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大雾消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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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宁筝在江南长大，外婆年纪已经大了，她一年前就把她接到了西城，请人了照顾她。
老太太知道她要带女婿一起回来，天不亮就要去街口迎接。照顾她的阿姨劝她回去：
“奶奶，小姐说她六点从海城出发，不是六点到家，我们睡一会再去也来得及……”
“那是我记错了，回去吧回去吧”她和蔼了一辈子，知道自己睡不着，但是人家要睡觉，笑着往房间走。
“外婆！”
天还没亮，外面安静得很，顾宁筝突然出现，老太太都要怀疑自己是幻听了，回头一看，自己的外孙女就在院子外对她挥手，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在夜色里温柔地看向朝她挥手的顾宁筝。
“筝筝啊，是筝筝回来了。”
顾宁筝走进来抱住她，眼睛不自觉的湿润，“外婆我好想你……”
天渐渐亮了，温澜外婆被安排吃早餐，边吃边接受老人家笑眯眯地劝食。
“尝尝这个牛肉饼，宁筝小时候最爱拿这个……”
“谢谢外婆。”温澜礼貌地接过，开始品尝，“很好吃。”
见外婆递过来什么他吃什么，顾宁筝看不下去拦着道，“外婆，他吃不下的。”
“对对对，年轻人早上吃的少一点，一会儿筝筝陪外婆去买菜，中午我们再多吃一点。”
“让他和我们一块去？”顾宁筝闻言指了指他，却见外婆笑着摇摇头，“不用不用，外婆想和你说说话……”
温澜的动作一僵，又很快神色如常，笑着对顾宁筝说：
“那你们注意安全，碗就交给我来洗。”
顾宁筝怀疑温少爷究竟洗没洗过碗，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旁边的阿姨连忙出来说：
“碗我洗就好，你们起得早，去宁筝房间休息吧。”
温澜闻言点了点头，看向顾宁筝。
得到她的肯定后，送她们出门，坐在她房间里的书桌前，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安。
早上菜市场人最多，顾宁筝从小陪外婆买菜早已经习惯，抢到了最新鲜的鱼虾挥手给外婆看，却看见外婆没关注她的战利品，只是过来拉她的手往外走。
“外婆……”顾宁筝知道外婆的反常，开口问：“你有话对我说，是不是？”
“哎……”她拉着顾宁筝的手叹气，看着眼前越发明媚动人的外孙女开口：“你很喜欢今天那孩子。”
她的语气很肯定，顾宁筝点了点头问：
“外婆，他不好吗？”
“他很好，长得也好，人也聪明，看着性格也不错，你和他在一起会幸福……”
顾宁筝不明白，外婆欲言又止，分明是有别的意思。
“我不担心你会过得不好，我只是担心你为了他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你初中时就被顾家带回去，后来又为了我这个老太婆能过安稳日子，答应他们嫁人，我们筝筝太懂事了……”外婆说着留起了眼泪，顾宁筝放下鱼虾抱住外婆安慰她，听见外婆继续开口：
“这孩子的家世太好了，你又喜欢他，外婆真怕你又为了我，为了他在海城委屈自己一辈子，我的筝筝长大了之后是要过好日子的……”
顾宁筝很想安慰外婆说，自己一点也不委屈，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法开口。
锦衣玉食的生活，流着眼泪的外婆，那样好的温澜都没办法支撑她说出那句话。
刚上初二她就被告知已经被办了转学，有人要把她从外婆家带走，她第一次歇斯底里地拒绝，但法律上的血缘高于她的意愿和亲情，外婆站在楼下笑着和她挥手，转身后却哭得泣不成声。她只能看着外婆家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她。
高中时她被从成绩优异的金牌班转到纨绔子弟聚集国际班，她明白继母的用意，不理会不怀好意的目光，也不理会那些背地里叫她瘦马的司机佣人，只想着考出海城，带着外婆远走高飞，却被改志愿留在海城读书。
大学毕业后，直接被安排和人联姻，她再次歇斯底里地爆发，逃跑绝食，但是他们想起来了她还有别的亲人，还有在老家的外婆，她们威胁她，关她近小黑屋，强迫她点头答应。
太多的人生节点她被安排，以至于她不敢想象一个正常女孩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子。顾宁筝抬头想忍住眼泪，但是泪水却夺眶而出，她已经能预见自己的后半生。
顾家会仗着这份姻亲不断吸血，为了这群她不喜欢的人，最后变成她会永远亏欠温家，她还是要向赵美蓝低头，生不止一个小孩，这样的生活她还要过一辈子。
谁敢保证温澜到最后不会厌倦她的家人，然后再厌倦了她。
不平等的爱会变成一方讨好，她相信他现在的爱，可越美好的感情越怕有结束的期限。顾宁筝拉起外婆的手。
“谢谢你外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和我说这些……”
*
从外婆家离开后，温澜心事重重，顾宁筝情绪不高，两个人在车上一言不发。气氛太凝重，温澜率先开口：
“外婆不太喜欢我。”
顾宁筝摇摇头，否认道：“她说你是个好孩子，别多想。”
温澜的不安和烦躁越发强烈，在沉默中他突然问她：
