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难抵过那片海》夏枝杳

7、祁浅

　　陈默还是觉得不太可能，即便是自欺欺人她也要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学习上，那是她逃离自己命运的桥梁，偏差一丝一毫只会让大桥崩塌。

　　她的人生在这件事上没有容错率，她只有不断努力前进，不断努力拼搏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才能逃离这个地方。

　　*

　　日子似乎安稳了许久，林蝉吟有了喜欢的男孩，忙着谈恋爱，没时间搭理她了，她倒觉得庆幸。

　　她拿着水杯准备去热水房打水，由于是午休时间，外面基本没人，当她走到热水房门口时，却意外听见里面传来了声音。

　　“周游，真的不考虑跟我谈恋爱，我都追你那么久了。”林蝉吟的声音听起来是在撒娇，软软的声音令人无法自拔，更何况她还长得漂亮。只是她从未想过，林蝉吟喜欢的人是周游。

　　是谁都行，可偏偏是周游。

　　陈默的手握紧了水杯，一瞬间，她心里好恨，可她却又不知道在恨什么。停下脚步的三十秒里，她想了很多，最终她松开了紧握杯子的手，转身走了回去。

　　过了很久，周游和林蝉吟一前一后的回来了，陈默不敢抬头去看周游的身影，直到他在她旁边坐下，她也不敢。

　　她讨厌周游，很讨厌。

　　明明可以是任何人，为什么偏偏是林蝉吟，陈默鼻头一酸，却没有酸涩的资格，暗恋注定是要死的，死在只敢偷看的眼神里，死在只敢夜里偷偷游览账号里，死在那个风和日丽的秋天里。

　　午休过去，班主任按照成绩调整了座位，她成绩还行，坐到了前几排，而周游和林蝉吟成绩差不多，所以上天似乎都在帮助她，她和周游坐在了一起。
　　陈默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她的鼻尖狠狠戳着草稿纸，似乎要将那张薄薄的本子撕透。

　　“你在戳，笔就坏了。”周游敲了敲她的桌子，陈默强忍着眼泪，别过头，不愿看他，嘴里嘟囔道：“要你管。”

　　“怎么？不想让我管？”周游顺势坐在一旁的位置上，陈默只觉得这个人无耻，下流，他一定是猜透了自己的小心思，故意捉弄自己，想看她难堪。

　　她偏偏要不如愿。

　　陈默不搭理周游，周游也不恼，他正过身子，靠在椅背上，双腿就这样在过道搭着，懒懒散散的样子，陈默见了心里痒痒的。

　　周游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举棋不定的摇摆是在干什么。

　　好在上课铃声一响，周游终于悻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说道：“今天有一个插班生进来，给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

　　陈默没听见周震华说什么，只是沉浸在周游偶尔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陈默看不透。

　　“大家好，我叫祁浅，请大家多多关照。”直到班里人开始起哄，陈默才回过神，不经意往讲台上一瞥。

　　下面是对新同学的欢呼声，陈默觉得刺耳。

　　“哇好漂亮呀，新同学。”

　　“我靠，这……”

　　……

　　随着她的眼神望去，下一秒，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手跟着颤抖了一下，整个人写满了不自在。

　　祁浅！她没看错，那个人真的是祁浅，陈默一下子绝望了。仿佛间，上帝将她透过光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

　　祁浅就是初中霸凌了她三年的人，陈默只觉得世界真小，小的可怕，自己费尽心力想要逃离的人和事，都蜂拥而至的涌来，她甚至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别说还手，她甚至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陈默只觉得自己可怜，很可怜。

　　藏在角落的屈辱一下子袭来，巴掌，谩骂，陈默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像一下子要爆炸，要是爆炸也挺好，至少不用活着面对这些事了。

　　陈默就这样坚持到了下课，老师一走，她立马冲出去，跑进了厕所，然后吐了，她浑身上下长满鸡皮疙瘩，心里是一阵接一阵的恶心。

　　等她缓过来，出去时，周游给她递上了热水，她没接，径直走了。她心里很难受，周游这样的行为到底算什么，好玩？可怜自己？

　　她不需要，也不想要。

　　她最讨厌的还是自己，讨厌自己的恻隐之心，觉得自己要转运了，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朋友，所以才会付出自己的真感情。

