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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莫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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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入家族重地,妄图探查云栖中枢……
怎么想都是心怀不轨。
闻世芳轻咳几声,避开了倪霁颇为迟疑的眼神,自己越想越心虚,一时竟恨不得来的是倪震宇而不是倪霁。没等倪霁开口,她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全盘托出。
年轻剑客的脸色几番变换,最终把身体一侧,沉声道:“中枢就在前方。”
闻世芳一怔,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倪霁打断:“我相信师叔。”
那是三根白玉般的天柱石,每一根上都充斥着不断流动的各色灵纹,飞鸟鱼虫、各色灵禽化为虚影,绕柱而走。
经过炼器大能祭炼、和云栖融为一体、上承气运的天柱石,或者说,云栖中枢。
“云栖岛正西、中央和东南方地下各有一块玉珏作引物,联系着此处中枢。这里曾经还有一副石卷,联系着另外五座浮岛。这三根石柱当时在石卷的正上方,后来出事的时候,石卷灵光湮灭,只剩下现在这三根石柱。”
倪霁一一道来,忽然声音发紧,“爷爷要来了。”
“你手臂如何?”
芳园内,夜明珠安安稳稳地悬在墙上,半透明的琼花开得繁盛,细细碎碎的落花不时不时飘落下来。
闻世芳端坐在花树下,又忍不住要起身,但不过几个呼吸之前,她刚刚坐下。她无话可说,又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沉默了好半晌方挤出几个字。
倪霁无奈道:“已经好了。”
稍稍一顿,她又多此一举地补充说:“伤口在先前回芳园的时候就已经愈合了。”
闻世芳默然不语,眼神完全没落在倪霁身上。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讲了句完完全全的废话,化生丹是顶级丹药,治愈这种简单的外伤自然不过是分分钟的功夫,要是真留到现在,她反倒要担心了。许是方才在云栖中枢实在是太过狼狈,她现在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倪霁。
中枢确有问题,她们也终究没有避开倪震宇。三人面面相觑时,倪震宇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青衣人微叹一声,好在今晚确实确定了中枢的问题。
似是被叹息声惊醒,剑客不再发呆,她上前几步,轻轻拔掉闻世芳头上里的草屑:“师叔不用担心,家主想必也知道云栖上没什么师叔愿意图谋的。”
闻世芳难以言喻地瞥了剑客一眼,一点没想明白她怎么会这么确定,但现在也不是逗人的时候,只是拂开了在头顶上乱窜的手,“别动了。”
“云栖中枢和入门十二阵不谐,中枢内的造化三才阵虽然看着只是稳固灵气,但灵气太多不一定是好事。若是有心人作乱让云栖阵法尽数开启,海量灵气流转之间就能毁了云栖。我不知道仲平是有意如此,还是有心人故意布置,但无论如何,你们得先把阵法拆掉。”
倪霁没有停手,她开始觉得闻世芳可能需要散开发髻,好好梳一梳,才能把乱七八糟的草根和土粒彻底理干净。
一个元君居然被阵法炸了一身也是难得。
她轻声道:“既然师叔已经确定,那想必师叔是有法子了?”
闻世芳脸色骤然难看了几分,这不对劲!
她自己从照神到观我虽然耗了几年,但过得不温不火,什么岔子都没出,况且又是在江潮生的岛上过的,自然是不知道寻常修士如何。可她曾经好几次听蒋瑛提起过,有些修士在过渡到观我境时小则喜怒无常,重则性情大变,倪霁莫非如此?
“……仲平出身乡野凡间,查起来怕是很难,而长洲剑仙虽然素来看不惯云栖,但想来也不至于用如此手段,师叔觉得呢?”
大抵是察觉了青衣人的怒气,倪霁终于停手,面上还是一派波澜不惊,甚至还带着几分乖巧,半点看不出方才的逾越。
青衣人的一腔犹疑顿时闷在了心里,半晌才冷着脸道,“仲平纵然起于微末,如今也是功成名就,就算听风台没有消息,我不信云栖自己没有查过。再者,他不见得只给云栖设过阵法,只要放出消息,那些个世家门派自然会排查,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些眉目。”
倪霁点头,“有理。”
看着剑客全然信赖的模样,青衣人不知怎的觉得有些头疼。倪霁看着潇洒,内里却颇有几分执拗,还有一些她说上来、却感觉很危险的东西。世路险恶,天道难测,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就再难回头,如今她也只能盼着素心真人的卜辞准确一些了。
“你……”
然而话还没说完,一向言听计从的剑客就站了起来,温声道:“师叔今夜辛苦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我下一战是长孙佑,恐怕还是要好好准备。”
闻世芳:“……风雷之术难得,你纵然有佛光莲还是小心为上,再者,输赢也并非那么重要,你不是还要随我游历么?”
“好,”倪霁点点头,弯起眼睛,轻声道,“今日我使的归寂,师叔可满意?”
