梦魂飞绕’

　　很有趣的诗谜。

　　“思乡”，左之章笑着道。

　　“恭喜这位公子猜中了，您可以选择其中一盏花灯”

　　“就要那个海棠花的吧”

　　左之章身后站着的人小声‘啊’了一声。

　　左之章回过头看去，第一眼竟然被那人一双蓝色的眼睛注意了去。

　　就像谜底里的那句‘天映江边黛’，就像蓝蓝的天倒映在了湖泊里，染蓝了湖泊，醉了心魄。

　　“我本来也想要那个海棠花灯的，没想到被你拿了去，能不能交个朋友”，那人微笑的看着他。

　　左之章点了点头，将海棠花灯送给了他。

　　“你应该是外地人吧，来皇城作甚”，那人一路上说个不停。

　　随后两人停在湖泊上的石桥中间，左之章看着湖泊道，“来考试”

　　“我也是来考试的，我家乡也不在这里”，那人惊讶道，“没想到我们是同窗呢”

　　“嗯”，左之章淡淡回应。

　　“我叫成书，是从济国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左之章，年国附属乡村来的”

　　“阿章，我们两一定要考上，一起进皇宫，继续做同窗，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成书提着海棠花灯像是很急一般的离开了。

　　后来进了翰林院，左之章才知道，成书是济国的镇国公的幼子，喜欢游山玩水，从不在任何一个国家停留超过两日。

　　却在年国，停留了那么久，久到让他也忘了。

　　“你居然是状元，好厉害啊”，成书在皇宫看见他的第一句话便是。

　　“嗯”，左之章看了他一眼，随后垂下眼眸，从此他再也没见过那双蓝色的眼眸，出现在他的眼前。

　　“左之章，我不后悔输给你”，成书哈哈笑了起来，从左之章手中夺过瓷瓶，倒出了一枚药丸，直接吃了下去。

　　左之章阖上眼眸，逐渐感受到抱着的那双手滑落，再次睁开，成书已经倒在了地上，嘴角还留着血丝。

　　“我带你回家，回济国”。

　　左之章抱起成书走出了牢房。

　　门外等着苏姚。

　　“死了？”，苏姚疑惑的看着他。

　　左之章将成书抱到马车上，看向苏姚，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这封辞官信麻烦交给皇上”

　　“你要辞官？！为什么”，苏姚忍不住道，“叶优和大家都对你这么好，翰林院怎么办”

　　“翰林院有宋知娇”，左之章笑道，“拜托了，启乘”

　　马车渐渐远去，左之章透过车窗看着这皇宫，深深叹了口气。

　　‘皇上亲启’

　　‘见字如晤’

　　‘快雪时晴，佳想安善’

　　‘臣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恐怕再难以担任太傅和丞相一职，臣荐宋知娇，徒孙好学，思想活络，最为合适，皇城中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还请皇上放心’

　　‘春寒料峭，善自珍重’

　　‘鄙寓均安，可释远念’

　　‘书缘未尽，心意相寄，期待再相见’

　　‘草民左之章’。

　　“我大概知道那话本的结局了”，妙妙从苏姚身后走了出来。

　　苏姚满头雾水道，“就是之前你硬要塞给我看的那本山国恨？”

　　“对”，妙妙摸了摸下巴，“你不是没看完么，也没完结不是嘛，那我跟你说吧，结局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个人幸福生活下去了吧”

　　“……”，苏姚扶额道，“这么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