　　回到班里，她尽量将头压的很低，她不想被祁浅给认出来，但是似乎有些自欺欺人，同班同学，抬头看得见，低头更看得见。临近座位时，她听见了林蝉吟和祁浅打招呼的声音。

　　“浅浅，你好，我叫林蝉吟。”林蝉吟基本是个自来熟，大概是因为漂亮的容颜，优越的家世，有爱的家庭，她没有自卑的理由。

　　祁浅抬眼笑了一下，嘴里说道：“以后多多关照了。”

　　林蝉吟便和她聊了起来，祁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陈默身上，眼神也饶有趣味。林蝉吟自顾自的说着，突然注意到祁浅没怎么听她说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她有些不解地问道：“你认识？”

　　“有点像我一个老朋友。”祁浅加重了朋友两个字，陈默全都听在耳朵里，她心里无数次祈求上天的话，似乎上帝没有听见。

　　“她呀，叫陈默。”

　　“嗯，她也叫陈默。”祁浅的眼神里透露着丝丝不可思议。

　　林蝉吟见状便拉着祁浅，嘴里说着：“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陈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还是没有躲过去。

　　祁浅走到了陈默面前，陈默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味道，有点廉价的香水味，有些刺鼻。祁浅弯着身子，仔细的打量了一眼陈默，带着略微戏谑的语气说道：“真的是你呀，陈默，世界好小。”

　　是啊，世界好小。陈默都没敢抬头。

　　“她真是你朋友呀。”林蝉吟语气里带着一些不可置信。祁浅笑了笑道：”是的，老朋友。”

　　祁浅的语气傲慢震惊，好像陈默就是他的玩物。

　　林蝉吟从陈默紧低着的头和祁浅的表情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陈默度秒如年，好在上课铃响了，祁浅才走开，陈默好希望这节课永远没有下课铃。

　　为了逃离祁浅，陈默开始每节下课就追着老师问题，起初老师还很欢喜，只是快一周下来，老师们也觉得有些烦，因为陈默就连体育课下课都要追着体育老师。

　　周游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他还是没有伸出援手，经过这些，陈默也不再抱有期待，说不定他已经和林蝉吟在一起了呢。

　　终于，陈默的小聪明还是没能逃脱，那天中午放学，陈默实在憋不住去上了个厕所，之前她一直都是憋到回寝室上的，因为怕在厕所遇见祁浅。

　　就在陈默上完厕所准备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门打不开了，她心里有些着急，明明自己已经够小心了，却没想到还是被她抓住了机会。

　　紧接着一桶冰凉的水浇在了她的身上，再加上她是姨妈期，又已经十月份了，陈默一下子浑身都在颤抖。下一秒，厕所门打开了，一群人立马围了上来，带头的是祁浅。

　　“陈默这几天憋死我了。”祁浅拍了拍陈默湿漉漉的脸。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祁浅一把掐着陈默的下巴，表情也开始变得凶狠，霎时间，两巴掌打在了陈默的脸上。

　　陈默的脸变得火辣辣的疼，可她却没有想哭的冲动，她的内心平静的像一滩死水，过了好一会儿祁浅可能觉得过瘾了，才离开。

　　她们走后，陈默蹲在厕所里，头发还在不停地滴着水，她紧紧的抱住自己。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她突然觉得她等不到考上大学的那天。

　　等她整理好心情，她才木讷走出去，她没想到是，周游居然在门外，给她递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她愣愣地接过衣服，看了一眼周游，她的眼泪才夺眶而出，一滴接着一滴，周游见状，第一次做了越矩的动作，他慢慢走向她，伸出手抱住了她。

　　看见陈默的眼泪，抽泣地声音，颤抖的身体，他的手轻轻放在陈默肩上，心如刀绞，他只在心里默默道：陈默在等等，在等等。

　　他想帮她，但是他不能，帮了这次，就会有下次，他希望也真心期许，陈默可以自己勇敢起来，比起其他的帮助，陈默更需要自己的成长。

　　没有谁可以一直保护谁，除了自己强大，周游深知这样的道理。

　　小时候，她和母亲躲债经历了太多，他将所有希望放在警察身上，可是一次两次，周游逐渐失望，原来警察也是人，其次才是警察。
　　后来，他自己开始打架，都是往死里打。一来而去，没有人再来欺负他们，也没有人敢。