闻世芳骤然一顿。
“好。”
她小师侄做得不能再好了。这不单单是她说的融合,还有更多是属于倪霁自身的。这已经是倪霁理解中的溪山剑诀,剑修从照神到观我的一大步她已经做完了。
接下来的路,就需要她自己走了。
隔日,琼花林外再度人满为患,白玉台上散着一层落花,台上赭黄裙的女修一脚一脚踢着花,似是无聊极了,又像是觉得这花十分有意思。
“长孙,好久不见。”倪霁一跃而上,朝那女修笑了笑。
长孙佑唰地转身,仔仔细细打量了倪霁一遍,难以置信道:“原来是你!”
台下的闻世芳有些意外,心说两人居然还是旧识,听口气关系还不错,看样子,那日是白提醒一番了。
倪霁笑道;“当时化名齐二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本名过于招摇了。”
长孙佑不住点头,“难怪我之前见你打架招式那么眼熟呢。”
那角度,那策略,那手法,简直是如出一辙啊!就是使的剑法没见过,亏她还怀疑了自己好久!
“不对啊!你肯定早就认出我了,怎么到现在才来找我?”长孙佑不知想到了什么,陡然反应过来了,神色颇为不善。
倪霁:“……只是、只是近日……”
长孙佑:“你忘了!”
“怎么着啦,还打不打啊!”
“差不多的啦啊,要叙旧晚上多的是时间呢!”
“流言果然是流言!不是说倪霁一直在平泽谢家吗,那她是怎么认识的长孙佑?人家不是刚从青州回来吗!”
“怎么这种东西你也信!又不是什么听风台卖的消息!”
……
十二阁长老装模做样清了清嗓子,“白玉台上以武会友,我可要敲钟了。”
“赔礼一会儿再说,先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长孙佑语速飞快,一双杏眼中燃起熊熊斗志,也不待倪霁有所反应,便一掌拍了过去。
悠长的钟声刚刚起了个头。
倪霁条件反射地往斜前方一躲,身后一道炸雷意料之中响起,心道:长孙佑还是老样子,喜欢先往人身后放雷。
雪亮的长剑闪出几道若有若无的青气,剑尖一点,平平无奇刺向长孙佑。
“齐二,你这招早就用烂了!”长孙佑大笑一声,身形骤然消失,再出现时,掌中已是紫电闪烁,狠狠拍向倪霁后背。
刹那间,倪霁已然半身回转,手中之剑划了半道圆弧,骤然击向长孙佑左臂。
“这是梅开。”
长孙佑往前一溜,与倪霁擦肩而过,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好哇!”长孙佑大喝一声,“我也有新玩意儿。看看这个!”
数个黑紫圆球迎面而来,倪霁不敢硬接,闪身而过。
圆球砸到地上,却没有爆炸,反而滴溜溜地自己摆成了一个小型法阵,瞬间就爆开万千银光。
偌大的白玉台如今小一半都是雷光乱闪。
长孙佑萦绕着紫电的身影自对面袭来,誓要将倪霁逼入雷光阵。
倪霁笑得快意,手中长剑一挑一横,雷声轰然中多了些泉水潺鸣,一片青光与长孙佑悍然相对,“这是泉鸣林壑。”
笼罩白玉台的阵纹抖了抖,好歹撑了下来。
十二阁长老不由点点头,心说:方寸间这回加固的还可以嘛,白玉台塌了这事可太丢人了。
一招过后,两人各退三步,倪霁面色微微发白,再多退两步,她就会被逼进雷光阵。即使现在这种距离,她也感受到了身后的高温。
两年未见,长孙佑的雷法居然已经修到了如此地步!
“再来!”长孙佑长啸一声,赭黄色的破裙在雷光映照下几乎变成了银黑色,无数细细密密的雷纹缠绕其上。
“好!”倪霁一笑,不顾身前继续靠近的长孙佑,飞身而起,银亮的长剑自上而下,带着万钧之力直直插入白玉台。
嚓——轰——
这一招犹如山岳撼地,白玉台上琼花飞扬,长孙佑被带起的气浪掀飞了出去,便是白玉台下的修士也感受到了一阵微微的地动。
倪霁身后的雷光阵已经荡然无存,但一条手掌宽的裂隙出现在白玉台上。
长老忧伤地长叹一气,心说:话还是说早了。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下回还是让方寸间的修士换一种更结实的白玉台吧。
闻世芳皱眉,刹那间,她似乎在倪霁雪亮的长剑上见到一丝血光。
是看错了,还是……
“这什么东西!”长孙佑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眼睛却仍是闪亮,脸上亢奋大过痛楚。
“金乌落!”倪霁战意昂扬,脚下无暇的白玉台出现了道道细微的划痕。那是周身外泄的剑意造成的。
落霞剑诀第六式,剑意辽阔而势如破军。
倪震宇不禁抚掌点头,落霞剑诀虽然听上去空灵飘渺,但却最讲究力度。
世人传言,从前只有白昼,后来一位仙人对此不满,以自身的黑发遮住了太阳,世间才有了黑夜。霞光就是仙人不慎被太阳灼伤时流出的血。
只有能将落霞剑诀使出九天坠仙,日夜转换的剑意,又没有一分一毫重剑的滞重,才算得上是落霞剑诀大成。
不亏是他孙女!倪震宇一口郁结多年的闷气终于舒畅了。自从三十年前镇魂塔之变后,倪家再没有这么一个三部剑诀都能使得圆融的子弟。便是倪霁如今止步四强,他也已经十分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