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38章 雏菊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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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邑考眸子微微垂了垂，避开了妘老的视线，语气有些可疑的迟疑：“…妘老，你问这个做什么？”
妘老行了一礼，神色复杂且郑重，看向伯邑考道：“...这是主家嘱咐的，但也是现在需要定下的事情...以往公子可以不在意这方面，但是现在主家已经离开西岐了，公子作为嫡长子还未立妻...恕老奴多嘴一句，公子现在的亲事不仅仅关系到公子个人，更关系到西岐现在的民心安定与未来气运...”
字字句句斟酌，情真意切，是真的从西岐的角度开口在问伯邑考。
“我...”伯邑考有些哑然。
如果说是别人问起这件事，伯邑考倒是可以搪塞过去，但妘老不是别人，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亲人、长辈。
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说，伯邑考都不想去说谎话去搪塞欺骗他。
妘老看着伯邑考面色上的为难，动作顿了顿，看着伯邑考的眼神露出了几分看后辈的温和，继续道：
“...我也不是现在想要公子给出答案，左右现在我这把老骨头还在，还能抵上那些风雨...只是，我也想问一问公子——公子对于这位林姑娘感觉如何？”
伯邑考看了眼桌子上被叶子装饰过的野花将养在石盆里，这野花是他去風山摘来的，想要送给林妗的，但因为种种事情耽搁下来，只能暂时养在书房。
伯邑考婆娑了一下袖子里的一片落叶，眉眼微微敛了敛，低低叹了口气，对着妘老开口道：
“...妘老，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我也不太懂我对这位林姑娘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妘老静静地站在那儿，也没有开口，等着伯邑考继续开口。
果然，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伯邑考眉目舒展了几分，露出了几分复杂的情感，似怜悯，又好像是垂眸间的刹那动容：
“林姑娘...她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她稳重聪慧但却很警惕...几乎对周边所有的人都带有一种近乎惊人警惕...”
但是...除了对自己。
伯邑考在心地默默叹了口气，敏锐如他，自然察觉到了林妗对自己的不同：
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时，自己看到那个蜷缩的身影太过可怜，无意间放的那一方巾帕，被她认出来了；
也或许是她一次次将目光静静放在自己身上，目光中所带的那种几乎盲目的信任，简直就像是某种可怜可爱的生物，在警惕别人靠近的同时，看着自己的眼中却带着不自知的向往和踌躇，实在让伯邑考无法不动容。
所以哪怕是知道父亲的举动必有深意，但还是下意识地拒绝林妗参与到这些事情中...他在想，起码不能辜负这姑娘对他的信任才好。
伯邑考微微叹了口气，用缠着绷带的手碰了碰桌子上的野花花束，看着妘老认真道：“...我不想她参与到这些事里..只是想对她对她好一点...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这姑娘实在让他心软，但却真的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伯邑考轻轻婆娑着花瓣，眉眼间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沉重的忧愁：“...更何况..又有了这次的事情...林姑娘现在这样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在...我怎么能开口再让她在劫难中越陷越深？”
妘老看着伯邑考有些失落的神情，实在忍不住开口道：“...公子，大劫波及之广，哪里是想避开就能避开的？更何况，林姑娘已经跟西岐的气相勾连，已经半只脚踏进劫难中了...现在将林姑娘立为主母，非但不是害她，反而是一种庇佑啊！”
区区一个凡人，在这大劫将至、风雨欲来的世间，可以说得上是身如浮萍：大劫之下，纵然亿兆兆生灵，眨眼间灰飞烟灭的事情也绝算不上罕见。
在这世界，有一个势力的庇护、可以安安稳稳过一生就是无数凡人最大的愿望了！
伯邑考沉默了下，看着手里的花静默了一会儿，随即摇了摇头，叹道：
“...她现在还很小，本就应该到处去看看这个世界，她的以后有太多可能，无论走圣人之路，还是涤荡在红尘人世，她都应该是自由的...而我现在深陷劫难之中，已经难以脱劫而出，哪怕是什么时候出现意外也都未可知，很难庇佑她安然无忧...”
