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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 1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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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踏的脚步声一路急匆匆从内院响到了外院,小厮喘着粗气飞奔过堂,他额头上的汗珠细密如丝,手也止不住地津津发湿。
可眼下的情形却容不得人再多做耽搁,他又忙捏着袖子胡乱擦了擦脸,理齐衣裳后就转身敲门而入。
“那小蹄子瞧着可好些了?”屋里头的人率先开口问话,虽言语有关切,但她手上摇摆巾帕的动作却丝毫不歇,分明就是没有把这事看得有多重。
见金娘在问自己,那小厮也不敢不答,只是压低了声音,面露难色道。“奴才去的时候连她的人影都没见着,舒望将门堵得严严实实的,硬是不让进…”
说着,他又思索了片刻后上前靠近人,欲将自己打探到的一切都尽数告知金娘。“不过奴才确实是嗅见屋内一股子药膳味,想来大抵是人还在烧着。”
谁料此话一出,那头坐在躺椅上揪着绣帕的人突一顿,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这都多少日了,人还在烧着吗?”
这回,小厮也只是支支吾吾着嘴巴,不敢回话。且不说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实情,更别提是面对金娘的怒火了,只能含糊其辞道。“约莫是吧。”
“不是早早就给她请了大夫吗?怎的还不见好?”一句话又接着一句话连番落下,搅得下头答话人的心是既水深又火热,恨不得能立刻系根绳子在自己脖子上吊死。
金娘到底也是个急性子,说完这话后便忙丢开手边的帕子就要往后院冲,边走还边一个劲儿地心中直念叨。“要不是看在那小蹄子还有些用处的份上,我才不会费尽心思花银子养着她,早就打发了人牙子卖她去给乞丐做婆娘了!”
真真是泼天大的狗胆子,得罪了宋大人还有脸回坊内来求庇佑?简直异想天开!
与此同时,落月阁内,一女子正愁眉不展地靠在轩窗边上发怔。她先头才刚应付完金娘手底下的人,如今脑中阵阵发紧,面貌也仍然是副惶惶不安的惊恐样子。
舒望无意识地伸手推开小窗,院内圆缸中的游鱼被响声惊了一瞬,纷纷四散开来,而后又摆着尾巴游向了更深处。
许是忽然一下想到了什么,舒望又急急忙忙地看了一眼榻上的女子后,随即关紧了窗。
几日前的一场大雨让姑娘发了高热,午间才叮嘱着服过了药,现下人正昏昏沉沉地睡着,怕是得要些时候才能醒。
只是大夫嘱咐过让桓月少吹风,也不知自己刚才的鲁莽行为有没有大碍。思及此,舒望又拧着眉有些懊恼于心,自己怎的头昏脑胀至此?
可还没等女子肚里再翻来覆去恼上几回,那边的一声轻叹就抢走了舒望的注意。“这是怎么了?眉毛皱得比我那绣的花还难看。”
桓月仰着身子想坐起,但无奈自己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只好从锦被中伸出手,拍了拍软榻示意舒望坐在自己身边。“可是金娘又为难你了?”
倒也不怪桓月有此一问,毕竟自己回坊的那天,她的表情真不可谓之不愉悦。金娘本就看自己不顺眼,更何况是在桓月最狼狈落魄的时候,那定然是要踩上一踩的。
“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她们又欺负你做苦力了?”
女子说着就要掀起舒望的衣袖瞧,但舒望又哪里肯给她看,只是一个劲儿地挪着身子向后,低声轻道。“怎么会?如今姑娘都回来了,又有谁敢欺负我们呢?”
“舒望只是…只是很担心姑娘的身子,都过了好些日子了,为何还不见好?”这话不假,从桓月回绣春坊的日子算起,而今也有五六日了,大夫日日瞧了看了,只说是淋了雨受了寒,得多养养身子。
可这接连三日的药下腹,也没见人有什么好转的迹象,莫不是金娘寻了个无良郎中来诓骗她们二人?欲将姑娘给因此害死?
桓月窝在锦被中,半点不知舒望心中的弯弯绕绕,但她却又比谁都更加清楚一件事。其实,她确确实实是病了…
若是要论认真来说,她这是病也不是病。身病尚且有药石可医,可若是心病呢?又能拿什么来医?
桓月默想了很久也没个疏解的法子,只好转眼又扯起了其他话头来说。“许是大夫嫌我身子弱,开的方子也过于温和了些,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再躺上几天便好。”
女子有心想要安慰人,舒望听明白了也没再多说什么,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愿再提起姑娘的伤心事,惹人难受。
一想到那日的场景,舒望的心就瞬间紧巴巴地揪成一团,涩在喉中上下不得。
女子孤身一人走在漫天的雨幕中,不同于长街上其他三三两两的行人,桓月没有雨具,也没有奔去檐下躲雨。她只是安安静静地走着,任由冷雨扑面,寒风倾轧,明明是比谁都瘦弱的存在,却依旧好似强悍到让所有人都不敢小看。
下一刻,脑海中的人影与眼前的人影重叠,屋中赫然响起的一声唤拉人回到了现实。“将窗户一并开开吧,屋里头太闷了些。”
待舒望醒神听清人话后,她又忙不迭从榻上站起,着急忙慌地对着桓月劝道。“姑娘,大夫说了你这几日是受不得风的…”
“哪里就一点也吹不得了,这屋里头实在闷得慌。”见人不动作,桓月也是一急,直挣扎着要自己起来动手开窗。
舒望眼见拗不过,只得循了女子的意思开窗通气,但说是开窗,不过也就是敞开了条巴掌宽的缝,便是屋内再多燃一根烛就能将二人给活活熏死…
桓月刚想调侃舒望几句,没料到下一秒门就被人从外面给猛地踢开来了。
这一脚不止将屋内的二人给吓了一跳,也惊着了院内圆缸中的几条游鱼。它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扑腾着尾巴跃起,而后又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面上,瘫着鱼身,一动不动的。
“这不是还没死吗?怎么回话的小厮说得跟活不了多少时日一般,吓人得很。”
金娘高喊的嗓音很大,话语间又毒又辣,让桓月都不禁眯起眼,狠拧了一番眉目轻笑道。“有金娘如此尽心尽力地照拂月娘,月娘又怎敢轻易去寻死呢?”
女子红白的牙一开一合,言语中的讽刺意味不加掩饰,直冲冲地要往人面上扑去。可金娘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她扭着腰从门而入,淡淡笑道。
“月娘能如此想便最好不过来,毕竟,坊内还等着你的身子赚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