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我》月戊

13、chapter 13

　　暗河里有很多奇怪的帖子。

　　有人重金求购一些根本没听过说的药材，也有人卖自己的时间，以及别的什么东西价高者得，就像论坛标题下的那行小字说的一样：在暗河，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陶萤在里面找到了不少请人跟自己下棋的帖子，只不过对应自己前两天的帖子怎么都没翻到，她想那大概是因为交易成功了，所以帖子也会跟着消失。

　　她试着把暗河的网址保存下来，却发现保存下来的网址打不开暗河，界面显示网址有误。

　　网站有限制，她不能截图，只能拍照留存。

　　原本她打算带着照片去报案说明情况，但第二天再想打开的时候却发现怎么都打不开暗河了。

　　莫寻问：“那你当时留下的照片呢？给我看看。”

　　陶萤摇头：“没了。”

　　别说照片，就连手机里其他数据也都被清空了。

　　莫寻皱眉，她没想到这消失已久的暗河，竟然会平白出现在一个高中生的电脑里，听到照片没了，她并不惊讶，因为在背后运营暗河的人，能邀请别人进去，自然也有办法不让人泄露信息。

　　她疑惑的是另一件事，“你现在为什么突然跟我提暗河？”

　　陶萤继续说：“我手机里有个直播软件，我曾用这个软件拍到过那个男人的脸。”

　　那个男人刚刚她已经说过，曾经趁她睡着偷偷溜进来到处翻找。

　　“但是视频后来被删除了，我怀疑我之前被清理掉的数据也是因为这个软件，而这个软件刚好就是半个月前下的。莫警官可以想一想，如果这个所谓的杀人游戏背后没有利益交易，那么这些人费尽心思做这些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莫寻张了张嘴，却又没发出声音，陶萤能看出来她大概是想说什么，但又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陶萤知道自己多半是猜对了十之八九，所以莫寻此时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接着往下说，说出自己最后的结论：“我怀疑暗河……就是杀人游戏的幕后主使。”

　　此话一出，莫寻倒吸一口凉气，依旧没开口。

　　陶萤顿了一下，问：“莫警官现在可以告诉我，张辽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莫寻二话不说，直接拉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说：“你先等我一下。”

　　不一会儿，莫寻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

　　陶萤看到自己的两部手机也在里面，她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包里掏出纸笔刷刷写下一行字举到莫寻眼前——

　　里面可能有窃听！

　　她分明早就警告过他们，她不理解莫寻突然把手机拿回来是要做什么。

　　莫寻将怀里的东西放下，随后拉上车门，将挡在自己眼前的小本子拍开，指着地上的黑块头说：“放心，这是信号屏蔽器，现在这手机又聋又瞎，你大胆用就是。”

　　陶萤听说过信号屏蔽器，只是没有亲手使用过，她看这警方的屏蔽器倒是跟网上的不太一样，刚才第一眼，她还以为莫寻是抱了个音箱回来。

　　手机开机，点开那个直播软件，重新递给莫寻：“就是这个。”

　　莫寻接过来看了半天，随后放下手机，拿起她自己的手机，点开了一段监控视频，陶萤探头看去，发现屏幕里的人竟然是自己。

　　莫寻盯着她，说：“是不是连你自己都觉得这人跟你很像？”

　　陶萤说：“戴着帽子，看不清楚脸，只是身高和体型有点……”

　　莫寻手指一滑，播放另一段视频，画面中的人被人踹翻在地，落地的瞬间借了翻滚的动作卸掉冲力，显然是练过的，但打斗中还是弄掉了帽子，在监控里留下了自己的模样。

　　不过画面很暗，即便那人露了脸也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如果不是陶萤对自己的脸足够熟悉，她怎么都不会觉得那样一个善于打斗的人会是她自己。

　　像，肯定是像的，可那确实不是她。

　　“你就是凭这个说我参加了两次杀人游戏？”陶萤问。

　　莫寻叹了口气，收回手机，然后直接抓住陶萤的手，轻轻在她十指之间来回摩挲。

　　陶萤没动，任凭她摸。

　　摸了半天，莫寻丢开她的手：“没有茧。”

　　陶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当然没有，我平时哪有时间去练这些，所以现在你信了，杀人游戏跟我没关系，这次，才是我的第一次游戏。”

　　莫寻摇头：“不，你说错了，不管这人是不是你，这案子肯定跟你脱不了干系，我办案，从来只看证据。”

　　陶萤冲窗外扬扬下巴：“那个老板不是也被代替了吗？也许我也跟他一样。”

　　莫寻沉默。

　　陶萤：“你不信就算了，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那我想知道的，你是打算告诉我，还是打算抵赖？”

　　莫寻看过监控，知道今晚有个人伪装成便利店老板的样子，跟踪过陶萤，那个人的脸跟老板几乎一模一样，不止脸，就连身高体型也很像。

　　她想了想，随后说：“我暂且信你。”