“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为一己之私，就将她同我、同西岐绑在一起？”
妘老沉默了片刻，随即朝着伯邑考庄重行了一礼，看着伯邑考的背影，缓缓道：
“...公子，恕老奴直言...您想让林姑娘避开劫难同主家隐瞒夫人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呢？”
伯邑考抚摸着花束的手颤了颤。
妘老继续开口道：“...您为什么不问问林姑娘的意愿呢？”
伯邑考身体僵硬了些，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开口朝着妘老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妘老这句话其实已经有些逾矩了，所以在得到回答后，也是离开了。
只留下了伯邑考站在堆满政务的桌子前，在处理政务，好像妘老这件事没有对伯邑考产生任何影响...
然而，当伯邑考偶尔看到桌边那束野花时，却依然会怔怔出神。
*
当林妗推开门的时候，伯邑考正在案牍之中，单只手撑着头，闭着眼睛在假寐。
桌子上堆着几摞竹简筒，密密麻麻地像是浅褐色的光斑或着云之类的东西，将中间的身影埋在其中。
傍晚的光从窗棱中照到他鸦黑的头发和俊雅的侧脸上，显得他俊雅却不失凌厉感，就像是藏于匣中的宝剑，虽然不曾露出锋芒，足以让人敬畏。
平时纵然温和，但却也有一种内敛的气度，那是被丰厚底蕴长时间蕴养的自信与从容...完全不是娱乐群里的所谓偶像所能比拟的....这大概就是龙章凤姿吧。
林妗脚步放轻了一些，目光转了转，却看到了桌边的野花。
林妗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之色：这...怎么跟她在風山见到的野花有点像...但是...但是当时不是因为拿不住所以没有采吗？
......
...是伯邑考采回来的吗？
林妗抿了抿唇，房间内香炉燃起的香味有些像雏菊花，静静地流淌在房间里。
嗅着鼻尖的香气，林妗看着屋子里静静在案桌上困得小憩的伯邑考，心中软了又软，想退出去的脚步不知怎么的动不了。
‘...我就看一小会儿，他现在这么忙，再见他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给自己找好了借口，林妗心里反而放松了一些。
她轻轻将门合上了，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停下了。
林妗轻轻地将目光放在了伯邑考身上，怕是惊醒了什么似的，她小心观察着伯邑考手上的被绑带缠上的伤口，这是当时伯邑考手握气运锁链时留下的反噬，估计要很长时间才会愈合，大概率会留下伤疤。
她被姬昌拿锁链狠狠拴着脖子的时候，只有伯邑考拼尽了全力替她握住锁链、担负因果...以至于落下了这样的伤口。
林妗捏了捏袖子里的手帕，轻轻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堆满书简的木桌。
她和假寐的伯邑考之间，只隔了这一个桌子。
林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跟伯邑考几乎处在同一个水平线。
这个距离对于林妗来说，已经很近了。
林妗能够看到伯邑考纤长的睫毛、鸦色的发和微抿的唇，眉宇间带着一种压抑极深的疲意：被扔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哪怕是伯邑考也会觉得累吧。
她隔着桌子注视看着伯邑考，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心，大概是伯邑考总是在自己狼狈的时候朝她伸出手吧。
或许也是林妗在潜意识里就已经知道伯邑考一定会践行他的诺言：只要伯邑考在她身边，没谁能够越过他去伤害她。
...这够吗？
林妗着了魔似的伸出右手，想要去触碰那缕月光。
却在即将触碰时...顿住了。
林妗回过了神，看着伯邑考那俊雅的脸庞，手指蜷缩了一下，想要将手收回去。
但好似巧合似的，一阵风吹来，一缕散落在伯邑考肩上的乌发滑落下来，扫过了林妗的纤细的手指，落入了她的掌心。
林妗下意识地摸了摸。
带着暖意，像是春日的柳条。
林妗回过神，但看到伯邑考脸庞的时候，她连忙松手，急忙忙地离开了房间。
像是被过于明亮的月光晃到了眼。
.....
在她走后，伯邑考缓缓睁开了眼，包容而温和，带着些苦涩的笑意，但是却独独没有半分困意。
“...阿妗。”
一场悠长的叹息轻轻随着雏菊香缓缓飘荡在房间里，意味复杂难明。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38章 雏菊香
