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春风》深海Sorceress

45、人尽皆知的秘密

　　戍时，阳春院门前，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弘黎一身便服，带着四名同样是便服的暗影，走进阳春院。

　　“欢迎光临阳春院！爷，里面请！”

　　门口两个店小二对着弘黎点头哈腰，谄媚道。

　　等他们进去后，那店小二突然变了脸色，拦住下一个想进去的百姓，道：“不好意思，今天客满了，明日请早吧。”

　　“那你刚才还放前面那个人进去？”那客人不满道。他穿得不俗，身后还跟着两个小跟班，应是当地的富贵公子。

　　“客满就是客满，哪来这么多废话！”店小二说罢，重新将门合上。

　　“你！大爷不跟你一般见识，你新来的吧，你可知我跟你们掌柜的是什么交情！你把他叫出来！”

　　“不想死就赶紧滚！”

　　“你！”

　　……

　　弘黎环视一圈大堂，座无虚席。看戏的看戏，喝酒的喝酒，喝到兴起，还会发酒疯，对着邻桌强行敬酒。

　　邻桌不应，双方因此扭打起来。花生、瓜子、酒水撒一地，真是“过分热闹”。

　　正中的戏台上，一个身披白色斗篷，头戴白色底、黑色莲花纹面具的男人正在跳大神。上空吊着一个手脚被捆绑的女人，赫然就是明璟。

　　四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配角跪在戏台四角，虔诚地看着台中之人——一台戏演得像在祭神，诡异得很。

　　明璟被吊在上面，不知过去多久。绳索绑在她腰上连同她的手臂，她脑袋朝下，就像一只弯曲的虾米被吊在半空一样。

　　所有的重量都在往下坠，不仅勒得她手臂生疼，脑袋还一涨一涨的疼。

　　同时被绑住的还有她的嘴，她既呼救不得，也破口大骂不得。

　　又不知过去多久，她被下面的打架声吵醒，才发现弘黎竟然出现了。

　　这下可好了，一年未见，再见便是她如同猪肉一般被人吊起，等他来救，实在太没面子。明璟苦中作乐地想。

　　她被迫俯视下面的人，认出伪装后的龙津。龙津亦是紧紧看着她。但她怕害他暴露，未敢相认，视线只在他身上一扫而过。

　　弘黎看了看被吊着的明璟。明璟狼狈地把视线移到一边去。

　　那两桌人打着打着，很快波及到弘黎。刀剑无眼，眼见弘黎就要被误伤，一暗影抽剑去挡，轻易将他们挡开。

　　与此同时，弘黎抽出腰间的软剑，朝台上冲去，剩余的暗影为保护他，也只好跟着一起朝戏台冲去。

　　龙津见状，不再犹豫，发出一枚暗器，打断吊住明璟的绳索，同时也朝台上冲去，想接住明璟。

　　弘黎举剑直指白天喜正面，白天喜不得不后退几步。

　　“唔！”

　　听到明璟的惊呼，弘黎不得不收剑，转手去接住她。

　　“有叛徒！”

　　大堂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拔刀的拔刀，抽剑的抽剑，将弘黎他们几个团团围住。

　　龙津看到明璟得救，松下一口气，转身去面对虎视眈眈的天地会和白莲教逆贼。

　　而这些，都只不过发生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

　　“你没事吧？”弘黎低声问明璟，并大致打量了一下她浑身上下，看有没有外伤。

　　明璟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将她身上的绳索割开，将她藏于自己身后，袖子下一只手握住她冰凉的手。

　　明璟浑身没有力气，也只能抓住他后背的衣裳作为支撑。

　　明璟得救，弘黎才有心思好整以暇地处理眼前的场面。

　　“诸位演得一手好戏，朕深感佩服。谁人邀的朕，报上名来。”他背着手，冷清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大堂内响起。

　　戏台另一边，戴黑色莲花纹面具的“莲公子”对着虚空喊道：“冯老，还舍不得出来吗？”

　　话音刚落，从二楼跳下一个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那男人虽然看着瘦削，然眼中精光不减，一看便知城府不浅。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弟子。为首那个，明璟透过弘黎的肩膀看去，心里惊呼道：朱振煜！

　　“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地会，冯关轼！”那瘦削的中年男人中气十足地道。

　　瞬间，龙津和明璟的视线都定在他身上。

　　尔后，“莲公子”才好整以暇地捏着嗓子跟着道：“白莲教，白天喜，正是在下……”

　　“有趣，有趣，你们一个自诩阎罗使者，一个自诩前朝遗孤，道不同竟能合谋？真是奇观！那么今日杀了朕，你们可商量好谁坐皇位？”弘黎笑道。

　　冯关轼不为所动，气定神闲道：“无论如何，反正不应该是你。

　　老夫可是知道，雍正狗贼临死之前亲口承认你并非他所出。一个留着外姓人血的野种，也敢自称皇帝，笑话！这要是传出去，恐怕能颠覆整个朝廷。”