　　从那个时候起，周游知道，永远别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陈默换好衣服，周游已经走了，陈默说不出失落，她好像，好像周游可以帮帮她。

　　*

　　陈默拿着一叠钱找到了在奶茶店周游，她紧握着拿着零零散散的钱币，另一只手紧张地攥着衣角。

　　“周游，求你，求你帮帮我好嘛？”陈默将所有的希望放在周游身上，她低着头，不敢直视周游的眼睛，颤抖着将钱放在柜台，往周游面前推了推。

　　“如果你点奶茶我给你做，别的……”周游没有明说，却将那些钱推了回去，眼神里充满着冷漠与疏离。

　　陈默的心沉进了谷子里，她想过会被拒绝，却没想到这么坚决。

　　陈默收回那些钱，喃喃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周游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她握着那些冰凉钱，挫败地拉开玻璃门，转身离去，她又去了那座大桥，还是一样的灯火阑珊，好像世界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停止，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就影响什么。

　　陈默放下沉重书包，天色还没完全沉下去，四周被染成暗蓝色，那条缓缓流动的河倒映着这座城市的辉煌璀璨。

　　“真美。”陈默感叹道。

　　她一只脚翻上栏杆，坐在了栏杆上，看着川流不息的河流，她突然有些害怕。

　　听说人在水里死后会变成巨人观，很丑，鱼还会啃食自己，她不要。

　　想了想，她又从栏杆上下来了。

　　“陈默，你真懦弱，连死也不敢。”她提起书包，慢悠悠朝着学校离去。

　　既然不敢死，那就先苟且偷生活着吧。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周游松了口气，不得不说，他吓坏了，好在陈默没有做傻事。

　　陈默，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自己成长起来，而不是靠任何人。

　　*

　　周游找到了正在回家路上的祁浅，拦住了她的去路。

　　“周游？”

　　祁浅还以为面前这个大帅哥是来勾搭她的，还沉浸自己的魅力幻想之中。

　　周游倚墙靠着，没说话。祁浅的幻想还没结束，自己就被一桶冰水给浇湿了，祁浅愣了几秒，随即缠着那栋楼里大喊：“谁他妈干的！”

　　没人应，祁浅气急败坏，但是奈何这边是房子外墙，一时之间也找不到。

　　周游瞥了一眼祁浅，随后露出一丝嫌弃的目光走了。祁浅更气了，认为是楼上的人坏了她的好事，但是她还是只有认了这个哑巴亏。

　　周游回到了自己打工的奶茶店，自己的朋友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

　　“游哥，那女的干嘛了，这可不像你的做法呀。”那人掐断烟说道，这人是周游的发小之一，出了名的反射弧长，说难听点，就是脑子不灵光，小时候发烧给烧坏了。

　　“大飞，这你就不知道了，游哥这是在上游英雄为美人报仇，但是不愿意透露姓名。”说话这人是周游另一个在初中时期的朋友，比较聪明。

　　“喔，美人？谁呀？”那人故意卖关子不说了，引得大飞这人心痒难耐。

　　齐三木没搭理陆飞，而是继续问着自己心里的疑惑：“游哥，为什么你不直接在那个女孩被欺负时出头呢，你做这些，她也不知道呀。”

　　“你也有不聪明的时候。”陆飞找到机会，就狠狠宛酸齐三木。

　　齐三木拍了一下陆飞的脑袋，嘴里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我套话呢。”二人说完就吵起来了。

　　周游的手机突然响了，结果齐三木和陆飞立马不打架了，而是凑到屏幕前，看着屏幕上的信息。

　　“游哥，陈默给你发消息了，说什么……”其实齐三木压根没看见，而是在诈周游，好在周游没信，还白了他一眼。还是陆飞说：“真的。”周游才走过去拿起手机。

　　陈默：-谢谢！！

　　周游回了她一个表情。

　　陈默看着信息，陷入了沉思，她敲下几个字，又点击了删除。

　　周游为什么帮我，这是藏在她心里的疑惑，每次当她对周游不抱有希望，周游却又总是帮她。

　　陈默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收到了匿名短信。

　　陈默更加想不明白了，周游为什么方面拒绝，却又背后偷偷保护她，很快，她收到了周游的信息：

　　-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