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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风云(六) ...

  •   倪霁脚步一顿,若无其事地转身,打算打道回府,却被旁边一只手牢牢拉住了。

      “师叔!”

      闻世芳假装没听到她小师侄声音里的惊怒,只笑眯眯道:“着急什么,芳园里又无人在等。少年人合该多出来玩玩才是,你修为已经很高了。”

      倪霁慌不择路道:“……我、我去别处玩。”

      说完,她自己也不由红了耳垂。

      闻世芳一愣,一点不客气地笑起来,边笑边道:“你……你去哪里玩?我……我知你和倪蔚合不来,只是你在芳园里枯坐着,难道还会有什么修士从天而降来跟你玩吗。”

      倪霁脸上的红晕眼见着从耳垂一路蔓延到了双颊,双眼游移不定,根本不知道往哪里放。她不由催动灵力,希望把脸上的热度降下来。

      玩什么玩,玩个大头鬼啊。剑客一腔悔意如集市外又深又宽的鹤溪。

      只可惜,时间这种东西最是讨人厌,她再怎么想,也没办法吃后悔药。

      倪霁心绪纷乱之际,居然还留神注意到远处明晃晃的一袭红衣正朝这边走来。

      !

      情急之下,她一把扯住闻世芳的衣袖,直往身侧的一条小巷一躲。

      “什么意思!找不着人就来找我的麻烦,你当我是丫鬟吗!?”

      小巷外,倪蔚的气急败坏已经更上一层楼,大抵只差一点就要犯了家规。

      倪霁心神愈发紧绷,不住地抬头望着周围的高墙,大有翻墙之势,然而就在千钧一发的抉择之际,一道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气息猛地从身后窜出来。

      刹那间,剑光骤出,直指身后。

      “是我!”那人急急传音道。

      声音更熟悉。

      倪霁定睛一看,倪煦一身金纹白袍,腰间玉坠剔透温润,浑身贵气逼人,却畏畏缩缩地躲在一个废弃木架子后面,似乎外面是有洪水猛兽在找她。

      而且看这架势,方才多半是想绕过闻世芳直接窜到她身边。

      眼下,这受了惊的云栖君子正比手画脚,拼命示意她们隐匿气息,不要出声。

      倪霁收了剑,压下嘴角弧度,同时乖乖地敛了气息,愈发好奇,盯着倪煦的眼神满满都是“为什么”三个字。

      倪煦有苦说不出,不经意间一瞥居然发现青衣人眼中已经全然是笑意,顿时羞愤交加,没了端方自若的好模样。

      “季伯玉可走了?”没过及息,倪煦又传音道。

      倪霁冷漠道:“不认识。”

      倪煦苦笑,忽而眼睛一亮又传音道:“就是那个在锦城瞪着我的!”

      倪霁:“忘了。”

      倪煦:“……”

      “有人来了。”闻世芳突然道。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阴森森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倪!煦!”

      青衣人眼皮一跳,立刻拉着倪霁飞身而起,直接站到了小巷墙檐上,给地下二位腾出足够空间。

      来人莲冠青袍,腰间一条白玉腰带,打扮比倪煦还要华贵几分,袖口山崖纹分明,是潜山季家的修士。

      而且,看着人的神色……

      青衣人脸上笑意愈发分明,多半不是来寻仇的。

      那这位是什么“英才”,居然能然倪煦躲得这么辛苦?

      只听那人盯着倪煦的眼神几欲吃人,却一步也没多走,只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溜得倒是快啊!别以为弄了个什么隐蔽气息的破法宝就可以躲开我了,我有的是手段!”

      “云栖禁止私斗。”闻世芳与倪煦同时道。

      只不过,一个声音淡淡,还带着些事不关己,另一个却苦涩如药。

      来人抬头扫了一眼,僵硬道:“晚辈潜山季伯玉,只是来寻人叙旧,前辈无需担心。”

      又喝道:“倪煦,你给我过来!”

      “伯玉,那不过是幼时戏言,何必当真。”倪煦终于走了出来,长长叹了一声。

      季伯玉暴躁地将倪煦刚刚藏身的架子一掌拍成了粉末,冷声道:“你若未曾当真,何必躲我。”

      闻世芳眼神愈发微妙——这么近,倪煦身形居然半分未动。

      倪煦连连叹气,似乎很是头疼,低声下气地劝道:“说归说,别动手,引来长老就不好了,就算你进不了自明堂,也是要被罚钱的。”

      她头发可都要愁白了!这两天季伯玉变着花儿地围堵她,她都恨不得躲到倪怀雪的石舫里去了,可那里又是什么好地方呢?

      季伯玉大怒:“你家长老不就有一个在上面吗!”

      倪煦一愣,抬头果然看见了闻世芳腰间挂着一块撒金白玉牌,正是云栖客卿令。

      说什么,来什么,她今日还真是好运道!季伯玉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能忍到今天已经算是她耐心好了,今日若不给她一个理由,恐怕云栖都能被她掀翻了!

      这么想着,她利落地低头认错,“是我的错,我不该如此的,今日是奉家主之令要去见远春君,所以才耽误了你的时辰,来日我定会赔罪。只是,明日你还要跟狄昆比上一场,他虽然修为不如你,但他的笛声向来十分棘手,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季伯玉唰地扭头,“当真?”

      “真有…”

      兰笑深深插进来墙中,距离倪煦只有一寸。

      季伯玉早就料到了这一遭鸡同鸭讲的情景,才不管她说什么,猛地闪到了倪煦身前,几乎和她贴身相对:“我不管!我爹娘说什么那是她们的事!总之,我就要你!”

