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擦肩而过 ...
-
“哪位是赖子晴？”
“我是！”
“请到这边。”
顺着面试老师推开的门，赖子晴整理了下衣角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中等大小的会议室，四位面试官围坐在一张椭圆形的会议桌后，桌子前端摆着一张名牌，上面赫然写着：董事会成员。而三四米开外孤零零地放着一张靠背椅。
赖子晴环顾四周，视线落在那张椅子上，径直走了过去。
当一只手落于椅背上时，赖子晴忽然犹豫了那么两三秒钟，之后她抬起头看向面试官，脸上露出不失礼貌的笑容。
“我能和你们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吗？我想近距离会更容易让我们彼此了解。”
话音刚落，四位面试官面面相觑，短暂地进行了眼神沟通，面试官中的一位男士绅士地抬起了手，“当然可以，请这边坐！”
赖子晴这才落落大方地搬起椅子走向圆桌前，她将随身携带的包置于脚边，与四位面试官面对面围桌而坐。
“请介绍下自己。”男面试官说。
赖子晴轻轻地将桌面上的名牌放置一旁，双手伏案微微扬起嘴角，说道：“各位老师好，我叫赖子晴，毕业于纽约大学管理学院，主修慈善管理专业，硕士学位。之前在比尔基金会任职，负责妇女与儿童教育策划相关工作，有四年的工作经验。”
“听说你刚下飞机，是从美国赶过来面试的？”坐在最边上的一位女性面试官翻看着赖子晴的简历，满脸不可思议。
“这个……”
赖子晴淡淡一笑，伸手将椅子往前拉了拉，继续说道：“我是在网上突然看到这个招聘信息的，非常吻合我回国想要从事的领域，因为不想错过这样一个跟自己有缘的机会，就拼命赶了回来。”
“比尔基金会是相当不错的慈善机构，为什么选择了放弃而回国发展？”
面对面试官的不解赖子晴垂下头，浅浅地思考了一下又抬起头，说：“当然，我在比尔基金会工作得非常开心，跟美国同事相处的也非常愉快，只是……”
话锋突然一转。
“这里有我的童年回忆，我很清楚我的根在这里，所以我决定跟随内心，选择回来。”
赖子晴看向提问的面试官时眼神格外坚定。
“作为一家为福利院儿童提供优质服务的非盈利机构，你认为自己有哪些优势可以胜任执行官这一角色？”
面试官的提问让赖子晴眼里忽然泛起了光。
“我想感同身受是我能胜任这一职位的前提，我小时候就生活在南方的一所福利院，后来有幸被养父母收养，又在国外深造，只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曾经那里的小伙伴们，与我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
当“哥哥”一词脱口而出时，赖子晴戛然而止，她低头垂下眼睑，抿了抿嘴唇，稍稍整理了下思绪接着说：“还有姐姐、弟弟妹妹们。”
此时，赖子晴眼里闪烁着泪光。
“我把人生方向定位为慈善，也是因为我淋过雨被人打过伞，也很想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为别人撑伞。我想，四年的妇女儿童教育策划经验会为我助一臂之力。”
听着赖子晴的介绍，四位面试官眼神交替，会心地冲她点了点头。
赖子晴的面试时间比其他应聘者长了很多，等她拎包走出来时，还在等待的应聘者投来了诧异的目光，那目光里犹如藏着冷酷无情的箭犀利地射向赖子晴。
赖子晴睨了一眼，立刻端起趾高气昂的姿态，昂首挺胸走出了面试等待区。
直到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她四下瞥了眼确定没人才泄了口气，让紧绷的自己舒展下来。
揣在衣兜里的手早已被汗浸湿，她拿出手心里紧攥着的那枚心形吊坠轻轻打开，抚摸着照片中男孩的脸，露出久违的安心。
走出大楼，赖子晴才恍然感到时差带来的困扰。
也许是刚刚面试时用力过猛，紧绷的神经如拉紧的皮筋被猛然释放，一时间赖子晴分不清是时差后遗症还是头晕目眩，只感觉头重脚轻，她连忙伸手身体依向大厦的外玻璃墙，闭眼凝神缓了一缓。
也许此刻一杯加糖的冰美式是最好的选择。
赖子晴抬头环顾四周，马路对面拐角处一个小小的咖啡店映入眼帘，赖子晴用力眨巴眨巴眼，恍恍惚惚地朝着那边走去。
眼看咖啡店越来越近，赖子晴加快了脚步，可她并没有意识到当她踏上马路第一步时交通灯已经变成了红色，迷离间只感觉一个昏黄的影子伴着刺耳的鸣笛声飞驰而来，随后身体一阵剧烈疼痛，天旋地转便失去了意识。
“喂，你醒醒，不要睡！”
赖子晴大脑里不断回荡着同一个声音，浑厚又透着点熟悉，就好像有人在喊她儿时的名字——顾子晴。
当她缓缓睁开眼时，自己竟然躺在洁白的床上，四面是淡蓝的墙壁，一扇半掩着天蓝色窗帘的窗户，右手边从房顶垂下一整面布帘将自己与周边隔离开来。
我这是在哪儿？
赖子晴大脑一片混沌，她分不清眼前是虚幻还是现实，再定睛一看，头顶吊瓶里的液体正规律地吐着泡泡，一位身穿黄色马甲的陌生男人正趴在床边。