“你觉得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这段时间的甜蜜缠绵几乎荡然无存，顾宁筝茫然的眼睛看向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他。
“我不知道。”
温澜皱起眉头，他没想到自己满心期待的一天会是这样的结局。
两个人不欢而散。
再见面时是两个月后，顾宁筝抱着电脑在发呆，是一封邮件，来自巴黎的一家杂志社的offer。
她没打算瞒着温澜，他进来时瞥一眼，终于再也无法忍耐。
“小姐，做这样的决定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吗？至少现在我还是你的丈夫。”
面试那天的场景历历在目，顾宁筝记得她们看见自己时的惊讶。
杂志的主编曾经在那场巴黎的酒会和她有一面之缘，看见她后问她“真的是你？”
几个问题过后，那人点点头笑着对她说，我想我们杂志社以后不再会担心经费问题。顾宁筝闻言摇摇头：
“我未来可能不再会是他的夫人，所以经费问题我可能无能为力。”
她本来以为这件事情会到此为止，可这封邮件再次让她动摇。这是第一次自己选择的未来，顾宁筝将这封邮件看上数遍。
她终于下定决心，对他说：
“温澜，我不等了。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很想去。”
温澜看了一眼邮件，阅读后捕捉到关键信息，“旅行杂志？”
顾宁筝点头，她知道此事困难，顾家的人会是她最大的阻力。她乖顺地抱住温澜，对他撒娇道：
“你帮帮我好不好？”
温澜被她弄得没脾气，两个月没有亲近她，他的身体比他想象的更想她。语气也温柔下来问她：“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如果是让他帮忙应付赵美蓝，让她有时间全世界出差，温澜已经想到了和赵美蓝谈判的条件，他已经做好答应顾宁筝要求的准备，大不了他多去飞过去看她，然后听见她见到的声音：
“我想离婚。”
温澜猛然站起来，偏头看她，不可思议地问她为什么。
“你就当我是在利用你，我被顾家困在海城十多年，现在我终于有机会离开，只要你肯帮我，我不会再回来了。”
“你离开的机会难道是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温澜眼底渐渐泛起惊涛骇浪，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理智和冷静。
“你会帮我。”
顾宁筝眼眸坚定地和他对视，“不爱我的人会逼迫我留在这，手段残忍，但你爱我，所以你会帮我。”
温澜似乎从来没真正认识过她，不知道她也是操纵人心的高手，时到今日他方知自己落入圈套，无法自拔。
“你想让我帮你？”他冷笑着对她说，“宁筝，我是商人，你拿什么和我交易。”
阳光一寸寸向西偏移，有光线照射到她微红的双眼，温澜皱着眉看向她，她垂下眸，是委屈至极的模样。他知道以后她会收回她的爱，会讨厌他，但他依然不想放手。
就在他想伸手替她拭泪时，下一秒顾宁筝的温润的嘴唇落在了他的喉结，他的身体一瞬间绷直，被她青涩的动作逼出眼泪。
他没办法拒绝她。
“我答应你，不过不要拿这个当交易，我想你永远是因为爱我才吻我。”
*
临行之前，顾宁筝被温澜蒙着眼带走，说是有礼物给她，顾宁筝没想到他还记得。
冰凉安静的空气放大了她的感官，她有些不安地问他这是哪？
眼罩被他解下，顾宁筝缓缓睁开眼睛，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他和她站在空旷的水族馆里，她一转身，透过海上的光线在她脸上温柔流转，缓慢的鱼群在她头顶游过，她温柔地对他笑着，就好像是一场经年不醒的美梦。
“这是……”
“送你的礼物，希望你会因为这座水族馆还愿意偶尔回来。”
顾宁筝垂下眼眸，她没立场再去接受他的任何赠与，温澜看出她的顾虑，对她说：
“我只是想你再想起海城时不全是痛苦，我想你多想起我……”
顾宁筝扑进他怀里，泪水再也绷不住，“如果可以，我多想带你一起离开。”
她明知不可能，连她自己和顾家断绝关系也要依靠他，可她却不切实际的幻想。
温澜摇摇头，继续对她笑着：“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顾宁筝离开那天早上起来漫天的大雾，高速封路，航班推迟。
顾宁筝看着窗外叹气，温澜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不知道这场雾能留她到何时。
临近中午，太阳出现，大雾消散，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温澜在去机场的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顾宁筝困得睡着。
他神色平常，笑着拥抱她祝她一路顺风，却又在她耳边哀求：
“求你，别丢下我。”
顾宁筝知道自己再不走就永远走不了，她狠心让他忘了自己。
转身上了去巴黎的飞机。
*
巴黎果然到了很冷的季节，顾宁筝经常裹紧外套，一个人在街上愣神。
巴黎很好，只是那个人的影子太多，她已经想不起这是第多少次她突然想起他，又说服自己向前走出去。
手机铃声响起，顾宁筝从大衣里掏出了，看见是叶茂的名字皱眉。
此时国内已经是深夜，她有不好的预感，接起电话后是熟悉的声音。
“温澜出事了，他出了车祸后失踪，温家打乱，至今都没有他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大雾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