　　陶萤轻笑一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莫寻顿了顿，说：“你朋友是……自杀。”

　　“自杀？”陶萤像是听到了一句不好笑的笑话。

　　“对，”莫寻说，“现场没有发现第二人的痕迹，尸检结果也没有异常，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不可能。”陶萤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莫寻说：“我只能说这么多，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你自己身上，不要再像今天一样拿命去冒险。”

　　“我不信。”陶萤还是那句话，“不可能。”

　　莫寻：“……”

　　车内静了几秒，莫寻把所有手机关机，抱着屏蔽器打开车门，下车前，回头说了一句：“天快亮了，你先睡会吧。”

　　陶萤叫住她：“那条发带呢？”

　　“什么？”

　　“发带，”陶萤语速很快，“天台护墙的栏杆上有条发带，你们没看到吗？”

　　莫寻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

　　不等陶萤回答，莫寻便先一步开了口：“你看到了？”

　　陶萤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莫寻长吁一口气，无奈摇头，索性直接转过身来看着她，“为什么当时不说？”

　　“陶萤，你都能认出那是条发带，难道就认不出那是谁的吗？”莫寻说，“听说那东西，张辽平时都带在身上，难道你一次都没见过吗？”

　　陶萤愣住。

　　忽然想起去年发生过的一件事。

　　那天是她生日，一大清早她到教室就发现课桌里塞了很多礼物，不知道是谁塞进去的，为了多塞一点，甚至把她原本放在课桌里的书都挪出来，放到了椅子上。

　　生日收到礼物本来是件好事，说明她魅力大，人人都喜欢她，但她真的很讨厌别人没经过允许，私自碰她东西，不管是书还是占用课桌，她都烦。

　　于是她表面上欢欢喜喜收下了那些东西，暗地里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东西都扔了。

　　她一直以为没人知道这件事，但现在看来，至少张辽是知道的。

　　因为她不止一次这么做。

　　如果是张辽送的，他每次都会死皮赖脸黏上来求她收下，唯独那次，他没有。

　　她现在才算明白过来，明白张辽那几天异常沉默的真正原因。

　　所以那时候的礼物，就是那条发带吗？

　　她当时觉得留短发或许能少点桃花，所以生日当晚就随便找了把剪刀把头发都剪了。

　　难不成那时候他以为剪头发是因为她讨厌他送的礼物？

　　陶萤不自觉皱眉。

　　莫寻瞧她这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顿时疑惑：“你还真的一次都没见过啊。”

　　陶萤回过神，问：“东西呢？”

　　“什么？”

　　“既然已经自杀结案了，想必那条发带你们也不需要了吧？”

　　“哦，那个啊，”莫寻说，“早就交还给家属了。”

　　陶萤眉头皱得更深了。

　　莫寻又问：“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当时我们到学校找你的时候，你什么都没说？”

　　陶萤沉默片刻，说：“我当时赶着上早自习，所以没说，后来是忘了。”

　　“是吗。”莫寻看了她一眼，转身下，关门之前又说，“别多想了，快睡吧。”

　　陶萤睡不着。

　　她还是不太明白张辽为什么会这么做，她试着去想，去理清思路，但脑子里的东西就像乱成一团的毛线一样搅在一起。

　　这还是第一次，她发现自己难以思考。

　　也是这时候，她才终于对张辽已经死了这件事有了一点实感。

　　陶萤扁了扁嘴，有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眼睛湿润，她伸手去按窗户，发现上了锁，只得窝在车座里，脑袋抵着车门，把脸深深埋进了阴影里。

　　马路对面，潘波接过屏蔽器，放到地上，冲对面的车示意：“怎么说？”

　　莫寻在他身旁坐下，眉头都快拧出永久性褶子了还不松，她没马上回答，潘波也不着急，静静等着，良久，听到她说：“我同意。”

　　潘波一愣：“啊？”

　　同意什么？

　　“我同意你之前说的，”莫寻扭头看他，十分严肃地说，“她确实是个当警察的好苗子。”

　　“呦！莫队，她这是跟你说啥了到底？”潘波好奇不已。

　　莫寻摇头：“说来话长，反正这两天咱们看好她，这是第三次，再抓不到人，估计那帮混蛋短时间内不会再冒头了，我们必须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潘波连连点头：“哎莫队，你刚过来的时候锁门没？”

　　“锁了。”

　　“那就好，”潘波放下心，“因为那个锁从外面打不开，只能从里面才能……”

　　话还没说完，莫寻便跳了起来，看向对面。

　　吓得潘波也跟着站起来，还没来得及问，便见莫寻冲了出去。

　　等他追到对面一看。

　　只见车门大开，车里空无一人。

　　陶萤早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