赖子晴轻轻碰触了下男人，只见他打了个激灵后立刻惊醒。
男人起身的那一刻，赖子晴才发现他的另一只手打着石膏裹着绷带。
“你醒了。”男人有些激动，脸上立刻绽放出神采。
“有哪里不舒服吗？”男人看着赖子晴迷茫地盯着他看，连忙询问道。
赖子晴不语，她上下打量着男人，在大脑里缓慢搜索他的身影。
“还记得我骑车撞倒了你吗？”男人凑近，试图唤起赖子晴的记忆。
赖子晴这才察觉头部一阵疼痛，“嘶——”她表情狰狞，下意识抬起了手。
“别动，手上扎着针呢。”男人轻声细语立刻抬手制止。
“我这是在医院？”赖子晴努力想要将自己的意识拖拽回现实。
“对，在医院，你头部轻微脑震荡需要多加休息。”男人说着从胸口的衣兜里掏出一张纸片递了过去，“这
是我的手机号，我叫王磊，是个外卖小哥。”
“我……好像有那么点印象，我记得是要过马路买咖啡。”赖子晴在仅有的记忆里回想，像胶片倒带那样重回现场，可不断的卡壳让她也只是搜寻到支离破碎的几个画面。
“也怪我躲闪不及，医生说你低血糖，当时可能意识恍惚了。”小哥没有推卸责任，一五一十地告知。
一来一回的对话，让点状记忆的赖子晴逐渐对整个事件关联起来，来龙去脉也逐渐在她脑海里呈现出连续的画面，此时她对眼前的外卖小哥深感歉意和感激。
视线不由得落在了小哥受伤的胳膊上：“你的胳膊？”
小哥微微抬起缠着绷带的胳膊，说：“骨裂和软组织挫伤，没有大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小哥一脸憨厚，轻描淡写就把自己的伤势带过了。
赖子晴脸上一阵尴尬，不知该安慰还是庆幸，她感到更加抱歉了：“谢谢你送我到医院。”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她重新找到一个突破口，希望能认定自己该负的责任。
“不不不，不是我送你来的，当时我倒地胳膊剧烈疼痛无法动弹，人群中冲出来一个当兵的，是他打了120把你和我一起送到了医院，还垫付了医药费。”
小哥可能是赖子晴长这么大遇见的最有善意的人了，他的客气、委婉和实实在在让赖子晴为之一惊，即便去过很多国家接触过不同的风土人情，可她每次回国出差都会被曾经养育过她的这片土地流连忘返，那是血脉里流淌的情分吧。
“只可惜，那个当兵的没能留下任何联系方式，看他的着装像是空军的。”
赖子晴听着小哥的讲述，大脑里竟然搜不出相关的丝毫印象，那时应该是完全断片了吧。
“我包呢？”
赖子晴突然想起了什么，四处查看。
“哦，在柜子里，我帮你拿。”听到赖子晴找包，小哥附身从床头柜里取了出来。
赖子晴起身想要坐起，小哥探身将她的枕头轻轻抬起靠在床头。
“我很抱歉，耽误了你送餐，我身上没有什么现金，可否加个微信，我把你误工费和后期治疗费支付给你。”
说着，赖子晴打开包想要取出手机，却一眼先看到了那枚吊坠，她赶紧攥在手里悄悄地翻看有无损坏。
还好，没事。
赖子晴霎时揪起的心立刻又舒缓了下来，似乎在她心里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这枚吊坠更加珍贵的了。
“不不不，我撞了你也有责任，你没事就好，我也能安心离开。”小哥再三推辞，他没想赖子晴会先提出赔偿，他一直担心着这个年轻姑娘会不会讹人，离开吧于心不忍，万一投诉到平台一个月的辛苦钱都可能搭进去，可不离开吧，又担心被讹。
赖子晴此话一出，小哥心里立刻敞亮了起来。
“姑娘，你是个明理的人，你只要不在平台投诉我，我已经是要敲锣打鼓感谢你了，赔付就不用了，我能保住饭碗比什么都强。”
小哥的话让赖子晴很是意外，自己的错造成了他的损失，可他却不想着追究反而担心投诉他。
赖子晴心生怜悯，她突然有种共情，打工人的无奈和生存让这个冷漠的世界有了温度和人情味。
有那么一个时刻赖子晴忽然觉得自己就属于这里，属于这个有人情味的地方。
“王哥，看你也是个实在人，听口音不像是本地的吧。”
小哥：“嗯，我贵南人，来燕北打工好多年了。”
赖子晴：“孩子在老家吗？”
小哥：“孩子跟老婆都跟着过来了，本来今儿是老婆跑单，我看都过饭点儿好久了，就催她回家吃饭，撞到你时是我刚接过班。”
赖子晴：“打工人不容易，尤其是外来务工人员，一天没收入可房租水电孩子吃穿不等人，这些钱你一定要收着，连累你我已经非常抱歉了，不能再影响家里孩子的生活。”
小哥：“这……”
小哥明显抵不过赖子晴三寸不烂之舌，红着脸收下了转来的钱。
不多会儿，已经离开病房的小哥突然又拎着一大袋水果和营养品折返了回来。
“姑娘，你血糖低，身体需要补充营养，这些给你放床头柜上。”
小哥将东西放好，交代她记得要好好吃饭，便匆匆离去。
赖子晴看着小哥离去的背影，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温存，这感觉莫名的熟悉，如同小时候与凌霄的第一次相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擦肩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