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我》月戊

43、chapter 43

　　次日清晨，陶萤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就出门了，走之前在茶几上留了纸条说明去向。

　　等到陶家两口子睡醒了起来一看就知道，他们的女儿又是招呼不打就跑了，这回一走，大概就不止几天了。

　　陶萤一夜没睡，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关于银河福利院的信息不多，也许是因为那时候网络不发达的缘故，她查了很久才查到十多年前发生的那起恶性纵火案。

　　关于那起案子的细节，当时的报道并未公布，她没办法通过网上留存的只言片语来判断案子背后的隐情。

　　不过在看到失踪人数多达上百人时，她立刻察觉出其中异常，因为失踪的全是尚未成年的孩子，跟前段时间自杀的学生颇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陶萤刚走出小区大门就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她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想着既然没有阻止她，那就不需要多花心思去摆脱对方。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不再是嫌疑人，而是证据确凿的杀人凶手，在真凶没有找到之前，她目前拥有的就已经是最大程度的自由了。

　　有人跟踪总比没有好，至少出什么事还能及时被人知道。

　　总之，不管跟踪她的人是谁，她都不会让那人影响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陶萤抵达银河之家时，已经是上午11点了。

　　远远望去，院子里到处都是孩子，做游戏的，追逐打闹的，男孩女孩都有，她走到铁门边上往里扫了一圈，发觉里头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孩子也不过十一二岁。

　　她的注意力很快落在院墙边的大树上，那棵树已经开始落花了，跟照片上看到的景色截然不同。

　　“又有客人来了！”有孩子大喊。

　　另一个孩子脆生生喊道：“我去叫文心！你们叫她等一等。”

　　陶萤站在铁门外，好几个孩子已经嬉笑着围了上来，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说话。

　　陶萤以为自己到这来看到的会是一片萧瑟，没曾想竟是这样一副热闹景象。

　　又想到十多年前引起全民公愤的纵火案，一时有点感慨。

　　很快，陶萤见到了孩子们口中的“文心”，顺带也见到了一个老熟人。

　　“莫警官，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莫寻坐在对面，抿了一口冷掉的茶水：“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啊。”

　　李文心在她们身上来回打量，顺手将杯子放在陶萤面前，“你还在上学吧？”

　　虽然这里改名叫“银河之家”，但多少还是带了点福利院的性质，李文心接待过不少想要收养孩子的夫妇，也有不少慈善家主动上门谈资助的事，什么样的人，她一看就能猜个大概。

　　陶萤这样的，李文心一眼就知道，不是上高中就是在上大学，跟上过班的成年人，给人的感觉就不太一样。

　　李文心认识莫寻，因为不久前来过，知道她这次来估计又是想打听什么，多半是关于案子的，但陶萤她是第一次见，也就不太清楚她的来意。

　　她以为自己这话问得有点突兀，正想说点别的，但陶萤充分发挥了自己与生俱来的亲和力，甜甜一笑，说：“嗯，下学期就读高三了。”

　　李文心点点头，坐到椅子上，又问：“这还是第一次有高中生上门呢，是来做义工的吗？”

　　陶萤眉头一挑：义、义工？

　　李文心微笑地看着她，那笑容里透着期待，让人难以立刻说出回绝的话。

　　陶萤顿了顿，脑子里飞快思考了一遍，她是来调查当年的纵火案和失踪者，能有个正当理由留下来当然最好，于是顺坡下驴，点头道：“是啊，反正在家也是闲着，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这里……应该有很多需要帮忙的地方吧？”

　　她从刚才到现在只见到了两个成年人，一个是坐在她对面的莫寻，另一个就是误以为她来做义工的李文心。

　　还有院子里的各种设施，比起北城其他的福利院都显得更落后一些，不难看出这里维持得很艰难。

　　李文心立马应声：“真的吗？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帮忙的话那就太好了！”

　　银河之家以前有过志愿者、义工之类的，但基本都待不久，有时同一天来了十几个人，半个月后就一个也不剩了。

　　李文心知道这其中不乏有院里那些调皮蛋的原因。

　　银河之家很大一部分孩子变成孤儿的时候，大多都已经开始记事，对那些跟自己父母一般年纪的成年人总是抱着敌意，认为那些人到这来都是不怀好意，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人愿意过来帮忙。

　　陶萤了解到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多少也理解了为什么那些孩子会直接叫她名字，而不是叫院长或老师之类的称谓。