　　哦？白天喜颇感意外。

　　“……那晚原来是你……”弘黎意味深长地道。

　　明璟一愣，抬头看向弘黎，却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什么意思？

　　“怎么，你承认了？虽不是老夫亲耳所闻，但这个秘密天地会弟兄早已上下皆知。今天再由白莲教的弟兄传出去，不用多久，全天下就都知道了。

　　不过你也注定活不过今晚，老夫今日就将你这野种和雍正的孽种斩杀于此。弓箭手！”

　　话音刚落，有尸体不断从二楼、三楼乃至四楼被扔下来。冯关轼看到他们被一剑封喉的死状，大惊，和其他人一起纷纷举头看上去。

　　只见各个楼层都围着一圈蒙面人，正看着他们，仿佛在等待着谁下令，就一举跳下来将他们灭杀。

　　那清一色的黑衣，残酷地宣告着他们是敌非友。

　　“怎么可能！”

　　“你以为朕凭什么这么悠闲地站在这里？”弘黎失笑。

　　“杀。”

　　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暗影跳下来，黑压压一片，局面瞬间扭转。

　　“不要放过冯关轼！”明璟急道。

　　“自然，稍安勿躁……”弘黎哄她。

　　大堂陷入一片厮杀。明璟不放心龙津，扭头去看他，看他还算游刃有余才放心下来。

　　天地会和白莲教的人很快不敌。冯关轼还在试图扰乱人心，对着众多暗影大喊道：

　　“这根本就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野种假皇帝，人人得而取代，你们还要替这种假皇帝卖命吗！”

　　然暗影无人动摇，下手依旧冷血无情。

　　明璟只以为他在动摇人心，气道：“你要是当了皇帝，我也说你是假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今天下太平，你还想挑起战乱，那就是居心叵测。啊呸！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快快就擒！”

　　弘黎看她这么维护自己，宠溺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白天喜见场面不对，看准时机，率先夺门而出，仅存的其他人紧随其后。

　　阳春院大门突然打开，而且瞬间涌出不少人，惊得周围的百姓驻足观望。有人看到里面满地尸体，大惊而走。

　　弘黎道：“不用追，蝼蚁是杀不完的，关门。”

　　“是！”

　　明璟看到街上的行人才突然想起什么，问他：“外面都是人，那暗影是怎么进来的？都是黑衣，那不是十分显眼？会惊动他人的吧？”

　　“阳春院地下修有暗道，每层楼里还有隐藏的夹道……”

　　“就像京藏楼一样！”

　　弘黎点点头。

　　明璟怔愣，心里一股寒意，顿时觉得此人深藏不露得可怕。

　　又听到他吩咐暗影道：“官府应该很快就到，先收拾收拾，不要有漏网之鱼。”

　　“是。”

　　吩咐好一切，弘黎牵着她上楼。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暗影朝着地上的尸体一刀一剑地戳，确保尸体死透无疑，看得她一愣一愣的。

　　忽然迎上龙津询问的目光，明璟摇了摇头，小声道：“你先回去，我再去找你……”

　　弘黎回头，只看到龙津弯腰行礼的模样。他不喜，拉着明璟手的力气不禁大了些。

　　明璟察觉到他的情绪，便不敢再看龙津。她有些不安，还不知一会儿他要如何发作，于是局促开口，想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你怎么会在这儿？”

　　“昨夜一只短箭射在行宫的门上，上面绑着一张字条说抓了你，要我亲自前来，不然必取你性命。”

　　他的语气还算正常，不好跟她解释说其实暗影早已发现她们的踪影。那只箭是后来出现的，他只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这一看就是陷阱，你也来？真笨！”

　　弘黎笑了笑，道：“我向来自负于暗影的身手，甭管是谁，只要敢来，我都叫他们有来无回。”

　　明璟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又道：“他们怎么知道我在泰安县？不是，他们怎么那么肯定你听到我的消息就一定会来呢？万一是派人过来呢？”

　　谁想弘黎回过头来，认真道：“只要事关你，不管真假，我一定来。”

　　明璟脸微热，有些难为情，道：“谁管你，来爱不来!即便来，也祝你半路马跑了，掉坑了，跑偏了，告辞!”说罢转身就要走。

　　弘黎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却没想碰到她衣服下的伤口，痛得她倒吸一口气。

　　他把她的袖子推上去，发现手臂的勒痕，有些已经勒破皮，渗出点点血迹。

　　他轻叹一口气，把她牵到天字一号房，道：“你在这等着，我去去便回。”说罢关上了门。

　　听到他走远后，明璟才在房间里四处转转。她想打开窗户透气，却发现每一扇窗户都被钉上了。

　　不会吧……她去打开门，却发现门口守着两个暗影。

　　六目相对，明璟尴尬地笑了笑，说：“没、没什么，就屋里有点闷，我打开门透透气，呵……”

　　关上门，她皱了皱眉头，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