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天煞孤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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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璟前往祥云山庄那日，弘黎亲自前来护送。
兆佳氏牵着弘晓，在门口含泪相送，引来不少人悄然旁观。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弘晓紧紧抓着她的袖子，哭道。
“等弘晓再长大点的时候。”
她摸了摸他脑袋，蹲下与他平视道：“你一定要用功读书知不知道？要以阿玛和二哥为榜样知不知道？”
“知道，呜呜呜……”
兆佳氏抹了抹眼泪，亦是不舍。
她嘱咐道：“虽然筠贤跟着你，但到了别庄还是要多多照顾自己。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路是你自己选的，再清苦也要熬下去，知道吗？”
“知道……”
“时候不早了，启程吧。”弘黎道，并将明璟扶上马车。
他们往城南的方向出发，因为尚在城中，所以只能缓缓前行。
筠贤陪着明璟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弘黎骑马守护在马车一侧，车后还跟着十余个便衣侍卫，不可谓不引人注目。
原本他们走得好好的，在经过京藏楼时，突然冲出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惊吓到马匹。
那马长嘶一声，蹄子踢得老高，马夫好不容易才将它牵制住。
“什么人！”弘黎骑马上前道。
马车内一阵摇晃，筠贤半掀起门帘，想瞧瞧是个什么情况。
旁人看不见车里坐的是什么人，那乞丐坐在地上，由下往上看，正正能看到明璟的脸。
“天、天煞孤星！天呐！孤克六亲，无人可解，京中怎么会有这般厉害的天煞孤星！我等速速远离！速速远离！”
他再看一旁的弘黎，更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连忙屁滚尿流、连爬带滚地逃走了。
“嘿，想跑！”筠贤气不打一处来，正想请人去教训他。
明璟阻止她，摇头道：“算了，疯人一个罢了，何必计较。四哥，我们走吧。”
围观的百姓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天煞孤星”的庐山真面目，但单听这把清脆柔弱的声音，就忍不住令人遐想。
他们乘坐的马车单调朴素，车身贴着白色孝花，马夫手臂上还带着孝布，显然家中主人刚死不久。
这不就正巧佐证了那乞丐所说的吗？
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猜测这到底是个怎样的故事。
京藏楼三楼临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人，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街上的热闹。
他虽只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棕色便服，但眉宇间的张扬之态足以表露他既富且贵。况且他身旁，还有一位气势不凡的管事做伏小状，在为他斟茶倒水。
“有趣，有趣。”
旁人可能不认识，但弘皙一眼便认出了雍正的四儿子弘黎。
“听说今日怡亲王府的明月珠要去替她老子守孝……
你说这个明月珠到底何副尊容？前几年我大抵在除夕宴上见过她，只是看得不仔细，现在竟然想不起她长什么样子。”
“奴才倒是有所耳闻。传言怡亲王对她十分宠爱，导致她胆大异于常人。前两年还自作主张要与扎萨克郡王结姻，费了怡亲王不少珍宝才摆平此事。”那管事道。
“哦？”
一提起怡亲王，弘皙的注意力就被转移到了别处。
如今他称帝之道的拦路虎又少了一个，着实痛快，那他何不趁机将这个势造下去呢？
他勾勾手指，管事俯身。
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管事点点头，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准备一会儿私下去办。
“真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哼哼，你终究不是正统，妙哉！妙哉！”
祥云山庄离京城不远，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就能到。弘黎一行走得慢，慢悠悠三个时辰也到了。
这山庄雍正花费不少心思，护院的仆从看起来不起眼，但其实都是练家子。
龙津贴了胡子，一身管事打扮，领着一众仆从站在大门恭候明璟。
“吁……”弘黎认出龙津，意识到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筠贤先下了马车，再将明璟搀扶下来。
“奴才王福见过格格，格格金安！”龙津行礼道。
“有礼。”明璟并未多给他一个眼神，仿佛第一次见面。
她转身对弘黎道：“四哥，路途劳顿，不如进去喝口茶再走吧？”