      倪霁:“……”

      闻世芳轻咳一声,盯着檐头青苔发呆。既然如此,她也不好在此碍眼了。

      “两位、两位稍慢,”倪煦艰难地从季伯玉身前探出个头,头发乱得可怜,高声喊道,“今晚有宴,家主有请。”

      明明只要纸鹤传信,家主非要派她走一趟,要不然,她也不会被季伯玉给逮住。

      倪霁回身看她,季伯玉背对着她不动如磐石,她只能看到倪煦一张微微发红的脸。

      “两位也去这宴上吗?”闻世芳笑道。

      “自是去的。”两人异口同声道,只是倪煦的脸色怎么看怎么像是威逼的。

      虽然如此,但恐怕季伯玉才是那个被强行拖到宴会上的。一入会场,倪煦便如游鱼入水,端着一副温和清贵的派头,看起来十足温雅,牵动了不知多少修士的心弦。而潜山季家的大女儿就一步不离地跟在倪煦身边,十分贴切地摆出了一副矜傲的模样,十分相衬,只能从她偶尔气急败坏瞪着某个人的眼神看出她的气急败坏。

      吟风湖上,夜色已沉,湖面上空悬这数十颗拳头大的玲珑灯,柔光如月辉,十分清雅。不知道哪个修士别出心裁,在湖面上以法阵控出了数套即用即起的案几,其中都是流动的湖水。

      闻世芳非常有兴致地倚在亮晶晶的水椅上,看着不远处被各色锦衣华服团团围住的倪霁。

      她小师侄就好像一件刚出世的异宝,各色修士不惧艰险,顶着冰冷无情的剑意和冷若冰霜的表情,奋力攀谈,只为获得这法宝的欢心。

      希冀于最后能成为他们如臂指使的一柄利剑。

      只可惜,纵然只是法宝,尚有三分灵气可以择主,而倪霁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非善恶皆在她心头。

      倪霁若有所感地回头,正巧看见了青衣人渐渐淡下去的眼神,虽然……

      还是很让人恼怒!

      闻世芳绝对,是在非常高兴地看热闹!

      算是从锦城开始,她师叔就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周身沉郁的气势轻松了一些,就像现在这般兴致勃勃看笑话的行为她以前大抵是绝不会有的。

      倪霁不是很在意周围人在说些什么,他们七嘴八舌地聊着天南地北的消息,从各种稀奇古怪地角度扯到她身上。

      明明那里有一个看上去十分温和的元君,为什么闻世芳身边就是一个人都没有呢?

      “那公孙明可真是太不识相了!他迟早有一天会栽跟头的!”

      “倪姑娘,我当日也恰好在锦城,听闻你从锦城而来,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严城主有意重新开辟一条到云州的商路?”

      “如此佳期,怎么尽说这些没意思的!倪道友,小生欲去琅缳福地求剑,不知你可有兴趣同行?”

      “道友风姿绝代,在小生眼中,恐怕只有倪怀雪可与一比!”

      “去去去,讲什么呢!就倪怀雪那个万年不动的冰块也能与这位道友相提并论吗?”

      ……

      闻世芳一一听着,唇边笑意愈深,突然字正腔圆了一声,“倪怀雪来了。”

      五个字顺着风,清清楚楚地飘到了公子哥儿耳中。

      几个花团锦簇的人影僵持片刻,随后轰然而散。

      只剩下一个头戴木簪,身着天青色长衫的修士,笑吟吟地看过来,“晚生叶斯,师从水云画师张真。”

      闻世芳唇边笑意一收,直起了身。

      倪霁一愣,眼前这书生打扮的修士是她明日的对手。

      看出了剑客的心思,落拓文士模样的修士手上画笔一划,点点碎墨落入湖中瞬间做成一副泼墨山水,画得正是云栖山水。

      “明日输赢暂且不论,今日这良辰美景若是辜负,岂不可惜?”

      倪霁:“不可惜。你有什么事么?”

      叶斯一愣,随即道:“道友果然是爽快人!那我也不瞒你了,道友今日与公孙明一战后,在好些个赌场中的胜率都翻了倍,我亦是压了道友胜出。现在只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倪霁狐疑道:“怎讲?”

      叶斯见那琥珀色的瞳孔直直望过来,似是一柄出鞘利剑,不由心中一喜:“家师之前曾藏有烟霞客的几幅临摹画卷,后来转赠他人。见道友剑意极美,我眼馋得紧,不知道友可有时间容我画像一副?”

      “……不好。”

      未等剑客决定好,向来不管杂事的青衣人就一反常态地横插一手,直接拒绝了叶斯,神色颇为冷淡。

      “你既然师承张真,就该明白你师傅有一门绝技,摹写……”

      闻世芳还未说完,叶斯便狼狈地打断了她,“晚辈绝无此意!”

      此时的文士满脸悲愤,几乎要指天发誓,“赛前偷师,绝非君子所为!”

      “况且……”他陡然低头,吞吞吐吐,声音低了下去,“晚生愚钝,摹写实在不精。”

      以形摹神,即为摹写。

      张真这一脉,据说本是风雨山庄的叛徒,毕竟四洲内以笔墨等物作为法器的实在少数,而张真的父亲砚台张对风雨山庄的态度着实不算好,但年岁已久,真相如何也无从探寻。

      如今只知道,若能得一副出自水云画师的摹写卷轴,约等于请来了大半个被摹写者,既可体悟真意又可自御杀敌,堪称一大利器。

      叶斯此举着实可疑。

      倪霁一笑:“无妨,我倒是对此很好奇。”

      若剑意能轻易被模仿,那她在杏花洲的十年苦功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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