　　因为是自己人吧。

　　所以才会像朋友一样叫她文心。

　　尽管计划赶不上变化，陶萤还是笑着应下了这份差事，打算以义工的身份暂时留下。

　　余光中，她注意到莫寻一直盯着自己，趁着李文心出去招呼孩子们吃午饭的时候，她直接了当的开了口：“莫警官，我已经知道了。”

　　莫寻蹙眉，心说你知道什么了？

　　不等她发问，陶萤又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放我走，不是因为张阔被人挟持，而是因为……”

　　“你想利用我，”陶萤看向门口，低声说，“因为你早就知道暗河盯上我了。”

　　莫寻扯开嘴角笑了一下，没有笑意，只有被人拆穿的无奈，“凡事讲究个证据吧，陶同学？”

　　陶萤淡淡道：“那你听好了。”

　　“十三年前，我被遗弃在银河福利院门口，后来被人领养，得了一场怪病，病好后再也想不起以前的事。”

　　莫寻握着水杯的手指慢慢蜷缩起来，目光紧盯着陶萤。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莫寻记得当时跟陶家夫妇打听这些事时，两口子十分担忧她会说出去，还再三叮嘱她千万保密，不要让陶萤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

　　既然如此，那陶萤知道这件事，一定是通过什么别的法子得知的。

　　她继续往下说：“我上小学时喜欢画画，那时候我经常在本子上画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把那些画的内容想象成一个游戏，当时不知道叫什么，不过现在我把那个游戏的名字暂定为‘X计划’，游戏角色只有两个，就是玩家和裁判。是不是很耳熟，莫警官？”

　　莫寻没有说话，脑海里浮现出杀人游戏的轮廓。

　　陶萤淡淡一笑，说：“那时候的我给‘X计划’定下了唯一一条规则，被选中为X的玩家，杀光所有人即可获得胜利，这所有人里面也包括裁判。莫警官，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其实从头到尾就不存在什么杀人游戏，所谓的游戏，只不过是他们故意伪造的烟雾弹罢了，因为打从一开始他们想要的……就只有我一个。”

　　“你是说杀人游戏的前身就是你的‘X计划’？”莫寻咬着后槽牙，强装镇定，“照你的意思，那些跟你一样到鬼屋许愿又收到邮件的人，不管能不能赢，到最后都会死？”

　　“不，你没有听懂，我是说……”陶萤顿了顿，“莫警官，你曾经幻想过杀人吗？”

　　“杀人？”莫寻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说实话，每个人应该都有过吧。”陶萤说。

　　莫寻：“想，跟做，是两回事。”

　　“所以啊，他们才会选中我，把我曾经的幻想付诸实际，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让我走到今天这一步。”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莫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起身走到门口，看到李文心端着两个餐盘走来，四目相对，李文心笑了起来，说：“看你们一直没出来，我就……”

　　话没说完，莫寻打断道：“不好意思，我们有事要说。”

　　李文心脚步一顿，就见门啪的一声关上了，她看了看手里的餐盘，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办公室里，莫寻重新坐下，沉声道：“陶萤，你刚才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认为我是同类。”陶萤说，“不论是设计我参加游戏，还是诬陷我杀人，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让我知道，我跟他们是一类人。”

　　莫寻定定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想问她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但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知道答案。

　　陶萤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继续说：“不，应该说是……你也认为我跟他们是同一类人，所以你利用我，想通过我找出幕后黑手。”

　　莫寻看着她的眼睛，终于明白了她刚才那番话究竟是何意。

　　屋里静了几秒，莫寻问：“那你是吗？”

　　陶萤眸光一动，没有说话。

　　莫寻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认为自己跟他们是一类人吗？”

　　陶萤表情寡淡：“我不知道。”

　　莫寻换了个问法：“那你杀过人吗？”
　　陶萤摇头：“我不知道。”

　　莫寻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回答，有或没有，两个答案，她却说不知道。

　　莫寻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叹出来，忽然站起身，丢下一句，“你先冷静冷静，想好了再跟我说。”

　　说完，莫寻打开门走了出去，到走廊给潘波打了个电话。

　　她让潘波把人盯紧，结果现在人都到自己面前来了，她连个信都没收到。

　　电话通了，但一直没人接听。

　　打到第三遍的时候，莫寻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办公室门口。

　　她冲进门里，语气急促：“你把潘波弄哪儿去了？”

　　陶萤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很快便想到了来时路上有人一直跟踪她的事情，她在公交车上回头看过好几次，那是一辆黑色面包车，她记得莫寻和潘波之前就是开着这种车，所以那时候她并没有多想。

　　但现在看来，那辆车上的人并不是他们。

　　那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