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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涂居山涂居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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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川河畔，涂居山巅。
时值浓春之际，涂居寺内一棵千年梨树正吐纳着自己和古刹的一千年芳华。
白色的落花洒落在伴着青苔的石砖上，晨间的露水打湿了青砖和白花，将它们紧紧黏在一起，清幽的梨花香沁入每一丝砖缝，千年来涂居寺的一年四季都是梨香的。
黄墙黑瓦间，满庭落花处，一座牵着竹帘的长廊伫立在涂居寺的最前方。长廊是涂居寺饮茶的地方，常年都有老香客坐在此处，和两三个好友一起点上一壶热气腾腾的好茶，一坐就是一整天。
从长廊向远处眺望，黎川的从山脚缓缓流过，碧绿的江水倒映着另一畔的高楼大厦。千姿百怪的高楼挺立在蓝天白云之下，和黎川城的青山绿水出现在同一幅画面中着实突兀。
但慢慢的，林支荷也习惯了这样的风景。倚躺在竹椅上，双脚轻悠悠的摇晃着，手中一杯去岁晒下的梨花泡的花茶，花香随着蒸腾的白气钻入鼻尖，一同而来的是清晨随着诵经声萦绕在涂居山头的妙香、
眼前是高楼大厦，群立的建筑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诠释和富有。像是一个牵引着人心的神魔，在那里可以得到优渥的生活。
背后是一座古朴的寺庙，屋檐墙角无不透露着一些清贫与破旧，唯有每日不停的禅音回响在山巅，告知世人，它还在。这里只有青灯古佛，和长久的寂寞。
林支荷想，寺里的和尚大概是没人愿意在茶廊小坐一会儿的。他们宁愿提着扫帚去反复打扫没有一片落叶的院子，去浣洗早已发白的僧衣，也不愿靠近这里一点的。
大概，谁也说不准自己在面对世俗的繁华时，能做到无动于衷吧。
或许这就是许多闻名远扬的名寺都修建在远离世俗的山野之中吧。只是，时过境迁，涂居寺不复当年的香火，而世俗却摆在了眼前。
“小荷，吃饭了。”一声温柔的中年女人的声音在茶廊旁的台阶上响起。
还是清晨，阳光才刚刚驱散山中的雾气。吴阿姨刚做好全寺的早饭，没来得及摘下腰间的围裙就跑出来找林支荷准备吃饭了。
“吴阿姨，马上就来。”被吴阿姨的呼喊从沉思中唤醒的林支荷放下手中的茶碗，从竹椅上站了起来，小跑两步去往斋堂。
山上的清晨有些微凉，林支荷穿着加棉的僧袍，灰蓝色的僧袍有些宽大，轻易就将她全身都笼罩在衣服里。黑亮的长发扎成低马尾，跑动起来时发丝随着风在背上拂动。
“慧谷师傅，早上好。”林支荷跨过门槛，小跑两步站定在一位坐在正位的老僧身旁，轻微身子，合手鞠躬。
这是涂居寺的主持，慧谷。
从年少微末到年老得道，幼时流浪辗转于街头，看见太多世道的弯弯绕绕，灰心之下投身佛门。在涂居寺的五十年，旁观太多故事，看透了人心。
所以，哪怕他的双眼早已浑浊，但每每看向那双眼睛时，林支荷总觉得自己无所遁形。这种被看透的无措感，让林支荷想尽方法避免和他交谈。
但今天这事儿，不得不获得寺庙主持的首肯。
“慧谷师傅，我知道，你一直都牵挂着涂居寺的未来，放由香火一直衰弱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我想到一个办法，不知道您同不同意？”
慧谷抬起微垂的眸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不知是早已想到她不会无动于衷，看着涂居寺日复一日衰落下去，慧谷并不疑惑或是惊诧于林支荷这毫无预示的话。
他一时没有回话，而是转头透过斋堂的一扇小窗向外望去。
四四方方被木头框住的小洞，斑驳的红漆似是还能看见昔日的盛况。
窗外是那颗大梨树的一枝细桠，遒劲有力的枝干上点缀着几团簇拥在一起的白花，呼吸间，一只欢喜的麻雀落下又飞走了。
与涂居寺同岁的老梨树尚且绽放着它千年不朽的春光，涂居寺的每一块青砖，每一根梁木，每一尊菩萨，每一个……人
又怎会甘于消失在茫茫世人眼中呢。
对于林支荷，她只是不想看见古刹的落败。
而对于慧谷呢？
视线从窗外转移到眼前，不大的斋舍零零散散坐了有一二十个小沙弥。他们不曾将注意力停留在交谈的二人身上，只是专注着手中的饭食，尽管只是些清淡的小粥白菜，他们也吃得认认真真。
慧谷一直在想，涂居寺以后该怎么办？又或是，眼前这一二十个年轻人该怎么办？
涂居寺香火不旺，比起黎川城其他香客络绎不绝的旺寺，门票钱也是极低的。涂居寺的收入加上政府的补贴，也就堪堪足以维持寺中的日常和维护。
慧谷不曾见到过涂居寺最为鼎盛的样子，寺庙之行在网络上风靡之前，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黎川几乎所有的寺庙皆门可罗雀。
在他还是小沙弥时，当时的主持安广法师曾谈起过。晨钟还未敲响之时，雾气还没能散去之际，上山的小路上早已摩肩接踵，本该是清幽寂静的山林也被人声喧翻。
香客是来了一波又去一波，从破晓到黄昏，远处的人只以为涂居山的雾气终年笼罩，四季不散。
“支荷小友，放心做吧。我信你。”
说罢，便站起身来，布满皱纹的素手拂去衣衫，褪下手腕上的佛珠持在手上，一步一步，缓慢又颤抖的走向门外。
慧谷老了。这是林支荷的第一反映，从第一次见到这位靠谱的高僧到现在已经是二十年过去了。她长大了，他也老了。
晨光从东方照来，斋舍的大门正对着，金黄的暖光散射在大门的四周，一束束金线为门框镶上金边。
一位智者就这样走向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