弘黎点点头，“那我顺便看看你还缺点什么，回头命宫里送来。”
一进到山庄，明璟的神情变得肃然，再也不装了。筠贤识趣，进了山庄后就去打点其他事情了。
龙津一路默然将他们带到山庄最大的庭院，那里早已站立一人。
那人听到脚步声，转过身，行礼道：“奴才见过四阿哥，见过格格。”
赫然就是先前在街上的乞丐。
弘黎挑了挑眉。能一眼便认出他是四阿哥，看来也是皇帝的人。
此人还是先前那般披头散发、邋里邋遢，但他要是不说话、挺直腰板往那里一站，立马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而且他细看才发现，他有一只眼珠子是灰的。
“你这易容之术竟连眼睛也能改变吗？”他惊讶道。
那乞丐哑然，还是龙津回道：“龙泰原本也是侍卫，只不过后来患上眼疾，隐退了。”
明璟道：“龙泰大哥演技超群，我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
“格格谬赞。”
“接下来要辛苦你风餐露宿，继续扮演乞丐了，你可还记得我说的？”
“记得，奴才化名安泰，看似是个乞丐，其实是个潦倒的算命先生。”
“最多三个月，我必接你回京藏楼。”
“是。”
后来龙津和龙泰退下，只剩明璟和弘黎时，明璟才道：“四哥，我要去帮龙津了。我打算扮成歌姬舞女，常驻京藏楼，去吸引弘皙的注意。”
“此事过于凶险，要不交由其他人去办吧，你在这里出谋划策即可！”
“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何况我有龙津，他会保护我。这是我心之所向，我并不觉得害怕。”
“我以后……是不是就很难再跟你见面了？”他突然道。
其实想来，即便她不去替怡亲王守孝，不去替弘暾报仇，也终会有一天嫁给别人，也要出于避嫌减少见面。
越年长，他们能见面的机会就越少。他也说不清自己这是什么心情，只知道闷得难受。
明璟一愣，笑道：“我们终会有见面之时的，四哥不必伤感。只希望一切能顺利，即便三年之后不能拉弘皙下马，也希望能为阿牟其（伯父）铲除弘皙做好铺垫。”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也是，四哥，珍重。”
她那一笑，笑靥如花，笑得窝心，笑得灿烂，眼中是满满的信赖。唯独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内心苦涩，但又能如何呢？他还是决定不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晚上他回到宫里，富察·琬卿带着一个宫女来见。
“您今天回来得有些晚呢，可有用膳？”她道。
“嗯。有什么事吗？”
“妾身现在有孕在身，有心无力，怕伺候不好您，今天特地向皇后娘娘多讨了个宫女回来。滢泠？”
“是。奴婢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
弘黎抬头看了一眼那宫女，只一眼就愣住了。
“你全名叫什么？令尊又是谁？”
高滢泠一愣，忙道：“回四阿哥，奴婢叫高滢泠，‘玉山前却不复来，曲江汀滢水平杯’的滢，‘愿乘泠风去，直出浮云间’的泠，家父是大学士高斌……”（附注①）
明璟的身世他早有耳闻。如此说来，她还是明璟的胞妹了。
他曾听别人说高家幼女长得与明璟很是相像。现在乍一看，确是如此，但细看，又不全是如此。
她没有明璟明亮得如同点缀了星光、笑起来会让人心软的眉眼，没有明璟娇小可爱的瑶鼻，没有明璟丰润粉嫩的嘴唇，更别提她语带笑意时，那自成风景、微微上扬的嘴角，就连肌肤也不及明璟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仅有的相似，只有下巴的轮廓罢了。
琬卿怎么会要了这样一个人回来，难道她不知道这个渊源？
富察·琬卿见弘黎一直神色不明地看着高滢泠，又问及她父亲，以为他有什么忌讳，于是忙让高滢泠退下。
“四郎，怎么，难道我不该讨她回来？”富察·琬卿不安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一问……你怀了身孕，只怕要辛苦几个月，不要太过操劳。回去吧，早些歇息，一会儿我还要到书房去看会儿书。”
“那您也不要看得太晚，我就先回去了。最近他动得厉害，我都没怎么能睡好觉。”富察·琬卿趣笑道。
弘黎摸了摸她的肚子，淡笑道：“等他出来，我替你教训他一番。小猴子，你可安分些，莫要折磨你额娘了。”
富察·琬卿温柔地看着他，眼里的爱意满到要溢出来。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深夜，弘黎在书房里一遍又一遍描画明璟的样子。
他凝望着纸上她的样子，心情又是惆怅又是苦涩，最后皆化为幽幽叹息。
他将灯罩拿开，将画折好烧掉，仿佛他那不能言说的心思，也能随之消失。
“东财，我想吃豆腐脑了。”他对门外的太监说道。
“那奴才让御膳房今夜就将豆子泡上，明天就能吃了。”
“甚好，做成甜口的吧，我想吃甜口的，像南方的那样，淋上红糖浆。”
“奴才晓得嘞！”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天煞孤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